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
聽完石池勇繪聲繪色的回憶,看著他越發激動的情緒,所有人都有些沉默。
他說的非常清楚,沒有漏掉任何細節,能感受的到當時石池勇的憤怒,換做任何一個男人在那種情況下,恐怕都會把棍子舉起來。
兔子急了會咬人,老實人急了會要命。
到底是誰給曾勉的勇氣,讓他敢把頭直接伸過去的?還言語侮辱諷刺求打,這種奇葩要求也算罕見了。
可能,他覺得石池勇左手拿著棍子,根本無法對他造成傷害吧,也可能他了解石池勇,知道對方根本不敢動手。
現在進了ICU,完全是自找的。
可惜啊,石池勇不是正當防衛也不是防衛過當,他在動手的時候根本沒有受到傷害,行爲完全是在發泄憤怒,屬於故意傷人。
其實……他完全可以說曾勉當時正在毆打自己,出於自保才動的手,這樣的話說不定可以“混”一個防衛過當的罪名。
有點小聰明,但是不多,還有心態的影響也很重要。
案子清楚了。
不是金俊志乾的。
話說金俊志還是比較幸運的,如果不是石池勇先動了手,當他持刀面前曾勉的時候,無法預料會發生什麼。
世間一切,就是這麼玄妙。
當石池勇漸漸平復,何時新問:“曾勉去頂樓只是爲了打你發泄嗎?”
提到這個問題,石池勇嗤笑:“當然不是,他是爲了去廁所D飛機。”
何時新:“……”
其他人:“……”
這個答案,可真是……萬萬想不到,陳益來了也得愣兩秒。
石池勇繼續說:“尤其是嚴韻來了之後,他去頂樓洗手間的次數多了起來,暫時得不到,就一邊幻想一邊自己解決,變態,瘋子!”
這件事倒稱不上變態,五姑娘的經歷不說所有男人都有,起碼絕大部分男人都有,數據無法驗證,因爲有些人打死都不會承認。
衆人離開審訊室,可以結案了。
兩天後,曾勉終於脫離了生命危險,可是依然沒有醒過來,醫院表示變成植物人的概率高達百分之九十九,看命。
也許明天就能醒來,也許明年纔可以醒來,也許需要十年或者一輩子。
他沒有老婆沒有孩子沒有兄弟姐妹,陪牀的只有六十多歲的父母,支隊刑警多次去看望的時候,能感覺得到曾勉父母每天都會老一分,整日唉聲嘆氣。
毀了兩個家庭。
起因肯定是曾勉的錯,但石池勇下手也太重了點。
死亡和植物人的判決結果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前者可能是死刑,後者根據案情預估十年以下,外加賠償。
本案,完美詮釋了你不傷害別人,別人就不會傷害你,不知曾勉是不是單身久了,心理出現了問題。
亦或者,和獨生子女的家庭教育有關。
……
陳益收到了復職通知,調查已經結束了,說是調查,十幾天裡他並沒有接到督察總隊的任何電話。
此時兩人已經到了東黎,在上萬人排隊的遊樂場,走VIP通道進了園區。
跟隨專屬管家的腳步,方書瑜回頭看向後方黑壓壓的人羣,難得感嘆了一句有錢真好。
遊樂場沒有絕對的淡季旺季,每天人都很多,想通過卡淡季來玩不現實,該排隊還是得排隊。
不僅如此,就算買了免排隊的尊享票,人多的時候也得等待,只是等的時間比較短罷了。
很簡單的道理,當購買免排隊的人多了,還是得排隊,畢竟熱門項目就那幾個,大家都想玩。
但陳益買的票不一樣,人羣五千以上已經是頂級的VIP了(還有幾十萬的俱樂部會員),直接從出口進。
普通遊客和免排隊普通VIP在入口等候進場,而他們倆在管家的帶領下,已經在出口準備進去。
這時候普通遊客就會發現,哪怕你排在第一位,進去之後已經有人坐好等待項目開始。
不用疑惑,那是鈔能力。
五千元只是玩個遊樂場,可能幾個小時就走了,這對大部分人來說無法接受。
陳益當然不會自虐到去排隊,有錢不花是傻子。
今天是蜜月之旅的最後一站,明日就要啓程返回陽城,機票已經買好。
夜晚看完煙花秀,兩人走出了遊樂場,雖然疲憊,但收穫滿滿。
蜜月結束不是尾聲,而是新生活的序曲,陳益已經復職,明天回陽城休息一天,後天就要上班了。
包括方書瑜在內,也要兩點一線往返家和市局法醫室。
安逸之後就懷念忙碌的生活,兩人甚至還有些期待。
一夜無話。
翌日,陳益和方書瑜打車來到東黎機場,飛機準點起飛,踏上歸途,十一點落地。
今天是星期六。
陽城。
舜東華府。
這裡是陽城一處高檔小區,均價在三萬左右,住在這裡的人不說非富即貴,至少不是窮人。
睡了十二個小時的鞏慶亮迷迷糊糊從夢中醒來,只覺口乾舌燥,他艱難的從牀上坐起身,整個世界在他眼中都有些顛倒。
頭很暈,還伴隨噁心。
“昨晚明明沒喝酒。”
囈語聲自鞏慶亮口中響起,他伸手拉開抽屜找到耳蝸溫度計,手臂的顫抖讓他對了好幾次才插進耳朵。
嘀!
