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卡斯醒來已經是一天後的事情了,而且此時的盧卡斯還是非常虛弱,不過儘管如此,阿達還是看到了盧卡斯眼中所流露出來的狂喜。
“阿達,我們終於要翻身了。”盧卡斯很激動地衝坐在牀頭的阿達喊道,情緒的波動導致盧卡斯劇烈咳嗽起來。
阿達一頭霧水,沒有聽懂盧卡斯話中的意思。
盧卡斯示意讓阿達扶他起來,緊接著他顫抖著將自己懷中的一個小袋子拿了出來。阿達接過布袋,將布袋的口子打開。
在打開的一瞬間,他整個人都呆住了。
布袋中閃爍著點點的銀光,現在還沒有天黑,但阿達彷彿已經看到了星星。布袋中躺著六枚銀幣,銀幣的光芒是那樣的刺眼,那樣的璀璨。
阿達吞了吞口水,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的銀幣,要知道,就算當初他們將火焰虎的皮革和牙齒賣給了村子裡的商人,也不過才掙了兩個銀幣。但是現在,盧卡斯的布袋裡竟然躺著六枚銀幣!
“哦天哪!”阿達瞪大了眼睛,“哥哥,這些銀幣是從哪裡來的?”
“放心吧,這些銀幣都是哥哥掙的。阿達,我們再也不會過以前的窮日子了!”盧卡斯眼中綻放出了堅定不移的光芒。
“哥哥。”阿達有些猶疑,“能不能告訴我,你這幾天去做什麼了?你身上的傷……”
盧卡斯深吸了一口氣,將腦袋別到一邊去,“我現在加入了鎮子裡的傭兵團,這些都是福利,放心吧阿達,等哥哥賺夠了錢,就送你去鎮子裡的魔法學院!”
要知道,魔法學院素來可都有著“貴族學院”的稱號,那是學習魔法的天堂,同樣的,魔法學院的學費高昂得嚇人,一般的平民可沒有錢進入魔法學院。對於阿達來說,魔法學院自然也是一個夢,他想象不到自己將來穿上魔法長袍,手握魔法杖的樣子。
那一定很滑稽,他心中想著。
從這一天起,阿達感覺盧卡斯已經離自己越來越遠了,儘管他知道盧卡斯做這一切都是爲了他,但他依舊開心不起來。盧卡斯身上的傷痕越來越多,他整個人也變得越來越緘默,那種隔閡和陌生感讓阿達感覺生活彷彿失去了樂趣。他依舊每天早上傻傻地在鍛鍊體能,每天坐在屋檐下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這個冬天看樣子已經要過去了,萊茵鳥已經從暖和的阿達布爾森林中飛了出來,落在了還是光禿禿的樹枝上。
但春天畢竟是要來了,生機總是要一點點地顯露出來。
盧卡斯如今鮮少回來,每次回來總是帶著一袋子的銀幣,運氣好的話還會有金幣,當然,他身上的傷痕也越來越多。阿達可以感覺到,從自己哥哥的身上完全散發出了一股冷漠的氣息,甚至於,還有一股淡淡地,卻揮之不去的血腥味。
阿達已經不敢正視盧卡斯身上的傷痕了,因爲實在太多,太密集。然而每次阿達給盧卡斯包紮傷口的時候,盧卡斯卻像是不知道疼痛一樣,他會把所有積攢下來的銀幣都數上一遍,並且很開心地告訴阿達,馬上就可以帶阿達離開這個村子,送他去魔法學院了。
每當這個時候阿達總是會很心疼自己的哥哥,他不知道自己的哥哥從什麼時候開始就變成這樣了。
他當然不知道盧卡斯的超然實力正一點點地顯露出來,他更加不會知道在鎮子的黑市中驀然出現了一個叫“夜魔”的賞金獵人……
天已經漸漸黑了,阿達將掛在門口的燻肉收了回來,自從有了銀幣後,兩兄弟的生活得到了極大的改善,再也不用像之前那樣拘謹。
阿達正準備關門的時候,一道身影很快速地躥了進來。
阿達愣了一下,但隨即發現躥進來的是盧卡斯。
“哥哥?”阿達很疑惑地看著盧卡斯,卻發現盧卡斯神色非常嚴肅,“阿達,現在我已經來不及和你解釋什麼了,趕快離開這裡!!”
