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名身著紗裙的舞女帶著面紗,雙手舉著一架小巧的屏風緩緩走上來,身姿曼妙,盡顯妖嬈,舉手投足之間都帶著飄逸的美感。
許是因為之前的暗流涌動,已經讓不少人察覺出了事情的端倪,又或者那種緊繃的壓抑,使得當沐寂北所排練的舞蹈登臺的時候,得到了極高的關注,一個個屏息凝視,不知是真的想要看這場舞蹈,還是想要從這場舞中看出什么別的。
十面屏風圍成閉合狀,每一面之間空出大約一米的空隙,十名舞女在這一方狹小的天地變換著舞姿,燭火也經過了特殊的擺放,映照在每一面屏風之上,使得每個人都能瞧見屏風上一道道曼妙身影。
許是因為模糊了容貌,模糊了服飾,褪去了一切金銀玉器奪目閃爍的光芒,最簡單的黑白映襯卻是形成了一種驚人的美感,帶給了眾人不一樣的感受。
因為數名舞女均在其中,不斷交換著位置,像是只為自己而舞,使得每一座屏風上的人忽大忽小,時而像乘風歸去,時而又像踏月而來,除了最是清楚的一道黑影之外,其余舞女的身姿也會映襯在不同的屏風上,也因此就營造出了一種光陸迷離的神秘之感,大大小小的身影,女性特有的凹凸曲線,盡然在屏風上攤展開來。
漸漸的,屏風打開,像是一朵盛開的白蓮,一個接一個的舞女從白蓮中跳出,踩著屏風而出,就好像蓮花中居住的仙子。
太后的心高懸了起來,捏緊手中的佛珠,目不轉睛的看著場中的舞蹈。
沐寂北和殷玖夜對視一眼之后,也將注意力放在了場中這只,自己親手編排的舞蹈之上。
幾名舞女點著腳尖旋轉數次,帶起藍色的裙擺翻滾,像是浩瀚的海洋激起的浪花,幾名舞女旋轉著托起屏風,剩下的幾名踏著屏風逐步登高,在屏風上起舞。
一時間,技驚四座,叫好聲連連,不少人紛紛起身,向場中投去激動的目光。
而就在這時,隨著樂聲越來越凝重,旋轉越來越加劇,突然!
一道道寒芒次的人眼睛生疼,站在屏風之上的五名女子紛紛從袖中拿出一把短劍,從屏風之上飛奔而下,齊齊刺上首。
為首的那名女子更是直指皇帝,那雙露出的雙眼中滿滿都是殺意!
“狗皇帝,拿命來!滅我姑蘇一脈,快快受死!”站在最前端的舞女劍尖直指上首的皇帝,借助屏風一躍而起,空踩數步,飛身刺向皇帝。
場中的眾人先是愣了片刻,隨后慌亂的奔跑,杯盞玉器叮咚作響,掉落滿地,女子發出刺耳的尖叫,一路驚慌失措,不知踢碎了多少桌椅,紛紛躲閃起來。
皇帝一臉的慌張之色,有些狼狽的起身,向龍椅后躲去,一旁的太監和侍衛都在扯著嗓子高呼著:“救駕!快救駕!有刺客!”
只一瞬間,整個宮宴便已經亂作一團。
像是早有準備一般,大殿之上很快就出現了不少的侍衛,瞬間,局勢傾倒,這幾名舞女顯得十分吃力。
“夢兒!”一名舞女驚呼到。
為首的刺殺皇帝那名舞女聞聲回過頭去,只見那被叫做夢兒的女子已經被侍衛擒獲,刀正架在她白皙的脖子上。
再看去,不過轉瞬之間,又有兩名舞女已經被擒住了。
自稱姑蘇一脈的女子眼見情況不妙,立刻像皇帝追去。
皇帝此刻的驚慌根本不是假的,太后之前雖然說了會安排人進行一場刺殺,并且大殿上都提前埋伏好了侍衛,決計不會有一點差池。
可是他卻總覺得那女子是真的要殺他一般,一時間驚慌不已,整個人都忍不住顫抖起來。
就在皇帝連滾帶爬的想要逃走之時,自稱姑蘇的女子已經一躍而至皇帝身邊,短劍架在了皇帝的脖子之上,拽著皇帝站起身來。
“陛下…陛下…”大臣們一個個都緊張的看著面前的情形,情真意切之下各懷心思。
女子看著自己自己的同伴,有三人已經被挾持,還有一人已死,剩下五人原本還在苦苦爭斗,而現在似乎因為自己挾持了皇帝,使得侍衛們暫時停止了爭斗。
姑蘇緊拽著皇帝肩頭的衣服,手中的劍靠著皇帝的脖子更緊了一些:“讓你手下的侍衛放人!”
