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芋在這個洞穴之中等待了六七日,什么動靜都沒有,倒真像是在這里落寞發呆一般。
華一直都坐在身后陪著她,無聲無息的,他本來就不是一個喜歡講話的人,也不會主動開口打擾。可若是海芋要找他,卻隨時都能找到他。
玉山族的人自然是不敢來來洞穴之中的,有人推過來石頭想要封住洞穴也由著他們。又過了大半日之后,官府的兵馬便涌了進來,外面很長一段時間的嘈雜之后,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洞穴門的巖石很快就被砸開了,腳步聲從身后傳了過來。
海芋沒有回頭就知道是誰了。
子俊和裴桓。
“你們在這里是做什么呢?”子俊嘖嘖環顧四周,看了看坐在一旁的黑衣少年,又看了看背對著他們坐在水邊的白衣女子。
水潭幽靜,瀑布飛落濺起的水汽冰冷彌漫,將白衣女子幾乎是籠罩其中。子俊幾乎是一走進來就打了一個寒顫,更別提要在這里呆那么久了。若說是夏日里倒還好說,可現在可是寒冬啊。
子俊看著她那一身輕薄的白色衣衫,忍不住又打了個抖。
裴桓負手打量了一下四周,走到了水邊甚至蹲了下來往下看,“聽說,這里有水怪?已經解決了嗎?”
“嗯。不必擔憂。”海芋凝視水面,輕聲說道。
“那你還呆在這里做什么?被那個水怪給嚇壞了嗎?”裴桓輕笑了一聲,“你再不回去,徐靜和劉縣令還以為你葬身于此了呢。”
“你不會解釋嗎?”
“眼見為實,之前沒有見到,我拿什么解釋?帝姬豈不是為難于我嗎?”
“……”
海芋反應了過來,這個人又在戲耍她了,山河和周忠孝已經離開了,還能講不清楚這一點事情嗎?
裴桓勾唇笑了起來,緩聲說道:“玉山族的事情已經解決了,他們雖然不肯離開這里,然而他們族里那些該抓的抓該死的死,晾他們以后也不敢怎么樣了。”
“嗯。”海芋略一點頭,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就算她來辦也會是這樣的一個結果,只是沒想到本以為甩手不干的裴桓,還是沒有真的放心下來,去而復返來解決了這里的問題。她偏頭看著裴桓,目光中倒影了一些水光,若有所思。
海芋對裴桓整個人又有了新認識。
最開始就不喜歡整個人,后來總是被他算計,心里更是厭惡痛恨,就算在女皇的請求之下放過了他,心里也微微不自在……直到現在。
這個人世間里,原來許多人都是身不由己,無法肆意的嗎?女皇忌憚裴桓的存在,卻又不得不留住他,震懾肯狄國和大昭。而裴桓不想管玉山族這檔子破事兒,卻因為溪國最后去而復返,來收拾爛攤子。
海芋心情有些復雜,因為在想事情,就那么直直望著裴桓忘記收回了目光。
裴桓先是一愣,隨后有些不自在地咳嗽了一聲,繼而揶揄道:“帝姬再這樣看下去,我會誤會的。”
“那就誤會吧。”
海芋隨口這樣說,緩緩垂下了眼瞼。
裴桓笑了笑,子俊抱著胳膊跺了跺
腳,問道:“喂,你們還要留在這里多久?要說話出去說不行嗎?我感覺我快被凍成冰塊了,也不知道你們怎么能一直呆在這里不吃不喝的。”
海芋這才后知后覺感覺到饑餓,抬起手摸了摸肚子,好像是呢……
“我不走,你們先走。”
裴桓和子俊見她執意如此,也沒有辦法,只好離開了這里,不過對外面的人吩咐了要送食物過來。后來樂菱和風雅也來看望過她一次。
海芋在山洞里足足等了一個月,這才對天界派人這件事心灰意冷下來,和華一道離開了這個地方。她的心情不佳,也沒有回客棧去尋樂菱等人,直接就踏上了新的旅程。
溪國,還沒有走完。
這一趟行程就快了許多了,沒有了樂菱和風雅這兩個柔弱的,就算是有風雪對海芋和華來說也算不上什么。之前花了一個月的時間,一行人才走了七八個城,現在他們只花了大半個月,整個溪國都快走遍了。
一路上,海芋都不知疲倦似的,一直處于用輕功奔跑的狀態。而華一直緊跟在后面,比她還游刃有余,海芋甚至懷疑他可以永遠不用停下來,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海芋向他請教了一番之后,輕功之上又進益了不少。
海芋回到皇城的時候,已經開春了。
樹枝抽出了新芽,小草嫩綠,小河邊垂柳隨風而動,海棠花開滿了枝頭……入目皆是一片生機勃勃之景。
海芋回帝姬府稍做歇息之后,還沒有來得及聽總管稟告什么,就被女皇召進了宮中。許久未見的女皇斜靠在躺椅上,笑意盈盈地望著她,身后是一個英俊的男子,正給她捏肩膀。
“見過母皇。”
女皇指著旁邊的椅子道:“坐吧。原以為你不會這么快回來,整個溪國可不是那么容易走完的。”
“嗯,只是挑選了一些地方前往。”
海芋當然不會反駁了,這么短時間走遍每個地方,那哪是普通人能辦到的?就算女皇知道她的一些底細,卻也只是個模糊大概,甚至也會覺得傳言不能盡信。
“玉山族的事情你做得很好,裴桓和徐靜已經前來稟告過了。”
雖然,徐靜的說辭和裴桓的不一樣。
在耿直的徐靜那里,海芋完全是一個不顧危險肆意妄為的人,畢竟對外海芋是個完全不會武的女子。
女皇打量著海芋,總覺得她跟走之前有些不一樣了,之前也總是有心事,卻很少愁眉苦臉,現在卻沉默了許多了,也不知道那個山洞之中究竟發生了什么。
“給朕講講那個水怪吧,當真有那種東西?”女皇聽說了之后也是匪夷所思,什么水怪那么厲害,盡然連山脈都給震了?
