林頓注意到了老頭說到“朋友”這個詞的時候，表情似乎變得有點不太自然。

難不成是自家老師年輕時候的紅顏知己？

聯想到之前自己收到禮物時候，這個打了一輩子光棍的老頭說過的自己年輕時很受歡迎的話，林頓不由腦補了一大堆狗血的劇情。

“對了，你中級牧師資格考試時，神文學和神術陣繪製兩科成績如何？”說到這裡，安其羅突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唔，嗯...好像都是滿分吧...正常發揮，嘿嘿。”

雖然弄不清老頭提起這個是想幹嘛，不過林頓還是有些臭屁地用食指蹭了蹭鼻子。

“很好。”

可惜，老頭子並沒有配合地露出驚訝的表情，接著大大誇獎自己一番，只是滿意地點了點頭：“你應該知道，再過幾天，就是魔域大封印的維護期了吧。”

林頓點了點頭，他在神術陣法學課程上，曾經聽授課的教授說起過。

覆蓋了整個主物質位面的魔域大封印陣，在大陸有不少處大小封印節點，分佈在各個人類國度，以及同屬於光明聯盟、與人類締結過古老契約的幾個種族的聚集地，被嚴密地看守著。

但堪稱是整個位面封印的關鍵性樞紐的主陣眼，只有兩個。

這兩個至關重要的陣眼，其中一個位於聖城蘭斯洛特內城區的聖女宮正下方，另一個則被安置在魔法議會總部的所在地——諾夏王國都城多蘭蒂爾的賢者高塔中，由傳奇大魔導師或聖徒鎮守，可以算是整個主物質位面最安全的兩個地方了。

因爲魔域大封印的採用的是並聯型術式，即使有半數以上的封印節點被毀壞，只要這兩個主陣眼還在正常運轉，整個封印陣都不會隨之崩潰，但相應節點的破壞，也會不可避免地令局部空間區域的位面晶壁失去大封印的庇護。

因爲數千年前，古魔神拉法姆的驚世一擊，主物質位面的晶壁受到了嚴重的創傷，結構強度變得脆弱許多，若是失去了大封印的加固，很容易被破開一些較小的缺口——這些年來，一些小規模的惡魔入侵便是因此而起。

硬要說起來的話，位於光明教廷聖城內城區地下的主陣眼，比起賢者高塔內的那個還要更爲關鍵，因爲它具有最大的一處聖力輸入端口，可以通過聖女宮內的神術迴路，與現任聖女霓下的身體進行連接。

當初設計封印時，庇護一世和伊格納緹伍茲爲了最大限度地增加封印的強度，同時防止單方面破壞的可能性等考量，以驚人的才華將大封印在神術與魔法領域的術式結構進行了高度的有機結合，而非簡單地將魔法和神術兩種封印術疊加。

因此，即使是身具龐大神力傳承的光明教廷的聖女霓下，也僅僅只是通過充能維持法陣的正常工作便已經竭盡全力——至於說對於大封印術式結構和運作原理的理解嘛...

因爲聖女的選拔過程屬於真正的“神選”，除了被揀選的少女一定都是身心純淨的光明教徒之外，其他許多條件都無法確定，從貴族到鄉野間的平民少女都有可能——雖然她們會從被揀選之日起就開始師從前任聖女進行系統、嚴苛的學習，但你不能奢望一個開始時甚至未必是聖職者的年輕少女，對大魔導師都覺得頭疼的複雜封印有多麼深入和精微的理解，除非對方是第一任聖女聖瑪利亞霓下那般驚才絕豔的天才。