三十六點五,他確定了自己沒發燒。
略微鬆了一口氣,鞏慶亮從牀上站起,虛弱的身體讓他腳下不穩,差點摔倒。
頭暈噁心更嚴重了,肚子也有點疼,乾燥的喉嚨似乎要噴火,他現在急需大量水源。
“吃壞肚子了嗎?”
鞏慶亮知道自己身體肯定出現了問題,他艱難挪動腳步來到客廳,拿起涼水壺使勁往嘴裡灌,灌完後沒拿穩,水壺摔在了地上。
砰!
碎了。
但是喝了水也沒用。
口腔和喉嚨的溼潤並不能消除渴感,他感覺自己像是在沙漠裡走了三天三夜,脫水到了極致,不論補充多少水源都無濟於事。
“不行……肚子。”
鞏慶亮臉色越發蒼白,腸道內的污物呼之欲出,連滾帶爬的衝進洗手間。
十分鐘後,當他捂著肚子從洗手間走出來的時候,臉色白皙如紙。
頭暈繼續加重,他開始有了幻覺,意識逐漸模糊,彷彿看到了自己的太奶。
“救護車……”
“我需要救護車……”
鞏慶亮還保持著一絲清醒,用最後的力氣去尋找手機。
事與願違,人倒黴了喝涼水都塞牙縫,牀上沒有,牀頭櫃沒有,客廳沒有,洗手間沒有……
“嗨!siri!”
這是最後的辦法,可是手機沒理他。
馬上就要昏迷了,家裡只有他一個人,昏迷後果難料。
鞏慶亮忽然升起不詳的預感,馬上失去光彩的眼神從思索到驚愕,從驚愕到驚恐,他摔倒在地上,艱難爬向大門。
咔!
門開了,一梯兩戶的格局。
很巧,對面剛好有人出來。
鞏慶亮看到了希望,艱難伸手:“救……命,她……她們要殺……”
【我】字沒說出來,他右手摔落在地上,鼻尖只出氣不進氣。
聲音停止,同時停止的還有他的心跳,不知救護車趕到後能不能力挽狂瀾。
鄰居是一位中年婦女,打扮精緻,看到昏迷的男子後嚇了一跳,不過沒有驚慌,馬上拿出手機撥打了120。
同時,還撥打了110。
剛纔對方的話她可是聽到了,雖然沒說完,但可以自行精準補齊。
【救命,他(她)們要殺我。】
應該是這句話。
兇殺案對普通人來說還是太遙遠了,在趨利避害的心理下,報完警的女子立即把所有家人叫了出來,準備去另一個房子住幾天。
她沒去管躺在地上的鄰居。
本來就不熟,幫忙撥打120和110已經盡到救助義務,剩下的就和她沒關係了。
她沒走,除了趨利避害,看熱鬧也是人的正常心理。
救護車很快到了,和警車幾乎同時。
樓下漸漸開始有人羣聚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報警的女人也在其中,她非常淡定,當看到醫護人員下樓開著救護車離開,而警察未離開後,馬上意識到人死了。
她這纔有所反應,拿出手機趕緊給哥哥打電話。
自己哥哥在陽城有很高的地位,這麼大的事情需要說一聲,怎麼處理就不是她該管的了。
另一邊,陳益和方書瑜搭乘的飛機落地陽城,與此同時魏劍風接到了市裡的電話,雙方就舜東華府新發生的命案聊了很久。
市裡向刑偵總隊表述意見外加請求,希望刑偵總隊或刑偵支隊直接參與案件偵破,最好讓陳益負責,用最短的時間解決這件事。
在舜東華府居住的人有很多身份特殊的,並非有錢,是字面意思的身份特殊,比如科學工作者,不能讓案件持續發酵。
魏劍風其實明白,科學工作者是其一,舜東華府應該還住著不少人的親戚,一旦警方長時間入駐舜東華府,會對小區居民造成很大的影響。
多方面考量,所以市裡才希望能用最短的時間破案,恢復正常。
“陳益外出旅遊今天剛回來,馬上讓他去查案不合適吧?我們刑偵總隊的人才還是很多的。”魏劍風語氣裡有拒絕的意思。
對方:“和陳益相比哪有人才,你問問他的意見,不同意再說。”
魏劍風:“行吧,那我和上面彙報一聲。”
……
機場。
陳益推著行李箱和方書瑜離開出機口,接機的人已經在等了,並非同事和朋友,而是陳氏集團的人。
公司的司機團隊還是很龐大的,說一聲就行。
“陳少,我來。”
三十多歲的司機接過所有東西放進後備箱,而後爲兩人打開了車門。
車輛啓動。
“今晚去哪吃飯啊,要不去你家?”陳益詢問方書瑜,有段時間沒去過了。
方書瑜巴不得呢,自然沒有意見:“可以啊。”
行駛到半路,陳益接到了來自魏劍風的電話。
“命案?”
