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凌晨，擡頭仍見一輪明月和滿天繁星。城門早就準備完畢，兩個人趁著昏暗，悄悄從門的縫隙中出了南門。

如果到了白天，應該是個萬里無雲的好天氣，只是此時卻讓人感覺到如水般陰冷。南宮瑾身上揹著兩把刀，又將一把刀用綁帶綁在手上，爲了不讓刀面反光，也綁上了布條，而姚芳渟手握一柄長劍，劍在鞘中。

從南門到陣前，要穿過寬闊的戰場。早些時日戰死在城外的韃靼兵，很多都沒被收走。當然也有明兵，城中一直不敢開城門，戰死兵卒自然無人收屍。微風吹過，空氣中混合了血腥味、硝煙味和腐屍味。

南宮瑾儘量不去想不去看、目不斜視，可是他每走一步都避開腳下的屍體。而陣前，更是一地屍塊，幾無完整屍身。韓將軍也在裡面。

“南宮瑾，”姚芳渟叫住他，聲音很平靜，“一會，不論誰踩了那個死位，另一個都不要救，不然就……?！?

“知道。”南宮瑾點頭，打斷她。

姚芳渟吸了口氣，可空氣中的味道實在讓人不舒服，停了停輕聲說：“還有，我留了封信在房裡枕頭底下。”

“過二刻鐘，金將軍會騷擾西邊敵軍，作勢引他們往南入陣。不過，他們肯定不會進陣。之後，二十七人會從東面殺敵。我們儘量把陣往西南面引，露出脫陣的怪物，好讓二十七人砍殺。然後，聽到戰鼓後往東南引。總之，我們的任務就是，儘可能多的讓怪物脫陣，讓那二十七人處理?！蹦蠈m瑾明白她心中所想，重新講了遍關鍵處，轉身看著她強調道：“我們不是兩個人在破陣。相信我，不會出現最壞情況。”

見姚芳渟笑了笑點頭，南宮瑾也露了個笑，片刻道：“進陣了。”

“好。”

二人同時一腳踩入陣內，大陣居然沒啓動！所有怪物如同石人一般，難道這個陣失效了？

南宮瑾根本沒想這麼多，不管那些怪物動還是不動，立刻一刀大力劈下，他身邊的怪物直接變成了兩半。

此時， 乾坤陣突然動了起來，移動的速度雖然不快，但怪物刀起刀落的動作卻異常迅速、準狠。

姚芳渟見刀影重重，舉劍格擋。沒想到長劍一碰上怪物的大刀，立刻斷成二截，她只得閃身急急避開。

南宮瑾搶上一步，一刀將那個怪物的手砍斷，姚芳渟迅速後退直接從南宮瑾身後抽出一把長刀握在手中。

“沒事？”南宮瑾沒回頭，專心對付瘋狂涌來的怪物。

“沒?！边@一次，讓姚芳渟明白，爲什麼南宮瑾準備的武器是寬刃大刀。於是，長刀橫握護住自己，儘量閃躲不再費力格擋，並對南宮瑾道：“我指方向、你砍。巽四、離二、坤三、兌五?！?

南宮瑾二話不說，直接回身，按姚芳渟的意思走位。他身邊涌上的怪物幾乎都被不同程度的劈成兩半。只不過，很多被砍成兩半也沒用。

姚芳渟緊緊跟在他身後，眼見只剩半片腦袋、身軀的怪物，仍舉著大刀瘋狂劈砍，大驚失色。

“別怕！我儘量不讓它們再動，你小心。”南宮瑾感覺她動作明顯滯了滯，回身護住她，手中長刀仍按她說的方向劈砍。

姚芳渟臉色煞白，避開迎面而來的怪物，用微顫的聲音堅定的說：“明白?！彼查g，長刀用力橫揮，一刀砍在撲向她的怪物，可這一刀只在怪物身上劃了道口子。一轉身，南宮瑾大刀劈到。

陣中，姚芳渟徹底知道了自己與怪物間的力量差距，雖然這些怪物沒招式變化，但一力降十會。她更清楚的是，這些怪物異常堅硬、殘而不死。按南宮瑾這樣的砍法，根本沒力氣砍的完一百多個怪物。所以，必須要想辦法，至少自己必須要分擔。

二刻鐘，城頭響起了鼓聲。

這說明金建昌已經帶兵出城，開始從西南騷擾敵軍。他帶的是城中僅剩的生力軍，而手中拿著的也是城中最爲精良的武器。

明軍每個十人小隊按組分合，衝向西面敵軍，氣勢洶洶?？墒牵n到敵營前的明軍，無論怎麼撩撥，敵軍都是巍然不動。

金建昌狠了狠心，直接衝過敵軍營前拒馬。沒想到的是，前營敵軍竟不迎敵，向後營退去。明軍不敢深入，只在拒馬前作勢。

韃靼軍如此應對，如何將他們帶向南面大陣？金建昌心中暗暗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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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面大營是哈布其克的部兵。明軍來襲，哈布其克還在睡覺。

“統領?！焙叫律裆艔埖拇掖疫M帳。哈布其克翻了個身，聽到外面喧譁正要起身。

航新沒注意哈布其克一幅睡眼朦朧的樣子，急著說：“統領，敵人衝營！這次衝我們來！”

“又來？！”哈布其克不耐煩了，揉了揉眼睛問：“他們能有多少人？”

“這個……，”航新仔細想了想，隨即不好意思的笑起來，“好像也真不是太多?！?