“放…放人,快…”皇帝戰戰兢兢的開口,此刻已經沒有什么思考能力了,那柄拔涼的刀從未距離他如此之近。
侍衛們一時間面面相覷,不知該不該放開手中的人。
姑蘇沒有再說話,只是手中的劍貼著皇帝的脖子更緊了一些:“快!還不放人!”皇帝有些憤怒的吼了出來。
沐寂北站在人群之中,看向了寶座一旁,被幾名侍衛保護起來的太后,雙眼微微瞇起,原來,太后不止是想要趁機除掉相府和太子,更是想要一舉除掉皇帝!
好個一箭三雕,好深沉的心思!
見著皇帝的怒吼,侍衛只好放了那幾名舞女,幾名舞女相視一眼,一手拿著劍防身,一手捂著傷口,向著挾持皇帝的姑蘇跑去。
幾人站定之后,姑蘇看向人群中的沐寂北,腦海中回想起那個黑衣女子當初所說的話。
那日,夜正深,一個全身捂的嚴嚴實實,看不清樣貌的女人找上了她。
兩人坐在一張桌子上,姑蘇婉上下打量著她,周遭的女子則是紛紛向這處投注著目光,似乎生怕姑蘇婉有什么不測一般。
“我知道你是姑蘇一脈遺留下的女子,也知道當年皇帝滅了姑蘇滿門三百五十八口。”這聲音有些低啞,是名女子。
姑蘇婉看著面前看不見樣貌的女子,收緊手中的劍,在她周圍的幾名女子也紛紛拿起劍,起身。
只是中間那人卻并不驚慌,只是道:“我知道你們一直想要刺殺皇帝,但是若無人相助,你們想要混進皇宮,便是難于登天。”
“你是誰?”姑蘇婉看著面前一身黑色襖袍的女人,從聲音可以判斷她是個有些年紀的婦人,只是她為何要幫自己?她孤苦伶仃混跡了這么久,世事沉浮,她早就明白天下沒有不付出代價的事。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可以合作,只要你幫我一個小忙,我便會想辦法將你們送進宮去,直面皇帝。”那婦人再次開口,聲音中帶著很強的誘惑。
姑蘇婉思忖了片刻,開口道:“要我做什么?”
那婦人發出哈哈的笑聲,在夜色里有些駭人:“要你做的事很簡單,在你刺殺皇帝的時候,將這件事嫁禍給相府的五小姐沐寂北,也就是如今的永夜郡主,這便是我的目的。”
姑蘇婉微微思忖了片刻,那婦人再次開口:“你看,我們各取所需,豈不皆大歡喜。”
姑蘇婉沒有馬上回復,畢竟她要為這些過命的姐妹負責。
那婦人也沒有立即要求她答復,只是臨走的時候告訴她,機會只有一次,她不做,也還有別人,若是打算合作,那么三日后,在城南一家客棧相見,自會有人安排妥當。
婦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婦人拐進了一個巷子,里面早就有馬車在等候,婦人直起腰身,打開頭上罩著的黑布,正是妝容精致的太后娘娘!
