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清歡與秋若水目光對視了一下，“怎麼是好像？七太子不確定嗎？”
璃鳶似乎也被自己的話給嚇到了，“……可能是這珠子太漂亮了，我……不是我的，以前沒有見過，但是卻很喜歡……”
赫連清歡漠然道：“七太子既然喜歡，那就拿去把玩幾日吧。”
封千紫急道：“師父！”
這珠子明明是小師叔的，怎麼神仙哥哥說送人就送人了呢？
秋若水也皺起了眉頭，不知道赫連清歡這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璃鳶猶豫著接過緋玥神珠，紅光爍爍，其華耀目，一瞬間他像是想起了什麼，卻又找不到關鍵所在，“這顆珠子，我確實覺得有些熟悉，月華君，我……先帶回去，過幾日定會返還。”
赫連清歡一直在注意他的神色，“不急，七太子若是想起，這顆珠子確實是七太子的，那就不用還了。”
出了軒轅城，封千紫騰雲駕霧跟在赫連清歡身側，“師父，你把小師叔的緋玥神珠送了人，小師叔會生氣的。”
赫連清歡看了她一眼，“沒關係……我帶你去除妖。”
“啊？那鬼車不是跑了嗎？”封千紫一聽，嚇得從自己的雲上跳到了赫連清歡的雲上，抱住赫連清歡的腿向四處張望。
赫連清歡嘆了口氣道：“鬼車躲進了無稽山貝殼洞中，是若水告訴我的。”
“那，那那，我們現在就是去無稽山貝殼洞？”封千紫抱住赫連清歡一條腿的手臂又緊了緊，“師父，就我們倆人殺鬼車啊？”
“不是我們兩個，是你一個。”
“……”
封千紫欲哭無淚，怎麼辦？裝死吧！也比被鬼車妖獸吃了好！
“好！既然師父這麼看得起小紫，小紫一定不會讓師父失望的！”她緊緊抱著赫連清歡的腿，貌似誓死如歸的抗日小英雄劉胡蘭。
從軒轅城到無稽山，封千紫跟著赫連清歡足足飛了大半日，待到目的地的時候，天色已近黃昏。
殘陽如血，天邊火燒雲層層暈暈，映照著光禿禿的無稽山，赤沙紅巖，宛如人間地獄。
“師，師父，那個，我進去了。”封千紫招出夕凝劍來，見赫連清歡絲毫不帶憐惜地點了點頭，她挽了個劍花，大喊一聲，衝進了貝殼洞。
初時還見些光亮，走了沒多遠就徹底黑了，一股股山洞中特有的陰風襲來，她禁不住打了兩個冷戰，“倒是沒什麼邪味，要不然一邊殺一邊吐，我肯定得輸。”
“Hello~”
“嗨~”
“有沒有人啊？”
封千紫一手舉劍，靠著洞壁慢慢向前探去，爲什麼要靠著洞壁呢？她是怕被鬼車從背後襲擊。
O(╯□╰)o
打了幾句招呼，心想不妙，自己在明對方在暗，這樣打招呼肯定暴露自己的位置，於是一個閃身躲到了另一側洞壁，再也不敢說話了，慢慢地向前走著。
走了大概十幾分鍾，前面出現了一個多岔路口，呃……這要往哪個方向走呢？這要是走進去，迷路了可怎麼辦啊？
師父，你好狠的心啊！
她繞著岔路口轉了半圈，忽然像是踩到了什麼東西，她低頭仔細一看，貌似是一隻動物的尾巴，再擡起頭來時，正好對上了轉過身來的鬼車。
“啊——”
“啊——”
兩個人，不對，一個人一個妖怪同時尖叫起來，封千紫揮動夕凝劍兵兵乓乓地與鬼車殺了一通，只覺得自己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死妖怪，看我不滅了你，你最好束手就擒，我師父可是天姥山的月華上仙赫連清歡，你小子今天死定了！”
她一邊殺，一邊威脅對方。
那鬼車也不示弱，舉著爪子與她對打，“老子躲你們躲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來了，你們還不依不饒的嗎？我不就是搶了一個小孩的糖吃嗎？至於這麼趕盡殺絕罵你們！”
兵兵乓乓……
“停——”封千紫大叫一聲，撤身後退。
“怎麼？打不過我想叫人啊？”鬼車也向後退了一步。
“你剛纔說什麼？你，你搶了一個小孩的糖吃？”封千紫覺得自己的幻聽的病又犯了。