“他們要敢衝進來，就直接砍了。他們要是隻敢吆喝、作勢，不用理。”說完又倒頭睡回去，囑咐了句，“對了，小心他們的轟天雷。前營往後退十丈?！?

“是?！焙叫掠执掖页鋈ァ?

身後，哈布其克喃喃抱怨，“明天就走了，真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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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建昌在營前騷擾，始終不見敵人應戰。

不多時，敵軍開始有序後退。不僅是他們攻擊的這一片，整個前營都在後退！金建昌大急，這一退要是退到地道口，豈不糟糕？！

於是，當機立斷，率隊退出西面敵營，向北面衝去。

東面二十七人以喬大山爲首，並沒冒進，異常謹慎的看著緩緩被帶向西南面的怪物大陣。而原本站立怪物的地方，竟露出一個無人防守的缺口。

一個黃臉漢子小聲問：“喬大，這裡有缺口，是不是可以直接衝出去？”

喬大山還沒開口，胡貴已是面色一冷，道：“你什麼意思？！”

“東面的怪物被帶向西南，這裡露出這麼大一個缺口，是不是就可以衝出去？主帥不就是想突圍嗎？”說話的還是出了幾次點子的黃臉漢子。

“你他媽貪生怕死！”胡貴眼睛一瞪罵道。

黃臉漢子見他生氣，趕緊解釋：“胡大哥，別誤會。若是我們把那些站著不動的怪物砍了，清條路出來，不就又是一條突圍的道？我們可以護著傷員從這裡走?！?

喬大山仔細一想，似乎有些道理，點點頭道：“也是個辦法。大黃，你一會帶你這組人，衝過去看看是什麼情況，後頭要是敵人不多，直接解決了。小心別進陣，注意聽戰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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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面白蓮教大營。

“趙師兄，有人破陣！”趙迎風帶來的同門，匆匆進帳，語氣著急。

趙迎風坐起身、表情呆滯，像是沒醒，坐了半晌厭棄的問：“又闖？這些人不睡覺的？”

“不是。師兄，是破陣！”同門把重音放在‘破陣’兩字上，特別強調。

趙迎風愣了愣，“破陣？”詫異的看著自己同門，“你確定是破陣？”

“師兄，你去看看吧，他們好像發現有些是不能動的了。師兄是不是要去主持陣法？”同門忍不住催道。

趙迎風突然笑起來，“這世上還有能破乾坤陣的天才？”頓了頓，想到了什麼，小聲道：“不會這麼巧吧？”

“師兄……。”

趙迎風迅速穿上衣服，“這麼多年了，不知有沒進步？哈哈，我去會會。”一臉棋逢對手的興奮。

陣外，趙迎風並沒進陣。

對手確實是破陣的做法，再加東邊有人在補刀，使得有一小片已被完全損壞。站在營帳頂上的趙迎風想了想，發出兩短一長的嘯聲，開始指揮陣法。

隨著嘯聲，陣法突然發生變化，連怪物的速度也快了起來。南宮瑾拉著姚芳渟避開幾步後，皺眉，“有人控制?！?

姚芳渟笑了笑，自信的說：“艮七、坎六、艮四，看他怎麼變?！?

怪物刀風陣陣，南宮瑾在陣中穿行，手中大刀已經卷邊，扔了又抽出一把。姚芳渟始終跟在他左右，盯著陣中變化。

南宮瑾每一步都按姚芳渟的意思大力劈砍，猛然間，一刀竟像砍在石頭上，被砍的怪物絲毫無損。但這個受了刺激的怪物，居然調動起周圍同類，刀影如狂風驟雨當頭而來。

“糟糕！”南宮瑾輕呼，拉著姚芳渟速退。就這一步，陣法又變。

姚芳渟一驚，忙喊：“乾五、兌一，再退。怎麼回事？”

“砍不動?！?

“剛剛那個？”

“是。”

“小陣眼！”姚芳渟眼睛一亮。要是破了這個點，倒有機會讓一半的怪物失去中心，無法指揮。若是這樣，或許真不用踩死位。

“回去，我再試試?！蹦蠈m瑾也知道小陣眼的作用。

“不成了。”姚芳渟盯著陣法，咬了咬脣，那個陣眼已不知轉向何處。雖然十分惋惜，但仍靜下心指方位，“震二、巽四、離八?！?

趙迎風早就坐到帳篷頂上，盯著不遠處的大陣越來越興奮，“不錯不錯?！庇职l出一陣嘯聲。

陣內南宮瑾走位還沒完成，陣法再變?！皨尩??！蹦蠈m瑾咒罵了句。

“別管，繼續。”姚芳渟信心十足，“下一步他只能自己入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