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被扣押,關在了留置室思考人生。
何時新召開內部會議,集思廣益商討此案接下來該怎麼查。
情況已經很明瞭,要麼是石池勇乾的,要麼是金俊志乾的,可是單獨分析的話,兩個人都有洗脫嫌疑的理由。
先說石池勇,他左臂有病這件事已經查的非常清楚,不可能是謊話,提前做準備做鋪墊也不會跨越那麼長時間。
七年,他和曾勉見面也才五年。
再說金俊志,他拿著管制刀具進了租車公司,已經承認就是衝曾勉去的,若不是看到曾勉躺在了洗手間,說不定真的會上去捅兩刀。
到時候,曾勉就不是進ICU了,很有可能直接進法醫室面臨屍檢。
提前準備好了兇器,按理說沒必要中途更換,除非路過頂樓雜物間的時候改變了主意,沒敢用刀改用防衛棍。
但是,雜物間在技偵眼裡很乾淨,沒有腳印也沒有翻動的痕跡,要是金俊志乾的,他從哪拿的防衛棍?
綜合考慮下來,此案多少有點奇怪了。
“你們怎麼想?”何時新看向衆人,“不要說傾向誰是嫌疑人,直接說下一步的調查方向。”
卓雲正在看技偵那邊給出的鑑定報告,此時開口:“從現場腳印分析,金俊志應該是後來的,這和兩人的供詞一致,石池勇先被曾勉打了一頓,而後金俊志來到了頂樓。”
“我在思考曾勉爲什麼要去頂樓呢?只是爲了打石池勇一頓嗎?”
聽得此話,秦飛說道:“這個問題對我們破案好像沒什麼幫助,陳隊在查案的時候喜歡假設,那我們也可以假設一番。”
“假設石池勇沒撒謊,那麼他在離開頂樓後,金俊志馬上到了,兩人沒有在消防通道碰見嗎?如果沒碰見,曾勉爲何不坐電梯回到二樓的辦公室?留下來幹什麼呢?”
“再假設金俊志沒撒謊,那麼曾勉就是石池勇打的,他在打完石池勇後立即離開了頂樓回到崗位,這種情況下不論金俊志什麼時候來,都符合現場情況,也符合邏輯。”
“因此,石池勇撒謊的可能性很大,接下來的調查方向我建議針對石池勇,既然左臂有病是他最大的依仗,那就帶他去其他醫院好好看看,進一步確定是不是真的沒有作案條件。”
這番話說的沒毛病,大家皆是點頭表示同意,看來都更加懷疑石池勇。
何時新對秦飛表達了肯定,隨後說道:“從動機看,石池勇的作案可能確實相對更大,最最重要的是,兇器上有他的指紋。”
若非石池勇左臂有病,存在疑點和其他可能,早被刑事拘留了。
會議進行了一個多小時,正如秦飛所說,側重點放在了石池勇身上,而且曾勉爲何會去頂樓的原因,也需要深入調查。
絕對有不可告人的特殊目的,明天卓雲會帶人再次前往租車公司,進行全面走訪。
新的線索,有時候會在多次問詢後冒出來。
會議室清空,大家都回去休息了,何時新一個人坐在那裡隨手打開私人羣,發現陳益和方書瑜正在海邊參加篝火宴會。
照片和視頻很清晰,真的有篝火,也有燒烤啤酒,還有很多青春靚麗的美女和帥哥,伴隨遠處的海浪,場面十分熱鬧。
私人羣不是工作羣,人很少,除了何時新外,也就秦飛、卓雲、江曉欣等平時走的比較近的同事。
已經下班的秦飛發了幾個大拇指的表情,卓雲他們緊隨其後。
案子是案子,私生活是私生活,兩碼事。
看著羣裡的人都在聊天,何時新想了一會,決定打破和諧艾特陳益,告訴對方前幾天陽城發生一起重大刑事案件,受害者被打進了醫院,目前還躺在重癥監護室。
未脫離生命危險,有可能會死。
看到何時新發出來的一大串文字,羣裡其他人立即閉嘴,羣裡瞬間冷場。
雖然閉嘴了,但肯定都在關注,想聽聽陳益有什麼看法。
陳益的段位比他們要高很多,包括何時新在內。
本來就是隨便聊聊,等了一會不見陳益說話,何時新有點後悔打擾對方的旅行,而此刻羣裡響起了羣視頻的聲音。
陳益邀請了羣視頻,羣內成員可自由加入。
何時新果斷接通,手機屏幕出現陳益的身影,他拿著手機三百六十度旋轉,海浪和歡呼彷彿讓大家也置身金色沙灘,聆聽海聲。
“陳隊。”
“陳隊。”
……
幾人打開攝像頭,笑著和陳益打招呼。
“叫什麼陳隊早停職了,看看地方怎麼樣,強烈建議你們有空的時候也過來玩玩,真挺不錯的。”
陳益轉悠了一圈回到座位,不忘給了方書瑜一個鏡頭。
“方法醫。”
“方法醫。”
方書瑜穿的很清涼,正在喝果汁,大大方方迴應:“哈嘍。”
陳益起開一瓶啤酒,邊喝邊說:“卷宗展開我看看。”
見狀,何時新連忙反轉攝像頭。
這就是陳益的性格,上一秒閒聊,下一秒就能轉到案子上。
“下一頁。”
……
“再翻。”
……
“繼續。”
……
陳益湊近手機屏幕,看得非常快,一分鐘便瀏覽完畢,瞭解了本案目前所掌握的所有線索。
仰頭灌了一大口啤酒,陳益將酒瓶和手機一起放在桌子上,手機靠著瓶身,而後點燃香菸。
“石池勇乾的。”他緩緩吐出一口煙霧,開口道。
石池勇?
