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將最后一絲余輝撒下之后就徹底沉沒在地平線邊緣的山巒之下,四海城卻沒有陷入黑暗,因為月亮早已在海平面上升了起來,今夜月明星稀,看起來是一個晴朗的好天氣。
可并不是每個殺人夜都是月黑風高,朦朧的霧氣已經在我們身邊徘徊,霧氣中若隱若現的陰寒讓人不安卻又無可奈何。
二扁已經被嚇得沒了行動能力,抓住我的胳膊就開始打哆嗦,我也不能把他踢開,這時候要是把他踢開,他估計能瘋……
爺爺鄭重的對我說道:“跟著我,別回頭。”
我急忙點了點頭,爺爺前進的速度并不快,只是腳步一下都沒有停過,我拉著拖油瓶二扁在后面緊趕慢趕才能跟得上爺爺的步伐。
青龍大街上了無人煙,街道兩旁房門緊閉,感覺不到任何人的氣息,整個城市仿佛變成了一座鬼城,我們就這樣跟著爺爺在城里繞來繞去,我本以為自己已經對這座城市很熟悉了,但爺爺走得路線竟然有些連我都不知道。
我沒感覺到后面有什么東西在暗中窺探著我們,我只感覺窺探的感覺來自四面八方,無處不在。
我們走得很快,即使是繞了遠路,也最終到達了程府所在的位置,可爺爺并沒有上前敲門,甚至沒有往程府們口去,而是帶著我和二扁繞到了程府西南角的一處高墻之外,這里平時鮮有人來往,因為巷子太窄,住戶也只有那么兩三家而已。
萬萬沒想到,這里的高墻之下竟然有一處狗洞!爺爺讓我先進去,我二話沒說就往里爬,進去之后才發現這里本是我居住房間的后面,我現在所處的位置就是我的房間和高墻之間的夾縫。
隨后二扁也戰戰兢兢的爬了進來,準確的來說,他是被爺爺踢進來的……
可我沒有想到的是,爺爺竟然沒有跟著進來。
“一定要找到你爹書房書架上第五層第十九本書!別來找我!去白鯨灣找張玉樹!”爺爺話一說完,就消失在了狗洞之外。
我心底一片冰涼,好像是瞬間失去了主心骨,爺爺這個時候離開,原因也只要那么一個:他要去阻擊那些藏在四海城迷霧中的東西……
讓我更加心涼的是,爺爺竟然說讓我去白鯨灣找怪獸,這說明他一開始就知道怪獸是在白鯨灣的!
爺爺一定有什么事情瞞著我,但是我相信他一定是有苦衷的。
我沒再浪費時間,把窗戶打開就跳了進去,幫二扁進來之后再將窗戶從里面反鎖上。
此時的二扁已經不像剛蘇醒時那么弱雞,他的神智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也逐漸明白了現在的形式,手腳也敏捷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爺爺踢他那一腳的功勞。
再之后,我和二扁找遍了整個程府,卻依然沒有發現老爹老娘和妹妹的蹤跡,我急的發瘋,卻無可奈何,只有先去找爺爺所說的東西。
我按照爺爺所說,在老爹的書架上找到了那本書,說是書也不準確,那其實是一卷竹簡。
我將竹簡鋪展開,赫然發現其中竟然包裹著一顆紅珍珠!
我只覺得嘴角微微苦澀,爺爺給我這個東西是要干什么?他明顯是要讓我使用這個東西!而眼前的紅珍珠光潔透亮,沒有一絲被玷污的痕跡,明顯沒有被人使用過!
我正猶豫著,書房的房門卻忽然開始“碰碰”作響,那聲音急促到了極點,以至于門上很快就出現了細密的裂縫!門框震顫著像是隨時都會崩壞一般,我和二扁急忙將書桌搬過去堵住房門,卻依然阻止不了房門崩塌的進程。
很快,窗戶外也出現了那些東西,百葉窗在頃刻之間支離破碎,露出外面閃著綠色熒光的物體,那是某種未知生物的眼睛,它正隔著窗戶注視著我。
它們通體漆黑,像是濃重了幾百倍的霧氣,也像是極為厚重的陰影,它們散發出的陰寒氣息撲滅了燈火,白色的月光從窗戶透了進來,卻顯得我們站立的地方更加黑暗。
從迷霧降臨到現在,它們終于找上了門來。
我心下有些悲涼,它們找了上來,說明爺爺很可能已經兇多吉少了……
事已至此,我們已經被人力不可戰勝的怪物包圍,生路只有一條。
我輕輕拿起紅珍珠,那股熟悉的觸覺重新再我的手中綻放,我輕車熟路的沿著那種感覺將精神灌注其中。
一切都被打散又重組,紅珍珠夢境在我身邊鋪天蓋地的展開,記憶深處熟悉的視線出現在我面前,我走出房門,抽出短刀,手起刀落……
不知過了多久,我周圍再也沒有任何陰影生物的存在,籠罩著周身的冰寒氣息也徹底消失,只有天上那五顆橫跨天際的皓月依然存在。
我在紅珍珠夢境之中找遍了整個四海城,卻依然找不到爺爺的蹤跡,好在也沒看到他的尸體,他一定是離開了,但我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
我也終于知道,那些陰影并不是忽然出現的,它們來自大海。更準確的來說,它們是從海那邊的花海群島游過來的。
從之前的經歷來看,陰影生物并不是憑空出現的,它們是由人類轉化而來。所以我想,從花海群島而來的這些陰影生物就是曾經死在那里的人吧。
其實陰影生物并不像我想象中的那么多,我也很快就將它們清理干凈,四海城就又變成了之前的那個空無一物的四海城,我直到現在才明白過來,我所在的地方并不是普通的紅珍珠夢境,而是紅珍珠夢境的第二層。
因為我之前是看不到任何人的,這本身就很不合理,只有紅珍珠夢境中才會出現空城的現象。城防司府樓之中一定存在有一個結點,跨過那個結點,我和爺爺二扁三人就進入了第一層的紅珍珠夢境,我在老爹書房里啟動了紅珍珠,于是便進入了第二層的夢境……
現在繼續停留在這里已經沒有任何意義,我閉上眼睛,將短刀緩緩送入胸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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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之后,四海城恢復了平靜,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般,南來北往的客商和異域的海客將這座城市襯托的更加繁榮。
在城市東南角一個臟亂的烏篷船塢之內,我和二扁乘坐著一艘小牙船悄然無聲的離開了這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