“是啊，怎麼啦？老子一人做事一人當，搶了就是搶了，要殺要剮隨便你，但是別想我不會還手！”
“等等等……我，我先領會一下精神……你是說，你搶了一個小孩的糖吃，然後就被人追殺？”
“是啊，我在山裡修煉了三千年，前幾天覺得悶，就出山去逛了逛，看見一個小孩在吃糖餅，我就問他可不可以給我一塊，他不給我還罵我是妖怪，我一生氣就搶了他的糖餅，誰知他跑去他爹孃那裡告狀，一村子的人都出來打我，我就跑了，後來，又來了好多神仙來打我，我只好跑到這裡來了。”
“不是吧鬼車大叔，你冤不冤啊！你想吃棒棒糖不會自己去買啊，竟然搶小孩糖吃，還被追殺！”封千紫以爲自己就夠雷人的了，沒想到還有比她更雷的。
“我哪有錢啊，山上呆了三千年，身上一分錢都沒有。”那鬼車還振振有詞的。
“你！我！你說你讓我說你什麼好吧！你好歹也是個妖怪，你放著殺人放火，吃人毀城的正事不幹，你搶小孩糖吃，你你你……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封千紫已經被他氣得胡說八道了。
“啥？殺人放火？吃人毀城？那種事我怎麼敢做啊，天啊，我好歹也是修道之妖，再說了，我們老大說了，進了魔界的都得茹素，開葷的一律開除。”
“你！你竟然還吃素？”封千紫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精神分裂了。
“那當然，要不然怎麼修道？”
封千紫無語了，打了一會，身上出了汗，被洞裡的陰風一吹，颯涼颯涼的，她揮了揮手，自己坐在了地上，打算休息一會。
“喂，小娃娃，你不打了？”鬼車沒想到她是這樣反應。
“打什麼打啊？坐下！休息休息！”
“哦。”鬼車倒是聽話，坐了下來，坐在封千紫的身邊。
封千紫正在低頭抹汗，擡起頭來一看，立刻尖叫一聲：“我的娘啊！你，你離我遠點，長得這麼兇，我晚上會做噩夢的！”
“哦哦……”鬼車撅起屁股來，向遠處挪了挪。
“我說小娃娃，你真是赫連清歡的徒弟？我好久沒出山了，我聽說他很孤僻的，怎麼會收徒弟呢？”
“你還不信啊？我師父現在就在洞外面等著我把你抓出去呢，你要不信，你出去看看，看我師父不把你大卸八塊了！”封千紫大怒，敢說我神仙哥哥孤僻！
“還是算了吧，算了吧……我信你還不成……”
兩人坐了一會兒，封千紫撫額，這事可怎麼辦好？看樣子這大妖怪也沒做什麼惡事，要是就這麼抓了他，感覺挺冤的，可是，師父那裡，怎麼交代……
“喂，小娃娃，你在想什麼？”鬼車探頭探腦，察言觀色。
“我在想……唉，算了算了，這山洞有沒有別的出口啊？”
“不知道，我纔來了半天，剛纔在睡覺，然後就聽見你跟我打招呼。”
“要不然，你把你的一隻耳朵給我，我出去跟師父說，就說我殺了你了，你看這樣行不行？”封千紫一副商量的語氣，其實他犯得小錯誤，完全用不著割耳朵的。
“赫連清歡會相信你的話？”
“會吧，我沒騙過他。”封千紫汗顏，這不就是在騙嗎！
“好！”
封千紫沒想到鬼車倒是很痛快，一下子就割下了自己的耳朵，放在她手中，“你跟你師父說些好話，就說我不會再作惡了，叫他饒了我這一次，下不爲例。”
說完了，他就往洞裡面跑去了，“下不爲例，下不爲例……”
封千紫很奇怪他爲何是這樣反應，低頭一看自己的手中放著一隻血淋淋的大耳朵，“媽呀”叫了一聲，丟到了地上，她摸著胸脯平息了一會，終於用夕凝劍挑起了那隻耳朵，走出了貝殼洞。
“師父……”一出洞口，她想把自己在洞裡編好的謊話說出來，但是看到赫連清歡洞悉一切似的清冷眼神，她就知道自己在他面前是說不了謊的，“師父，我把他放跑了……”
赫連清歡無言地看著她，負手站在洞前，天水碧色長衫飛揚，似是已然將她看穿。
“那個，他說他就搶了小孩的糖吃，我覺得他罪不該死，師父，你看，我還割了他的耳朵，師父……”封千紫一個勁地解釋。
“他將那個村子的人全部變成了牲口。”赫連清歡淡淡地說道。
