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誠領命去了,沈梅君擺開畫具畫八駿圖,記掛著傅望舒,心境再靜不下來,別說繪出駿馬的雄渾,連馬蹄下的綠草野花都難以達意。
落筆一幅又一幅,都是只繪了一點不滿意又揉掉了。
畫兒傳達出來的氣息意境定會影響閻石開的感受,此畫又關系重大疏忽不得,沈梅君糾結許久,決定這幅畫還是由駱展鵬來繪。
傅望舒說過不想讓她成親前與駱展鵬見面的,只能違拗了。
沈梅君到畫廊時,駱家一家人看到她都欣喜不已。
“雖說知道你一切安好,可這么長時間沒見你,讓人怎么安心,”駱青意又哭又笑道。
“我不是好好兒的嗎?”沈梅君笑了笑,轉頭看到駱展鵬眸瞳一眨不眨看著自己,往日不覺,眼下傅望舒提醒了,略作留意,駱展鵬的眼神果然狂熱得不像話,不覺尷尬。
約三個月不見,駱展鵬正是竹筍拔節的年齡,個頭更高了,容長臉面,目若朗星,越發的清俊喜人.
駱展鵬見沈梅君看自己,霎那間臉紅了,心神激蕩,吶吶叫了聲梅君姐姐便無言了。
沈梅君裝了若無所察,笑著說明來意。
八駿圖許多畫界大家繪過,均是濃彩潑墨寫意,閻石開要照著畫兒雕刻,得用工筆,這種畫法要把駿馬的雄姿豪邁奔放展現出來極難。
駱展鵬畢竟年輕,又不善騎射不熟悉馬兒,難度極大,沈梅君說完了,忐忑問道:“你有把握嗎?”
駱展鵬沒把握,卻用力猛點頭,道:“沒問題,交給我好了。”
駱太太也有許多話要問沈梅君,不知謝氏跟著沈訓回府后可好。
沈梅君苦笑,沒有趙氏,謝氏如今管著家事,應該不差,只是過去這許多日子,卻還是名不正言不順的,她爹也沒正式承認謝氏侯夫人的身份。
“你爹是個多情重義之人,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駱太太也想不通,“難道就這樣糊里糊涂下去,你出嫁時怎么辦?”
眼下顧不上去想出嫁怎么辦了,傅望舒音訊皆無呢。沈梅君強笑了笑,閑聊起別的話,又坐了些時,向南誠都要找她匯報商號那邊的事情的,不便久留,遂起身告辭,眼角看駱青意,駱青意會意,攔住駱太太和駱展鵬,自己送了沈梅君出門。
“你和曾公子最近有來往嗎?”出得門,沈梅君悄聲問道。
“來往的。”駱青意紅了臉。
沈梅君方才剛見面其實也看出來了,駱青意整個換了人似的,以前樸素清華,頭上只梳簡單的發髻,有時簪一朵絹花,有時干脆什么也不戴,這日卻挽一個搖搖欲墜的墮馬髻,插著吊翠釵,鬢邊各垂了一綹頭發下來,彎彎曲曲晃悠悠在臉頰繞垂,清麗的面容漾著風情,看著便是飽經雨露滋潤的模樣。
“注意些兒,別進門前懷胎了。”沈梅君囑道,若是為妾,自是越早懷上孩子越好,想著入門當正室的,便不能未婚先懷上孩子,尤其曾家還是公侯望爵之家。
駱青意垂了頭不出聲,開始她還喝避子湯的,奈何曾凡要求太強烈,兩人連一日空當都沒有,有時來不及喝藥便不喝了,細數來,竟是不喝藥的時間多。
沈梅君看駱青意的樣子,知自己說的話駱青意只當耳邊風了,不說了,嘆了口氣上馬車。
傅望舒一直渺無音訊,焦首煎心里又過了一個月,駱展鵬完成了八駿圖了,親自送過來給沈梅君。
他的臉頰滿是擦傷,右手胳纏著紗布,左手手肘掌心都是傷痕,沈梅君愣了愣,知他是學騎馬,摸索掌握馬的性情形態,還有跳躍奔馳時的動感了,心中喜愛疼惜不已,要避忌著的,一時間又沒忍住,伸了手摸摩駱展鵬頭發。
駱展鵬半彎腰低頭方便沈梅君摸他的頭,眸光璀璨晶亮。
送走駱展鵬后,沈梅君細細看駱展鵬繪的畫,贊嘆不絕。
駱展鵬用筆剛勁有力,酣暢淋漓生動逼真地描繪了八匹形態各異,或飄逸或粗放的駿馬的颯爽英姿。
閻石開雕了浮雕送進宮,這幅畫她要好好留存。
沈梅君正準備讓人把畫送去給閻石開,向南誠匆匆趕回來了。
“成公公剛剛來找我,皇上好些日子不見新木雕,發火了,成公公讓我不拘有多少,一個兩個也行,馬上拿給他帶進宮去。”
成公公還沒給傅氏走明道上供應,不能就這么再送木雕給他,沈梅君定定看著眼前的八駿圖,目光在駱展鵬的題名上停了停,忽而計上心頭,將畫軸卷起交給向南誠,道:“你把這個交給成公公帶給皇上過目,跟成公公說,按這個雕出來的木雕,一個頂百個千個小玩意,急不得。 ”
向南誠領命,沈梅君又囑道:“和成公公說,這幅畫的畫師聽說是要按畫雕刻木雕獻給皇上的,想繪一幅最好的讓皇上看著喜歡的圖,特意去學了騎馬,弄了滿臉滿身的傷。”