這也是玉山族很快就臣服的原因,他們恐懼那個水怪,也太需要朝廷幫幫忙了。
海芋這才扯起唇笑了笑,想輕描淡寫,卻發現好像都是漏洞,畢竟里面的動靜雖然不會外傳,外面的卻瞞不住。于是她說道:“兒臣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怪物,長得樣子極其可怕,約摸有兩丈之高,能口吐雪雁……”
“當真?”女皇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巴,皺著眉口感慨道:“沒想到一
個好端端的巡查,竟然出了這么多事情。”
“是啊,還好兒臣帶進去的兩人皆不是吃素的,否則可能就不能好好整整地回來了。”
“那兩個人,應該大賞。”
“那母皇便替兒臣賞吧,也別把兒臣給忘了。”
海芋眨了眨眼睛,女皇伸出手指點了點她,目光之中皆是寵愛之意。
陪女皇用過午膳之后,海芋才離開了皇宮,臨走之前,女皇還揶揄地說道:“朕看裴桓對你態度……好像不似以往,是否能好事將近呢?”
海芋搖了搖頭:“兒臣如今無心這些事情。”
女皇一聽,立刻語重心長地拉著她的手說道:“身為皇位的繼承人,皇夫是一定要的,子嗣也是一定要的。否則這萬里江山,將來可就后繼無人了,到了黃泉之下又有何顏面見列祖列宗呢?”
海芋一聽這些就怕了,她現在哪里有這些心思?
她連忙笑嘻嘻壓低聲音道:“也許母皇你還能再努力一番?”
“連朕你都敢打趣了,真是沒大沒小!”
女皇聽了后瞪了她一眼,好氣又好笑,海芋連忙告退一溜煙兒地跑了。
幾個月沒有回帝姬府,這里似乎并沒有冷寂多少,反而更熱鬧了一些,不過這種熱鬧是貶義的熱鬧,在總管向海芋稟告了之后,海芋又覺得頭疼了許多。
“冬日里,清歡公子覺得太冷,討了不少銀炭去燒,已經超過了分例。”總管說:“小夕姑娘非要給他送去,屬下思及帝姬殿下的囑咐,便沒有阻攔。其余的公子本是有炭火分例的,見此也紛紛去討要銀炭,屬下沒有應允,他們就去求了小夕姑娘……”
“除了這些,還有呢?”
“還有就是開春之后,做新的衣裳的布料……”
海芋不用繼續聽下去也知道了,不過還是心領神會地問了一句:“小夕?”
“是的,公子們都想要最好的布料,屬下沒有應允,他們也是去求了小夕姑娘。不過這一次,就算小夕姑娘前來屬下也沒有松口了。”
“然后呢?”
“因為分例只有那么一些,公子們就因為分配問題大吵了起來,后來還動了手。”總管有些窘迫,繼續說道:“這種布料向來都是給受寵最多的公子,不過自從帝姬回來之后還未曾臨幸過一人……”
海芋聽得是越來越煩,不耐煩地擺擺手:“把他們都給本宮趕出去。”
“這……”總管驚呆了。
海芋真是悔不當初,冷冷扯起唇角:“當時就應該把他們全部趕走,而不是讓他們自己選擇去留。去吧,吩咐下去,所有人都遣走,統一發放一定的安置銀子,今晚就讓他們滾蛋。”
“是、是。”總管擦了擦額角的冷汗,“那……那風雅公子呢?”
“風雅的話……你去給他置辦一個好的院子吧,仆從什么的都安排好。”
“是,屬下告退。”
有樂菱在的話,她應該不用怎么操心,這件事還得跟樂菱交代一下。而小夕……真是沒想到能如此折騰,她究竟是太過天真善良呢?還是故意把帝姬府搞得這樣烏煙瘴氣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