大家並不意外,之前開會的時候,大家都一致認爲石池勇的作案嫌疑更大,只是他左臂疾病是個很大的問題。
何時新問:“用左手嗎?”
陳益:“對,他確實有病,但病因不在左手,是心理問題,他應該有很嚴重的軀體化障礙,明天你們試試他就知道了,左臂絕對能自由活動,而且使得上勁。”
軀體化障礙?
視頻中幾人很默契的低下頭,好像是去上網搜索了。
陳益還在說話:“簡單來講,軀體化障礙就是擔心或者相信自己身體某個部位患了疾病,並且因此去反覆就醫,所以醫院纔會查不出病因。”
“醫生都挺忙的,正常情況下他們一般不會往軀體化障礙方面去想,這種神經癥的嚴重人羣還是比較少見的。”
“擔心患病是輕度患者,相信患病就是重度患者了,你們可以理解爲妄想癥,老是覺得自己哪裡有毛病,其實沒有,和恐艾恐梅一個意思。”
私生活混亂人羣,很容易產生恐艾恐梅心理,但恐艾恐梅不是軀體化障礙,前者因爲高危行爲而擔心感染艾滋病,後者完全就是精神問題。
何時新聽的很明白,放棄了搜索,說道:“既然相信患病,那石池勇爲什麼選擇用左手呢?”
陳益:“這件事就要問本人了,案發當時石池勇應該處在特殊情境下,情緒波動極大,從口供看,我猜測當時曾勉和往常一樣在對他施暴,失去理智後的石池勇使用左手反抗,打完了之後才反應過來自己用的左手,整個人估計有點蒙。”
何時新緊接著說道:“打完後,他意識到左手可以讓自己逃脫警方偵查,所以一口咬定左手有病,反正他去很多醫院看過,不是假的。”
陳益含笑點頭:“對。”
案件頓時清晰,何時新有點生氣,罵了一句,吐槽石池勇的演技還真是好。
看起來老實也挺可憐的,沒想到一萬個心眼。
秦飛道:“這算防衛過當?”