“什麼?”阿達瞪大了眼睛,“哥哥,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盧卡斯將阿達推進了房間,隨即很迅速地將之前的積蓄塞入到了阿達的懷裡。阿達可以看出來,這一刻,盧卡斯的眼神是如此的慌亂。
“你先離開這裡,哥哥已經被人盯上了,快點兒走!走得越遠越好!”
“可是……”阿達有些猶豫,他有些不明白這一切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盧卡斯在害怕什麼。
“嘭!”
忽然之間,院子外的木門炸裂了開來,就好像是一枚炮彈噴射在了這扇可憐的木門上,木屑亂飛。
隨即,阿達看到了幾個人衝了進來。
他們一身黑袍,整個人都彷彿籠罩在了無盡的黑暗之中,看上去是那麼可怖。
“盧卡斯,我們已經等了你很久了。”其中一個人開口說道,他的身影非常沙啞,阿達甚至都覺得說話的這個人是個老頭。
“那又怎麼樣?”盧卡斯往前走了一步,很謹慎地看著院子中站著的三個人,並且擋在了阿達的面前。
“你沒有機會了。”其中一人冷冷地說道,讓人覺得彷如墜入冰窖。
“那就試試吧!”盧卡斯的表情非常凝重。“阿達,待會兒哥哥會擋住他們,你一定要逃跑,不要猶豫,明白麼!”盧卡斯沒有回頭。
“可是,哥哥……”阿達被嚇壞了,說話也不流利起來。這一刻,阿達覺得站在自己面前的簡直就是三隻惡魔,三隻象徵著黑夜的惡魔。
“快跑!”盧卡斯可沒有給阿達太多的時間,他衝阿達怒吼了一聲,眼睛瞪著老大,那副撕心裂肺的猙獰模樣甚至讓阿達內心產生了一抹恐懼。
與此同時,三隻惡魔同時撲了上來。
直到這一刻阿達才見到了盧卡斯的兵器,那是一柄黝黑色的匕首,匕首上還帶著兩條猩紅色的血線,彷彿鮮血。盧卡斯瞬間和惡魔們廝殺在了一起,阿達的表情非常糾結,不知道是因爲緊張還是害怕,他的眼淚也開始控制不住地流了下來。
終於,阿達咬了咬牙,還是一骨碌地衝到了房間裡面,長時間以來的體能訓練還是派上了用場,阿達翻過了房間的窗子,在寂靜漆黑的村子裡奔跑了起來。
值得慶幸的是,惡魔們並沒有纏上來,他們一開始的首選目標或許就是盧卡斯,所以從沒有在意過阿達的死活。但阿達依舊在奔跑,在逃命,他感覺到了自己內心的戰慄,事實上,他很害怕。
阿達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他只知道自己停下來的時候已經處於半山腰上,從這個角度,正好可以俯瞰到整個村子。
只是黑夜還沒有過去,他看不清村子的長相。
轟!
一團火光沖天而起,就好像是黑夜下舉辦的篝火晚會,又像是黑暗中乍現的光明。
“哥哥……”看著這團火光,阿達終於軟倒在了地上,整個人還在不住抽泣。他不知道自己的哥哥能不能在惡魔們的圍攻下活下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經逃離了火光爆炸的地方。阿達自己也明白,哥哥盧卡斯或許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了,他的靈魂已經隨著火光逐漸消散在了黑夜之中,終將不見。
……
阿達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幾隻漂亮的萊茵鳥在他邊上覓食,時不時還會飛到周邊的樹枝上放聲高歌。阿達揉了揉紅腫的眼睛,昨晚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過去的,或許太困了。
阿達耷拉著腦袋緩緩坐了起來,這個時候望下去可以明顯看到他們住的地方已經成了一片黑色的廢墟。
阿達知道,一切都已經毀了。
“那些惡棍!”阿達捏緊了拳頭,腦海中浮現著盧卡斯的樣子,“哥哥,總有一天,我會撕碎那些惡魔的!”
但那一步還是太遠了,阿達自己也知道。只是,人這輩子有很多事情是不得不去完成的,就算面前有高山,有大海,都要趟著過去。
更何況,阿達堅信,哥哥會與他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