姑蘇婉看向沐寂北,這個和她們相互接觸了一段時間的太子妃,說實話,她并不討厭她,甚至還有點喜歡,只是這種喜歡實在太淺,比不得她的血海深仇,也比不得她的姐妹情深,所以注定只能當做她復仇的籌碼。
“多謝永夜郡主此番相助,若是今日我能活下去,此后自當為郡主鞍前馬后,否則,郡主的大恩大德只能來世再報了!”姑蘇婉這句話一出,頓時滿室嘩然。
原本刺殺開始,就有人將這件事同沐寂北聯系到一次,畢竟這只舞是沐寂北所排,舞女也是沐寂北帶進宮來的,只是一來因為當時情況混亂,沒有心思細想,二來則是因為在形勢不明的情況下,沒有人愿意得罪沐正德的女兒,太子的女人!
但是當姑蘇婉這話一出,眾人的目光大多看向沐寂北,而有一些則看向沐正德,還有那么一些看向太子。
偶爾有幾個心思玲瓏的人則猛然間將之前皇帝頒布新法的事情聯系在一起,頓時只覺得這是一場針對相府的陰謀!
不過抬頭看向被挾持的皇帝,只覺得局勢紛雜。
太后最先嗆聲:“沐寂北!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把刺客帶進宮來!實在是罪不可赦!”
太后雙眼通紅的怒斥著沐寂北,被人攙扶著才勉強站穩。
原本擋在沐寂北身前的人紛紛側身讓了開來,沐寂北走上前幾步開口道:“我實在是不懂太后娘娘在說什么。”
太后眼眸幽深顫抖著開口道:“沐寂北!你不用狡辯,這舞娘是你選的,舞是你排的,人是你帶進宮的,如今。如今證據確鑿你不用狡辯!若是…若是皇帝有個三長兩短,哀家定要滅你滿門!”
太后這話一出,滿室嘩然,這是要變天了么?
場面劍拔弩張,帶著崩然塌陷之勢,太后明白,此刻并不是追究的好時候,所以在落實了沐寂北的罪名之后,便再次將注意力放在了皇帝和刺客的身上。
宮中的侍衛將幾名舞女圍的嚴嚴實實,姑蘇婉推著皇帝一點一點向前走。
侍衛一點一點向后退,不敢亂動。
就在這時,殿外突然響起了喊殺之聲,眾人向外看去,上萬的兵馬黑壓壓的一片,涌入了皇城。
大殿的八個門瞬間便涌入了不少的士兵,一身兵甲出現在金碧輝煌的宮殿,平添了幾分肅殺,有些格格不入。
“父皇。”殷玖夜對著皇帝開口道。
殷玖夜不知什么時候突然出現在這隊兵馬的前面,帶領著黑壓壓的士兵將之前的侍衛,以及被侍衛包圍的舞女層層包圍,而不少士兵,也將大臣們熙熙攘攘的圍住,美名其曰是在保護。
“反了,反了!太子你這是要造反嗎!你父皇還沒咽氣,你就敢調動兵馬前來逼宮!”太后看起來似乎是氣的不輕,不過沐寂北清楚的瞧見她因為那不可抑制的喜悅而上挑的眉梢。
“太。太子。你這是要干什么?”皇帝也有些震驚于此刻的場面,只是自己的腦袋現在還在別人的劍上呆著,還是保命要緊。
“還能是干什么!皇帝你是糊涂了么,太子帶著這些人涌入皇宮,除了逼你退位,還能是做什么啊!”太后有些怒其不爭的開口。
一直沉默許久的南燕王突然開口道:“皇兄,依照臣弟之見,這永夜郡主和太子分明是一起算計好的!一個先是引刺客入宮,刺殺皇兄,一個則是領兵造反,意圖逼宮篡位!”
殷玖夜手下的心腹卻是有人開口道:“啟奏陛下,宮中有逆賊橫行,刺客當道,太子領兵前來平息叛亂,也不足為過,此舉可是為陛下考量啊!”