“啊？他，這個天殺的，他騙我？這個老東西……我去逮他！”封千紫怒火中燒，沒想到自己竟然這麼容易就被人騙。
“小紫。”赫連清歡叫住她，“你割了他的一隻耳朵，也算懲戒，那座村子的人已被獲救，亦無人傷亡，此事，就此作罷。”
怪不得，怪不得我說要他一隻耳朵，他二話不說就給了。
這個臭妖怪，爛妖怪，等姑奶奶我有朝一日再遇到你，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師父，我……”封千紫自知理虧，辦事不利，沮喪地低下頭去。
“以後不要這樣輕信於人，大千世界，清濁混雜，你還需多多歷練。”
“知道了，師父。”封千紫此時才明白，赫連清歡對自己的一片苦心。
大事已了，赫連清歡站在雲頭，俯瞰紅塵，良久，“小紫，你想回天姥山，還是希望爲師帶你去遊歷山川？”
本來還在爲鬼車一事懊喪的封千紫，一聽此話立刻高興了起來，“師父，我想……跟你去玩兒。”
紅塵百態，春華秋實，舉杯望月，朝暮昏曉。
他帶她在紅塵中逍遙，在雲天中飛翔，在明月下琴簫合奏滄海一聲笑，聽她念滄海月明珠有淚，聽她讀東風夜放花千樹……
他似乎又回到了和鎏金火鳳逍遙自在的那段歲月，他想起自己在火鳳巨大的翅膀上吹簫，那簫聲吹碎了千里春晴，迤邐了萬里神州……
“師父，你喜歡鳳凰哥哥嗎？”封千紫仗著赫連清歡的寵，越來越放肆。
“我們……曾經一同大戰赤炎金猊。”
血紅沼澤中同生共死，喋血奮戰，兄弟之情，手足之情，單憑“喜歡”兩個字，還遠遠不夠……
“師父，小師叔……有心上人是吧？”
赫連清歡冷眼看她，“人小鬼大！”
“師父……”她知道自己猜對了，她心中歡喜，表露無疑。
她在他手臂上蹭來蹭去……他似乎……也習慣了。
……
一隻仙鶴從遠處飛來，清嘯一聲落到師徒二人面前，赫連清歡接過仙鶴嘴中的信箋，打開來看了一眼，轉而對封千紫道：“我們回去吧，天姥山有些事情需要打理。”
“哦”封千紫沒有多想，神仙哥哥說的話，她向來深信不疑。
她若多用些腦子，便會想到，月華宮一切事務全部由安夜白全權打理，會有什麼事情需要赫連清歡回去呢？
很久之後她才明白，人，不能不長大，不得不長大，必須要長大，不可避免地長大……
長大——是可以被逼出來的。
回到天姥山，赫連清歡沒有帶著封千紫回正殿，而是直接回了紫雲頂月華殿。
封千紫要下山找好朋友們玩，赫連清歡在她臨下山前叮囑了她一番。
“在你小師叔面前，不要亂講緋玥神珠的事情，師父會和你小師叔講的。”
“知道了，師父。”
封千紫買了好多好吃的，好玩的，包了一個大包袱背下山去。
這一趟出去了好幾個月，封千紫在和一羣好友說說笑笑的時候猛然間想起，自己的生日又過了。
“怎麼搞的啊？”
她跑去玄珠閣自己的房間裡翻看日曆，果然已經過了快一個月了。
夜釵提議晚上大吃一頓，一來爲歡迎她回家，二來就當是爲她補過生日了。
大家都覺得這個提議很好，但是封千紫卻憂心忡忡，“不要喝酒了吧，上次我就是喝多了，被夜什麼玉那個變態男給抓走了。”
宮惜溫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怎麼就忘不了這件事呢？冥君夜旋玉絕對不會再爲難你的，他對咱們師父空虹仙子向來言聽計從，你別總是扯著沒玩了。”
“嗯……那好吧，反正我師父說我現在也厲害著呢，我這次出門一趟，還跟鬼車打了一架……”
衆人都覺得很是新奇，全部露出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封千紫見大家都不相信似的，隨手招出夕凝劍來，“不信啊，小叉子，走！咱們出去比劃比劃！”
“好！我早盼著這一天呢！”夜釵也來勁了。
仲夏之夜，皓月當空，刀光劍影，一對少男少女輕叱聲聲，宛如一對紫金雙隼相鬥於纖雲流轉之間，惹來圍觀的人陣陣歡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