陳益眉頭微皺,有點巧,這纔剛下飛機。
魏劍風:“市裡的人點名讓你去處理,你自己決定去不去,沒關係,可以先回去休息。”
陳益:“去。”
他沒多少猶豫。
這次他還真不是因爲刑警的職責,也不是因爲命案的吸引力,純粹給市裡面子,這層關係以後可能用的到。
遠的不提,刑偵支隊的人事任命可不是市局說了算,需要通過市裡。
萬一未來需要說兩句話,也不必去找方鬆平。
這次要是拒絕了,人家心裡肯定不舒服。
反正也不累,並且已經復職,在工作範圍之內。
“行,支隊的人已經接手了,你直接去吧。”魏劍風道。
陳益:“嗯。”
電話掛斷,他看向司機:“李哥,去舜東華府。”
“好。”
司機不問爲什麼,立即變道打轉向燈。
“有命案嗎?”方書瑜問。
“嗯。”陳益道,“去看看,市裡點名讓我去查,沒必要拒絕得罪。”
方書瑜哦了一聲,反應不大,自己丈夫做什麼決定她都會支持,何況還是職責之內。
距離不近,路上用了一個小時。
“李哥,東西先放車裡吧,回頭我給你打電話。”
“好嘞,沒問題。”
目送陳益進了小區,司機開車離開。
來到案發樓,警戒線已經拉起來了,線外聚集了大量不明真相的圍觀羣衆,一邊張望一邊閒聊。
陳益腳步不停掀開警戒線,站崗的警員剛要阻止,看清來人後連忙敬禮。
“陳隊。”
“陳隊。”
陳益點頭回應,問到樓層後坐電梯到了五樓。
電梯門打開,屍體已經搬到一邊,法醫正在工作。
“陳隊?方法醫?”
兩人的突然到來讓大家很是意外,陳益也沒解釋,看了一眼屍體後讓大家繼續幹活,隨後戴齊裝備走進房間。
方書瑜同樣接過法醫遞來的手套口罩等物品,當場加入到了屍檢工作中。
已經檢查的差不多了。
“面肌抽搐,小腿肌肉痙攣,還有嚴重脫水,應該是中毒。”其中一名法醫說道。
方書瑜蹲在旁邊上手,的確首先懷疑中毒,需要馬上做全面屍檢。
室內。
現勘已經散開,在各個角落有條不紊的工作著,認真提取所能看到的一切痕跡。
臥室,何時新走了出來,看到陳益後愣了一下,詫異:“回來了?”
卓雲和秦飛緊隨其後,對陳益的突然出現很是驚喜,但現在可不是閒聊的時候。
陳益指了指周圍:“什麼情況?”
何時新說道:“死者叫鞏慶亮,獨居,職業暫時未知,人剛死了兩個小時,法醫說大概率中毒。”
“我仔細看過整個房間,也詢問了報警人,情況推測是這樣的。”
“鞏慶亮醒來察覺身體不適,用抽屜裡的耳蝸溫度計量過體溫,因爲溫度計就放在牀上沒有收起來。”
“然後因口渴去客廳端著涼水壺大口喝,沒拿穩摔碎了,隨即又去了洗手間,馬桶都沒衝。”
“這個時候他感覺自己需要救護車,開始尋找手機,但是沒找到,手機在牀墊和牀頭夾縫裡,比較難找。”
“他有些慌了,爬到門口打開房門求救,剛好碰到了出門的鄰居,說了一句【救命,他(她)們要殺……】,昏迷了過去,救護車趕到的時候已經死了。”
聽完何時新的話,陳益微微點頭,看了一眼客廳地上的玻璃碎片,又回頭看向門口。
既然意識到有人要殺他,那應該不是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