“哼!平息逆賊?我看是勾結逆黨,圖謀不軌才對!”南燕王再次開口。
此話一出,掀起陣陣波瀾,誰也不敢妄斷,現在的局勢如此復雜,究竟誰才能取勝,怕是誰也無法預料。
皇帝握緊手中的拳頭氣的不輕,這些人一個個都在算計著他的皇位,此刻他的性命捏在他人手中,他們卻在這里歸咎罪責!好啊,好啊!
“都閉嘴,你們若是再不讓開,我就要了這狗皇帝的命!”姑蘇婉的耐心也耗盡了,她算是看明白了,自己分明是卷入了一張政治陰謀,而她連同那些姐妹卻在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就已經成為了這些當權者手中的棋子,一不小心,就會粉身碎骨!
姑蘇婉強迫自己冷靜,她不想參與這些爭斗,誰死誰活都與她無關,她想要的只有兩件事,第一,殺了狗皇帝!第二,帶著這些同生共死的姐妹活著離開!
侍衛們一時間猶疑不定,太后的手緊緊的捏著佛珠,看著姑蘇婉的目光帶著殺意,氣的不輕。
按照她的設定,姑蘇婉在這個時候就應該殺了皇帝!等到皇帝一死,也就坐實了太子和相府聯手逼宮造反,謀朝篡位的罪名,而她的兒子便可以趁機打出反亂撥正的旗幟,鏟除奸佞,趁機起兵!
這西羅的天下便就成了她們的囊中之物!
只是她怎么也沒想到,姑蘇婉竟然為了幾個小舞女的生死,而挾持皇帝,遲遲沒有動手,實在是讓她氣惱的可以。
太后怎么也沒想到,這個姑蘇婉竟然會是個如此重情的人,實在是壞了她的事!當初找上姑蘇婉一來是考慮到女殺手并不好找,二來則是考慮到姑蘇婉是真的同皇帝有血海深仇!
只有有仇恨,才不會背叛她,不是么?
太后十分快速的轉動著手中的佛珠,一顆心幾乎要跳了出來。
好在現在的局面并不壞,即使姑蘇婉沒有殺皇帝,可是沐寂北和太子的罪名卻已經落實。
而她同時擬傳了一道圣旨給太子手下的兵馬,說是宮中有叛亂,命他們即刻帶人入宮。
一旦沐寂北想了辦法翻身,使得刺殺一事失敗,那么沒有了誅殺刺客這個理由,殷玖夜就屬于私自調動兵馬,也就坐實了太子的罪名。
同樣,太子若是想要利用捉拿刺客的理由為自己私自調遣兵馬辯解,就一定要坐實宮中有刺客這件事,而如此一來,沐寂北則不能脫身!
所以說,即便是不能同時將沐寂北和太子置之死地,卻也總會扳倒有一個,無論他們其中的哪一個想要脫身,都會置對方于死地!
太后眼見著事情越來越逼近成功,心中有些不可抑制的狂喜,不過好在是道行高深,始終沒有過分的表露出來。
此刻的太后由自己掌控著生死的皇帝,太子,相府,不由得生出一種可以將眾生玩弄于鼓掌之間的欣喜和得意。
這場較量,從始至終都由她主宰!
姑蘇婉一步一步向前逼近,身后同她背對背做掩護的女子似乎正是之前的夢兒,時刻幫她注意著身后的動向。
“還不快給朕讓開!難道你們是要了朕的腦袋!”
“陛下,不能啊,一旦這些人將您帶走,可就沒有人能保護您的生死了!”
“是啊,陛下,這女賊同你有仇,一旦您落入她的手中一定會安危不保。”
“可是難道不讓你們要眼睜睜的看著那女賊傷害陛下么!”
皇帝聽了這話一時間心頭也拿不定主意,手中濕漉漉的全是汗水。
姑蘇婉心中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忽然間意識到這些人似乎沒有幾個會真的在乎皇帝的生死,那些爭權奪勢者只是更在乎如何能夠扳倒對手,自己上位,而自己,似乎注定會成為這場斗爭的犧牲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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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勤奮我要勤奮我要勤奮,請叫我顧勤奮…
嗷嗚,馬上開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