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想到深海灣這個地方會如此炎熱。
也許是在一年四季都很清涼的桐城裡待慣了,纔會感覺這麼不適應。
上飛機的時候,我並沒有查找深海灣的天氣情況,媽媽也在催我快點。
她邊說又咳了幾聲。
我擔心她的病,只好關門離開院子。
所有的窗緊閉著,我不捨地關上門。
拎著大包小包的行李,告別這個種滿美麗桐樹的小鎮,這個我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我從沒想過會有一天離開它。
離別的時候,鄰家的大媽很熱心地往我的行李裡塞熱乎的烤番薯。
我看著烤番薯,又看了看對我使勁搖頭的媽媽,連忙推遲著,道謝後,我們便匆匆離去。
媽媽的病是長久的,從我出生起她就患上了這個名爲“哮喘病”的可怕病癥,我以爲桐城這個最親近大自然的地方可以緩解媽媽的病,可是,她的病不僅沒有康復,而且愈來愈嚴重。
桐城是個小地方,那兒是沒有出名的醫生給媽媽看病的,而且,家裡也沒有足夠的錢去上大醫院。
所幸我的弟弟考上了深海灣的大學,他可以在那裡爭取去全國大賽比賽的機會,他的短跑成績是整個桐城最出色的,他也希望自己能拿到額外的獎學金支柱媽媽的病情。
我們兩個人的心思媽媽全都是看在眼裡的,可她什麼也沒說,藥會按時的吃,針會按時的打,不吵不嚷,被病魔折磨了二十多年。
自從一年前蘇懿開始融入不一樣的海邊生活後,他第一時間便給我打了通電話。
他還是沒變,語氣總是這麼吊兒郎當的。
他笑盈盈地說:“姐,深海灣是個好地方,很適合媽媽養病,空氣清新的不得了。對了,你知道嗎,我們學校今年新開設的美術系,分數很低。你可以來試試。”
我笑他嘴巴狡猾,同時也琢磨著他的話。
我的高中成績一直不是很好,高中開設的美術興趣班倒是一課不會落下。
全鎮的人在我小時候就誇我有學畫畫的天賦。他們誇弟弟時,總是交頭接耳開一些玩笑:“我們蘇懿哪,學習不好,但是跑步可是我們全鎮人都比不來的。蘇懿,給咱們爭口氣,當個我們鎮裡的劉翔!”
那時候,小小的蘇懿聽這話壓根就沒聽出來其實大家都在損他,還樂不顛樂不顛地開懷大笑:“放心,包在我身上,保證比那什麼翔跑的都快!”
這時媽媽總會出來笑兩聲。
很多年後,鎮裡的哪個誰也沒有想到,他們年輕時候隨意說的話竟然真的奇蹟般發生在這小子身上。
高二的時候他的偶然一次替補就完成了他的爆發,全國短跑第一的榮譽順理成章地把他踢進了深海大學。
他成了全鎮的驕傲。
後來,高考結束,他拍了拍屁股拎著滿滿當當的行李便離開了家。
成績單發下來的那一天,我差點沒給水嗆著,他的年末成績竟然足足比我這個藝術生低了一百分。
我真替他鬆了一口氣,要是他高二那年參加全國中學生體育比賽的時候那個選手沒有腹瀉的話,他也不會成爲替補,更不會獲得第一。
或許,很可能是他自己給那位選手灌的瀉藥。
但不可否認的是,他這個做弟弟的運氣確實比我這個做姐姐的好。
高中畢業以後,我打算放棄去三流大學讀書,也沒有報考任何美術學院。不是我不想,而是媽媽的病復發的厲害。
我想原因可能是近幾年桐城慢慢被霧氣所覆蓋造成的,桐城這個地方雖說是一個小小的鎮,但也是很出名的地方。一旦出了名,人就多了起來,人一旦多了起來,這裡的環境就大不如前了,而哮喘病最反感的就是污濁的空氣。
我一直瞞著媽媽放棄讀大學的事情,一邊照顧她,一邊做兼職,打打工。有時也會畫畫,賣掉,但掙的錢不多。
很辛苦的一年,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
但秘密終究還是被發現了。
我被媽媽罰了三天反思,她讓我辭了打雜的工作,然後嘗試報考美術大學。
我一直沒有把握,桐城以外的地方都是級別高的大學,分數線我是上不去也無法上去的。
還好,我的救星到了。深海大學,這真是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媽媽同意下來。我知道她不是想搬家養病,而是想讓我進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