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宵熬夜審訊是一場身心挑戰,對嫌疑人如此,對警方也是如此。
夜幕低垂,陽城的喧囂逐漸沉寂,在平時很少有人注意的市局,針對包琳琳四人的全面審訊工作正式開始。
在盧娜已經交代的情況下,審訊變得容易了很多,雖然沒有第二個人上趕著坦白期望立功減刑,但面對審訊人員的一系列提問,所有人已經放棄掙扎,和盤托出。
主謀確實是包琳琳,她已經承認了。
鞏慶亮隱藏的很好,在多個女人之間來回跳動,從未露出過破綻,可惜這次他選錯了人,包琳琳相當的敏感。
敏感到沒問題都會胡思亂想,更別說你有問題了。
在一次可疑的通話後,包琳琳開始查鞏慶亮,最終發現了這一切。
她很愛鞏慶亮,一時間由愛轉恨,非常的憤怒,萌生了讓鞏慶亮消失在世界上的念頭。
“錢?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他騙了我!!”
審訊室內,包琳琳憤怒化作高昂的音量,迴盪在密閉的房間內。
她的確不在乎錢,這應該是四人中唯一一個只存在情感動機的人。
從出生開始就享有優厚的物質條件,包琳琳對錢是沒有太多概念的,反正想花就能花,想買的東西都能買,也體會不到賺錢的艱辛。
這種性格,是典型的沒有受過任何挫折,有朝一日心靈遭到重創,便想十倍百倍的報復回來。
盧娜對她的評價沒錯,從小嬌生慣養,別人罵一句都無法接受,更別說鞏慶亮把她完全當傻子耍。
範芝梅,是包琳琳第一個聯繫的人,找了一個合適的機會,親自在路上攔住了她。
當鞏慶亮是感情騙子的證據擺在範芝梅面前,範芝梅在崩潰中保留了理性,同意了彼此見面的邀請。
凌晨五點。
四份審訊記錄送到了陳益面前,陳益一個字一個字的看,腦海中清晰還原了當時咖啡廳的聊天內容。
……
“你想殺了他?!”
內向的範芝梅差點驚呼出聲,好在附近的桌子沒有客人,她也在關鍵時刻壓低了聲音。
另一邊,曹娥和盧娜沉默。
沉默歸沉默,兩人的臉色都非常難看,在包琳琳提出殺人提議的這一刻,沒有表現出任何驚愕,反而在做著思想鬥爭以及思考可行性。
殺人可不是小事,萬一被警方查到可就全完了,騙財騙色固然無法接受,以謀殺罪被警方逮捕纔是最可怕的。
“難道他不該死嗎?”包琳琳咬牙開口,“在盧娜面前,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在範芝梅面前,他溫文儒雅,在曹娥面前,他又表現的強勢無比,而在我面前,他卻聽話的像一隻哈巴狗處處迎合!這種把騙財騙色當成事業的王八蛋,就不應該活在世界上,殺了他,也算爲其他女同胞做貢獻!”
三人嘆氣。
不得不說鞏慶亮的演技太好了,完美迎合了每個人的喜好,導致她們的智商在戀愛腦的影響下,無限趨近於零。
“怎麼殺?”開口的是曹娥,“還有,誰去殺?”
問題提出來,三人皆是看著包琳琳,這件事很重要,總不能四個人一起殺吧?不好實施啊。
包琳琳道:“我已經想好了,下毒。
鞏慶亮的家我們都去過,可以計劃一下,在某一天的四個時間點,依次去見他,在見面的過程中給他下毒。”
曹娥再問:“誰下?”
沒人願意主動承擔這種風險。
包琳琳神秘一笑,說道:“我們把毒藥混在四份無毒的東西里,抓鬮,誰抓到毒藥誰下,公平公正。”
曹娥想了想,提出質疑:“不對,如果毒藥在前三個人手裡,第四個人不就不用去了嗎?萬一第一個人手裡就是毒藥怎麼辦?”
包琳琳道:“本來就是概率問題。”
曹娥搖頭:“不行,變數太大,很危險,你的想法並不成熟。”
包琳琳皺眉:“那你是什麼意思?”
曹娥道:“必須保證四個人都要進出鞏慶亮的家,這樣的話警方調查就拿我們沒辦法了,因爲根本無法確定毒到底是誰下的,在法律層面疑罪從無,我們絕對安全。”
聞言,包琳琳愣了一下,誇讚道:“不愧是女強人,可……有這種毒藥嗎?”