因此，對於封印因爲年久失修或外力破壞所產生的結構性損耗，聖女能夠做到的維護和修補也是有限的。

所以，每隔一段時間，大封印就需要進行一次比較徹底的檢查維護，因爲大封印的性質，這個工作單憑魔法議會與光明教廷，都無法獨自完成。

於是，教廷和魔法議會每隔三年，就會派遣人員前往各個封印節點，共同進行維護和修補工作。

而作爲兩個主陣眼所在地的聖城蘭斯洛特和魔法之都多蘭蒂爾，則是其中的重中之重。

對於魔法議會和光明教廷兩個大陸最爲龐大的組織機構來說，雖然無法直接進入傳說中的聖女宮和賢者高塔的核心區域，但也是十分難得的相互瞭解對方的一個機會。

根據神術陣法課上那個禿頂教授的說法，光明教廷這邊需要由至少一位紅衣大主教（樞機主教）、兩名大主教、以及五名以上的精通神術陣法學與神文學的主教帶隊，並且會在聖伯多祿學院中挑選三到五位優秀學生以及聖職者世家子弟隨行，在對位於多蘭蒂爾的主陣眼進行修補與充能的同時，共同對先人留下的大封印展開全面的研究交流和學習傳承，若是碰巧留守聖城的紅衣大主教或樞機主教中沒有合適的人選，有時甚至由大光明宮中的聖徒親自帶隊前往，議會那邊的情況雖然教授沒有提，但想來陣容應該也相差不多。

因此，教廷這邊所挑選前去學習的，基本都是學院中最具潛力的優等生，或者最優秀的聖職者世家作爲繼承人培養的直系子弟，而且必須在神文學和神術陣方面具有十分優秀的水準和天賦——例如只是擅長聖水製作的拉法蒂家族，其繼承人就不可能被選上。

“我那個朋友，是魔法議會的一位魔法師，常年都呆在多蘭蒂爾。”老頭繼續輕描淡寫地道。

聽到這話，林頓並沒有驚訝，他知道，自己的老師安其羅就是教廷中倡導與魔法議會交好派的紅衣大主教之一，有幾個身爲魔法師的朋友也是很正常的事。

“正巧，這次教廷前往魔法議會進行封印例行維護和陣法學交流的隊伍又是由我親自帶隊。”

“所以...”

安其羅不緊不慢地放下咖啡杯，拿起鋪在腿上的餐巾擦了擦嘴：“出發時間在下週，你就以參觀隨行學生的身份，和我去一趟多蘭蒂爾。”

“另外，你的禁足從今天起也解除了，走之前，你有什麼事情就好好處理一下吧，等從多蘭蒂爾回來，估計這學期也差不多結束了。”

老頭大手一揮，解除了林頓的禁足令，然後站起身來，拍了拍弟子的肩膀，揹著手優哉遊哉地走出了餐廳。

“林頓少爺，我先告退了。”

莎利法也再次對著林頓微微鞠了一躬，無聲無息地跟在老頭身後離去。

“.......”

林頓呆愣地坐在座位上，終於在被禁足一個多月後，得到了一直渴望的自由，但他心裡卻完全沒有之前想象中的愉悅感。

雖然說不論是找人給自己治療靈魂傷勢，還是去魔法議會的總部參加那個什麼交流學習的活動，安其羅確實都是爲自己好，畢竟，後者可是許多聖職者打破頭想要爭取的寶貴機會，自己就這麼輕而易舉地得到了，按理說，他應該非常感謝安其羅纔是。

但不知爲何，這種不知何時再次被老頭安排得明明白白的蛋疼感還是揮之不去。

........

這邊，安其羅回到自己的書房，卻並沒有讀書，只是一直看著窗外出神。

一旁的莎利法靜靜地站在書房中的角落，彷彿整個人已經融入了這片空間，沒有絲毫的存在感。

書房的窗外，正好能夠看到被柔和的晨曦鍍上了一層淺金色的教皇宮主殿那巨大的半圓形屋頂。

“我是不是有些操之過急了呢....”

老人帶著一絲疲憊的聲音迴盪在安靜的書房中。

他顯然不是在問莎利法，後者顯然也很清楚這一點，因此依然靜立無聲。

“但是，這個孩子，必須儘快成長起來，時間已經不多了...但他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

他的聲音，隨著書桌旁那小巧的銀質鏤空薰香爐中溢出的一絲絲清幽薰香一起，緩緩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