陳益:“不,應該有預謀,那根防衛棍來源不明,他應該提前準備好了,或者是爲了自保,你們審審吧,肯定不是防衛過當更不是正當防衛。”
秦飛點頭:“明白,陳隊。”
陳益:“說了別叫陳隊……哦對了,那個石池勇左臂肌肉估計拉傷了,可以帶去醫院查查,長時間不用左臂突然劇烈運動,非常容易拉傷。”
“行了不扯了,我還得吹海風,你們查案辛苦早點休息吧。”
幾人衝鏡頭揮手。
“陳隊再見。”
“陳隊再見。”
……
視頻掛斷,陳益舒服的靠在椅子上,繼續享受久違的假期,方書瑜也沒有去問案子的事,彷彿剛纔什麼都沒發生。
何時新哪裡還睡得著,他洗漱上牀翻來覆去,最終和老婆說了一聲,穿衣服就走,臨走前還在羣裡發了命令。
市局集合。
秦飛等人有心理準備,他們也睡不著,在看到何時新的信息後也迅速穿好衣服離家,開車趕往市局。
市局。
值班警員看到何隊長來了,連忙詢問情況,後者什麼也沒說,商量了幾句後直奔留置室,將已經睡過去的石池勇強行叫起。
石池勇懵懵的,還有點起牀氣,一臉不滿。
“跟我來,有點事找你。”何時新招手。
石池勇疑惑,老老實實跟隨何時新離開留置室。
何時新走在最前面,石池勇走在中間,秦飛他們在後面跟著。
經過長長的走廊來到辦案大廳,何時新突然停住腳步,身後的石池勇沒反應過來差點撞上去。
幾乎同時,何時新一把將石池勇推向左邊,還擡腳絆了他一下。
石池勇身體當即失去平衡,側身倒向旁邊的辦公桌,瞬息之間,他條件發射擡起左手撐在桌沿,沒有讓自己摔倒。
下意識的反應,是最真實的。
動作定格。
看著僅用左臂支撐全身的石池勇,何時新臉色變得很是難看。
“石池勇,你不是說左臂有病,完全使不上勁嗎?”冰冷的聲音響起。
石池勇回過神來,猛地轉頭看向自己的左手。
不說非常有力,起碼沒病。
“我……”他臉色變了。
何時新揮手:“帶進審訊室!!”
……
審訊室。
石池勇上了手銬,微微低頭一臉緊張的坐在那,兩隻手掌不停的來回揉搓。
面前,何時新等人將他團團圍住。
“石池勇,老實交代,你是怎麼把曾勉打成重傷的,快說!”何時新趁熱打鐵直接發問,不給對方想其他說辭的時間。
“我……我我……”
石池勇不停的吞嚥口水,心理防線處在崩塌的邊緣。
何時新道:“別自誤,根據現有的證據,已經可以零口供定你的罪了!老實坦白,還有寬大處理的機會!”
“他要是真的經常毆打你,你也算受害者,明白嗎?”
石池勇急了:“他確實經常打我啊!!”
何時新:“所以你反抗了,把他打進了重癥監護室!”
石池勇怒道:“是他逼我的!他罵我廢物,罵我殘疾!還伸過頭來讓我打!我要是不打,不成他孫子了?!”
見對方交代,在場所有人放鬆,接下來就是詢問更多細節了。
“防衛棍哪來的?”
石池勇低著頭:“我兩個月前就放在頂樓洗手間了,本想著他再打我我就反抗,一……一直沒敢,直到那天。”
何時新:“說一下全部經過。”
……
案發當天。
租車公司頂樓洗手間。
“廢物!”
曾勉一巴掌甩在石池勇頭上,巨大的力度讓他整個身體撞在玻璃上,身旁隱秘的角落,一根防衛棍孤零零立在那。
“你說你是不是廢物!廢物!”
“什麼眼神?你想幹嗎?特麼的殘廢的東西還敢瞪我!”
“你再瞪?廢物!狗廢物!”
曾勉今天心情很不好,完全就是在發泄,下手不輕,嘴上也越發惡毒。
石池勇縮在那裡,內心氣的渾身顫抖,最終憤怒達到巔峰,左手猛地提起防衛棍。
“滾!!不準再打我!不準罵我廢物!!”
這是他第一次反抗,曾勉明顯愣了兩秒,旋即下手更重:“讓我滾?你特麼的再說一遍!廢物!”
石池勇雖然拿著防衛棍但沒敢打,繼續縮在牆根承受暴風雨。
曾勉打累了,胸口不停起伏,罵道:“還拿棍子,你敢打我嗎?左手不是有病嗎?能拎的動棍子?來,就用你左手打我試試,我看看疼不疼,看看你這個廢物到底殘廢到什麼程度!”
說完,他真的把頭伸了過來,右手指著自己的腦袋。
看著近在咫尺的大腦殼,石池勇牙齒快要咬碎,突然間血氣上涌,澆滅了所有理智。
“CNM的!!”
砰!
左臂青筋暴起,石池勇全力揮動棍子狠狠砸在了曾勉的腦袋上,只一下,對方便摔倒在地不停抽搐,可見力道之大。
石池勇沒有打算就此放過,不停的擡起左手,堅硬的防衛棍繼續砸向曾勉的腦袋,直到他連抽搐都不再,一動不動。
最後,他大口喘著粗氣,休息一會後,用棍子去戳曾勉的側臉。
“我是廢物嗎?啊??就問你疼不疼!疼不疼!!”
“CNM的!”
又是一棍子。
曾勉沒反應,也無法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