曹娥沉默。
現在處於商量的階段,她只是提出建議而已。
氣氛安靜了一會,範芝梅突然開口:“有這種毒藥,我可以提取。”
三人齊齊看向範芝梅,後者用力咬著嘴脣,聲音冷冷:“他說要和我結婚過一輩子……都是假的,我願意提供毒藥。”
曹娥問:“什麼毒?”
範芝梅:“鬼筆鵝膏素,一種毒蘑菇裡的環肽類毒素,正常發作時間在十個小時以上,不瞬間致命,要想辦法阻止他去醫院。”
曹娥微微點頭:“那就是第四個人的事情了,爲了讓見面時間不那麼可疑,盧娜上午去,包琳琳中午去,我下午去,你……”
範芝梅同意:“我晚上去,如果毒素髮作了,我會阻止他去醫院的,鬼筆鵝膏素的毒發反應只是頭暈腹瀉缺水而已,像感冒也像急性腸炎。”
四人達成共識,當場立誓誰也不能把今天的事情說出去,離開這家咖啡廳彼此就是陌生人,下次抽籤時間再換個地方。
“還有一件事。”範芝梅開口,“我私自挪用了研究所裡的錢,鞏慶亮死了警方肯定會查我,如果查到的話……你們要付給我三倍的賠償,因爲我很有可能爲此坐牢。”
內向歸內向,她不傻,終歸是博士。
三人相互對視一眼,曹娥詢問:“你挪用了多少?”
範芝梅:“兩百萬。”
她四捨五入多加了二十萬。
“好,可以,如果警方查到並因此抓了你,我付兩百萬。”曹娥很乾脆的答應。
包琳琳緊隨其後:“我也付。”
說完,兩人看向盧娜,後者有些爲難,在金錢上,她和包琳琳曹娥還是有差距的,況且絕大部分錢都已經給了鞏慶亮。
“好,我給。”盧娜在計算過資產後,勉強答應。
未來若真的需要拿出兩百萬,借錢就是了,再說KTV銷售主管掙錢的速度也不慢。
範芝梅:“多謝,我醜話說在前面,到時候如果你們不給,今天的事情我會捅出去。”
三人明白這是籌碼,點頭表示瞭解。
此次,毒殺小分隊成立,鞏慶亮的生命正式迎來倒計時。
……
陳益把口供來回看了兩遍,確定交叉點沒有錯誤後,長舒了一口氣。
有件事他猜對了。
正是這件事,讓他對鞏慶亮升起佩服。
曹娥的第一次竟然是被強姦的,厲害,真是……非常厲害的一個人。
陳益必須承認,鞏慶亮在拿捏女人方面簡直無敵。
誰又能想到,高冷霸道強勢的曹娥,居然在內心深處渴望被男人用最原始的方式碾壓。
就算能想到,也沒人敢做,萬一報警怎麼辦?
鞏慶亮不僅看透了這一點,還大膽的去實施了,獲得了巨大成功。
第一次強烈反抗,第二次象徵性反抗,第三次無力反抗,第四次……便在鞏慶亮面前主動脫掉了衣服。
“牛批。”
陳益給了鞏慶亮高度評價,既然有這般技能,其實他完全可以專心去尋找一個各方面條件頂尖的女人,做一個徹徹底底的軟飯王,一輩子衣食無憂瀟灑快活。
這種日子不香嗎?何必去腳踩多條船承擔風險。
鞏慶亮已經死了,無法得知他到底怎麼想的,陳益作爲男人換位思考猜一猜,也許……鞏慶亮享受這種狩獵的感覺。
每征服一個女人,可能會給鞏慶亮帶來無與倫比的成就感,這不是僅僅只征服一個女人能比的。
世間衆生形形色色,出現鞏慶亮這種人不足爲奇。
被殺,同樣不足爲奇。
“陳隊,沒問題的話就準備整理卷宗移交檢察院了。”何時新道。
陳益擺了擺手。
一個人可以翻供,四個人基本不可能,而且證據鏈很紮實,再厲害的律師也只能做減刑辯護,翻不了案。
何時新點頭,離開了辦公室。
上午吃完早餐,陳益給昨晚參與審訊的警員都放了假回去休息,他自己也給方書瑜說了一聲,回家一覺睡到了下午四點。
醒來後,離家隨便在附近找了個餐館,吃完也不知道是中午飯還是下午飯,後直奔檢察院而去。
陳益平時很少來這裡,途中不少檢察員看到他後都很驚奇,反應快的叫聲陳隊長,反應慢的只能目送他上了二樓。
敲開副檢察長辦公室的門,陳益走了進去。
“老蔡,我來拿東西。”
蔡衛正坐在辦公桌前工作,見進來的是陳益,笑了笑,拉開抽屜拿出五張入場券放在了桌子上。
“挺橫,不知道的還以爲是我求你。”
“上次提到的案子怎麼樣了?”
