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要千嫿撐住玄澈的身姿,憑她現(xiàn)在的修爲(wèi)也不是不可能的。可是,當(dāng)她聽見對方對自己說出那短短的一句話時候,就覺得渾身的力氣都沒有了。怎麼會是沒骨頭?他怎麼偏偏在這個時候出現(xiàn)?他那麼寧折不彎的性情又怎麼會做出將自己的神魂寄住到他人軀殼之中這樣的壞事?不是他,不會是他!
無論如何,千嫿都不會相信九幽霧骨會做出這樣有悖常理的事情來。在她心裡,九幽霧骨一直都是那個爲(wèi)自己遮風(fēng)擋雨、最值得依靠的男子。只是,事實擺在眼前,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千嫿忽然推開玄澈的身子,她想到了最好的解釋。最好的解釋就是,有人熟知她和九幽霧骨的相處模式,有效仿了九幽霧骨的語氣欺騙自己以達(dá)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對,就是這樣!
只是,就在千嫿推開玄澈想要將自己的身子直接退出可以支撐玄澈身子不再倒下的瞬間,她的雙眸對上了對方癡望著自己的目光。那目光中盡是珍惜當(dāng)下和捨不得這麼放開千嫿的意味。
一時之間,千嫿也是糊塗了。特別是在她看見玄澈那雙本該是水藍(lán)色的眸子眸色一變,忽然變成了水霧嵐山的顏色。她情不自禁地衝上前去,不管那人到底是不是別有用心,她一心覺得那雙眸子是騙不了人的。但,爲(wèi)什麼他的周身此時縈繞的氣息不再清新,有的盡是那種腥臭的味道?
“我就知道你會認(rèn)得我。”玄澈的口中吐出了這樣一句自信滿滿的話,可在那話的尾音中,千嫿聽出了後怕的意味。
把自己的頭抵在玄澈的身前,勉強(qiáng)地?fù)巫∷纳碜瞬蛔屗瓜聛怼G揭粫r半會兒還拿不準(zhǔn)控制了玄澈的這人究竟是不是九幽霧骨,但是她的心告訴她,即便是受點兒傷吧,她也不願意錯過九幽霧骨爲(wèi)自己做的每一件事、說的每一句話。
“爲(wèi)什麼不說話?你還在懷疑我的身份?”玄澈說話的嗓音顯然比剛剛可以開口的時候更加艱難,他費力地擡起自己的一隻手撫上千嫿有些發(fā)抖的背脊。
“你爲(wèi)何不以真身前來見我?你爲(wèi)何要假借他人之口對我發(fā)問?你不是神麼?爲(wèi)何要做這樣違背自己性情的事?”
通篇下來,千嫿?jīng)]有提到關(guān)於九幽霧骨的任何一個字。她可以感覺得到玄澈現(xiàn)在身上的難受,可是怎麼辦?她實在是捨不得“沒骨頭”就這麼離開自己身邊。從大澤出來到現(xiàn)在,算一算也不過是一日的工夫罷了,千嫿卻覺得沒有九幽霧骨的日子是最最難熬的。
即便是姐姐的離開。她心中起碼秉承著一個信念,那就是自己早晚能夠?qū)⒔憬銖?fù)生,她們姐妹早晚有一天能夠團(tuán)聚。但是九幽霧骨呢?說起對他的記憶,只是天界之中,最後與兒時他的分別。
說起來不論是千嫿還是煙瀾夢。她根本就不瞭解九幽霧骨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要是他自己不來找她,除了鬼域外的天毒,她能到哪裡去找他呢?天之涯海之角麼?
“對不起千嫿,我只是…只是身不由己。我很抱歉,我不能在你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守在你的身邊。可是,你得相信我…我想回到你的身邊…沒有一刻不想……”感覺到千嫿心中的憂傷,撫住千嫿背脊的大手又加重了一分力氣,他話語斷續(xù),說出的話卻深深地撞疼了千嫿的心。
千嫿?jīng)]有迴應(yīng),她實在是太難過了。難過到不敢出聲、不敢讓對方知道自己的淚水已經(jīng)打溼了玄澈的衣襟。
良久,她的頭頂又傳來九幽霧骨的話音,“千女俠,打起精神來。你要記得一件事,在這個巫族之中,除了你身邊的這個人和那個常臥在扶桑樹邊上的男子,不要輕信任何人。他們隨時都會對著你放冷箭,你一定要當(dāng)心……”
千嫿的雙手握緊了玄澈的已經(jīng),她的身子已經(jīng)有些搖搖欲墜,她不知道自己的力氣去了哪裡。雙肩微微地聳動著。她緊咬著自己的下脣,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她想告訴九幽霧骨她現(xiàn)在有多累,她想讓九幽霧骨知道,爲(wèi)了不將自己身上的馨香之氣散播出去。她到底需要如何時時提防靈氣外泄。
可是這樣的話她都說不出來,她也不曉得爲(wèi)什麼,她就是覺得九幽霧骨現(xiàn)下在承受的一切,一定是自己所承受的千萬倍痛苦。她應(yīng)該變得強(qiáng)大,不應(yīng)該只是一味指望著坐享其成,享受著沒骨頭的事無鉅細(xì)。
“你不能留下來麼?哪怕是一天…一個時辰…一刻…也好……”千嫿實在是受不了自己的死要面子活受罪了。她終於還是開了口,她明明就是想要讓九幽霧骨留下來。
但是,她沒有等到回答,久久不見回答。擡起淚水模糊了的雙眸,千嫿正見到玄澈大展著雙臂、用水藍(lán)的眸子詫異地盯視著自己看。
沒骨頭又走了,就這麼悄無聲息地走了。千嫿心裡氣急了,她退出玄澈的身前,大退了幾步跌坐在身後的牀榻上:缺心少肺的沒骨頭,你這是在詐屍麼?若只是爲(wèi)了說這幾句話,你又爲(wèi)何要招惹我的眼淚?
“千…千嫿,你怎麼了?”玄澈愣愣地望著嘟脣不知在和誰賭氣的千嫿,他方纔還覺得神智清楚,可只是一下下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意識混沌起來。再清醒過來的時候,千嫿已經(jīng)在自己的身前哭成淚人兒了。
衣服被眼前的小姑娘哭得溼了一大片,他還得回去和師父交差呢!這情況,看樣子是不能馬上回去了,怎麼辦?
眼見著千嫿根本沒想搭理自己,玄澈不禁就是犯難了,一向口齒伶俐的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千…嫿,我又…沒欺…負(fù)你,你說你哭什麼呀?是不是被那東西傷到了哪裡?哪疼?你倒是…說話呀!”
“我告訴你,今天晚上的事,你不許向任何人提起,要不然我就……”千嫿忽然起身來到玄澈的身前,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說到最後還衝人家揮拳頭。
“可是…這該怎麼辦?”玄澈指著自己身前一點要乾的意思都沒有的衣襟,想來千嫿修爲(wèi)高深,應(yīng)該有辦法將自己的眼淚烘乾。
千嫿定睛在他身上瞟了一眼,就像剛剛哭得不是自己一樣,“得了便宜還賣乖,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