向南誠不知沈梅君此話何里,也沒問,應下了牢牢記住,一字不差跟成公公說了。
沈梅君有些焦躁等著,杜順誣陷駱謙作反詩,不知能否用駱展鵬對皇帝儒慕敬愛之情來彌補。
能與不能,端看駱展鵬這幅畫能不能打動皇帝了。
未時送的畫進宮,酉時向南誠匆匆趕回來。
“沈姑娘,成公公傳了消息出來,皇上要見作畫之人。”
太好了!駱展鵬豐神韻秀光華奪目,皇帝見了他,定然只有好事沒有壞事。
聽得說要進宮,駱太太和駱青意都很緊張,駱太太道:“這些日子雖是賺了些銀子,可我想攢著,也沒給展鵬做身好衣裳。”她扯扯駱展鵬身上普通緞子做的長衫,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這樣子便行。”不需得華衣麗服,那樣會顯得駱謙下獄后駱家日子過得很好,也不能落蹋不堪,那會顯得駱展鵬太無能。
不知駱展鵬進宮結果如何,沈梅君也不回去了,就在畫廊里和駱太太駱青意等著。
駱展鵬這晚竟是沒有回家,向南誠使了馬車夫回來傳話,說宮里沒有消息傳出來,他在宮門外等著。
“這是怎么回事?”駱太太驚疑不定。
沈梅君也有些慌神,從沒見過皇帝,也不知皇帝的喜好,心中只是覺得駱展鵬豐神韻秀人見人愛,可駱謙下獄那件事,連顧相都沒保住他,皇帝會不會聽得駱展鵬是駱謙的兒子后憶起舊嫌隙,因而降罪駱展鵬。
又守了一個白天,宮里還是沒消息傳出來,偏是休沐日,不需上早朝,也沒處托人打聽,馬車夫來回幾趟,傳的都是什么消息都沒有,駱太太撐不住哭泣起來,駱青意也惶恐不安,尋了借口出去,想必是去找曾凡想力法。
沈梅君悔青了腸子,駱謙在獄中生死難料,駱家僅駱展鵬一脈,若是出什么事,她是萬死難贖其罪。
午夜時駱展鵬還是沒消息傳出來,駱青意和曾凡一起回來了,曾凡這日不當值,尋了當值的同僚打聽情況,只知昨日皇帝要宣召駱展鵬見駕前看到一份奏折,忽然就暴怒起來,宣了沈訓和杜順進宮,后來,又傳駱展鵬晉見,其后,沈訓和杜順一起被秘密下到到大牢里,駱展鵬則留在殿內一直沒有出來。
自傅望舒不見人后,沈梅君日夜憂慮,因有傅氏商號的重擔壓頭上,只死命強撐著的,忽聽得又牽扯上她爹,腦袋嗡嗡響,眼前發黑,一頭栽倒地上。
“梅君。”駱太太和駱青意一齊尖叫,曾凡冷靜些,道:“別急,我去請大夫。”
駱太太已顧不上查問曾凡為何和女兒形容親密了,忙不迭應好,和駱青意一起把沈梅君扶上床,惶恐不安等著。
“不礙事,只是憂思太過,好好休養,不要再受刺激便可。”大夫開了藥走了,駱青意去煲藥,曾凡又急忙出去打聽了。
駱展鵬生死不明,這頭又倒下一個,駱太太里外焦心,坐到床前哭泣起來。
沈梅君天明時方悠悠醒轉,好在醒過來時等著她的是好消息,駱展鵬出宮回家了。
駱展鵬當時在殿外候著,隱約聽到了一些皇帝和沈訓杜順的對話,說的比較詳細盡。
“聽起來起因是傅家四少爺交白卷的事,據說杜順當時替傅四少爺求這個恩典時是說傅四少爺要成他的女婿,皇上格外開恩的,但是后來傅四少爺沒有成為杜家女婿,此次科考又弄出交白卷一事,皇上懷疑杜順收了傅家賄賂,或是他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恰好沈伯伯遞了一份奏折,折子里附了一份杜順做的貪贓枉法的許多事的證據,還有,我爹那首反詩也是被冤枉的,沈伯伯找到了杜家幾個下人提供的證詞,當時我爹和杜順在一起喝酒,那首詩頌的是月亮,杜順偏扯成是我爹是在懷念前朝……”
駱展鵬一口氣說了許多,總的來說是好事,傅望超科舉交白卷一事使皇帝對杜順生了不滿,沈訓湊巧揭發杜順貪贓枉法,而皇帝恰好看到駱展鵬的畫,對他甚是喜愛。
這兩日皇帝留了駱展鵬在宮中夜話閑談,君恩甚重。
“我出宮時,皇上說,我爹是冤枉的,他會下旨替我爹洗冤,只是杜順在朝中黨羽頗多,皇上暫時不想公開此事,要徹查,然后連根拔起一網打盡,沈伯伯下大牢是怕他在外給杜順的黨羽滅口了。”
“太好了!”駱太太喜得哭了起來,沈梅君欣喜之余,心頭又沉重不已,傅望超牽涉其中,不知會不會累及傅氏商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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