陳益收起入場券,笑道:“招了,四個人排成排,總會有主動交代希望立功減刑的人,這涉案人員啊,越多越好審。”
蔡衛聽懂了,很有畫面感,衝陳益豎起大拇指:“你可真有辦法,那行,我提前和他們說一聲,準備準備。”
陳益沒有多留,轉身揮手:“那就是你們的工作了,走嘍,加油。”
當房門關閉,蔡衛有些無奈。
“這傢伙,說是百年難遇的破案天才誰信。”
自語了一句,他繼續伏案工作。
離開檢察院的陳益去了陳氏集團,將入場券交到鄭洋手裡,對方連連道謝。
“給了我五張,後天我帶著書瑜也去,閒著也是閒著,說不定哪句話能對我們辦案有用。”陳益說道。
鄭洋:“好啊,到時候我們在會場集合,當天晚上喝一杯。”
陳益:“妥了。”
既然來了陳氏集團,陳益告別鄭洋後去見了沈瑛。
陳志耀不在,去別的公司開所謂的【巔峰會議】了。
這名字,逼氣側漏,讓陳益狠狠吐槽了一番,你怎麼不叫高峰會談。
“小益啊,晚上回家吃飯吧。”臨走前,沈瑛問了一句。
陳益想了想,沒答應,這兩天查案有點疲憊,還是在家好好休息。
沈瑛倒也沒失望,隨口一問,自從陳益結婚後,回家的次數確實少了,但也不至於好幾個月不見人。
年輕人工作忙,警察更忙,可以理解。
她到現在依然偶爾恍惚,曾經那位不學無術的富家公子,看來是真的一去不復返了。
當天晚上,陳益詢問方書瑜去不去聽講座,讓他沒想到的是,對方果斷拒絕了。
“我剛當法醫的時候,一個星期三次講座,都要吐了,不去不去,你自己去吧。”
陳益啞然失笑,沒有堅持。
隔一日的第三天,他拉著何時新來到羅羽講座現場,傳聞不如見面……嗯,還不如傳聞呢,其貌不揚的一個人,戴著眼鏡。
不過四個小時的聆聽確實能學到不少東西,看個人消化,對律師來說很有用,對警察來說同樣有啓發,不僅爲審訊工作提供了新思路,還爲案件偵查拓展了更多方向。
按照約定,五人晚上聚餐,陳益認識了鄭洋的兩位朋友。
這兩個朋友都是律師,對陳益的身份比較在乎,場面話較多,這讓陳益很快確定彼此無法交心,興致缺缺。
也正常,很難有人能無視陳氏集團獨子的名頭,更不要說在省廳地位頗高。
陳益沒有喝多,酒局散後打車回到小區。
已經晚上十點多了,小區裡基本看不到人,陳益默默走在花園小路上,前方拐個彎就到了。
此刻他突然停下,從兜裡掏出香菸和火機,火光乍現,煙霧升騰。
不遠處的路燈因爲綠化的遮擋無法完美投射光線,周圍有些昏暗。
他放緩腳步,視線餘光瞟向身後。
幾秒鐘後,在即將離開這條小路的剎那,月光映照下的寒芒驟然迸發,身穿黑色風衣的男子正握匕首,兩步跨越直刺陳益要害。
陳益叼著香菸側身躲過,與此同時右腿騰空,如鞭子般砸向後方身影。
男子擡腿抵擋,巨大的力道將他轟出數米,腳步踏在地上發出蹬蹬蹬的聲響。
陳益整個人轉了過來,看著前方的男子。
黑風衣,黑口罩,黑褲子,黑靴子……除了裸露在外的皮膚和手中匕首,全是黑的。
這也太裝了,得虧你沒戴墨鏡,不然妥妥的神經病。
“大晚上穿成這樣,拍電影呢?”
陳益將香菸從口中夾走,輕彈煙身,菸頭在震顫下飄落幾片灰雪。
男子不說話,換了個握匕首的姿勢。
正握適合偷襲,反握適合對抗。
對方的動作讓陳益挑眉,這是不準備跑啊。
行,有種。
“能不能先問問你是哪裡來的朋友?”陳益開口,“殺我之前總得報號吧,我可不想做糊塗鬼。”
男子稍微活動肩膀,大步衝出,沙啞的聲音在夜色飄蕩。
“生命消逝的前一秒,你會知道的。”
陳益暗罵,這黑玩意簡直比我還能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