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滿腔怒火之時,又聽綠袍者不急不緩的道“逐兄,想必他們當時也是誤打誤撞,根本對鬼界的構造就是瞎子摸象。也罷,總是到了各奔東西之時,在下就給你們詳細的說一番也無不可。”
當然綠袍者可沒這么好心,他只是不想在這關鍵時刻惹惱了杜遠程扯上不必要的麻煩,延誤了脫身的最佳時機。“整個鬼域皆被崇山峻嶺所圍,而豐都恰是位于最中央的谷中,你們是如何進來的我不清楚,可要想離開沒有比這條路這座山更捷徑的了,此山位于皇城的北側,也正因為它極高極險,很少有人會選擇從這里出境,也因此久而久之這條路幾乎就被荒廢遺忘了。但,如果你們選擇其他的道路,怕是不走上個兩三天連出口的影子都看不見。現下情況這般緊急,你們耽擱得起么。”
一番話可謂說的滴水不漏,看樣子綠袍者卻是沒有說謊,因為他也沒必要這么做,以最快的速度離開才是重中之重。杜遠程幾人面面相覷,其實若是就小杜一人這座山也不算什么,稱不上無法逾越,頂多是筋骨受些勞累,可眼下除了他還有青夜,更撓頭的是還有黃鶯和小蘑菇。而且還帶著白威的尸首,死者是最重的。就算讓石奴代勞,這一伙老弱病殘的可要如何翻過這波云詭異的山峰。
“看樣子,你們是都聽明白了。”綠袍者語氣訕訕的,對紅袍者道“逐兄,你我就此上路吧。”說罷,只見他身形一掠,就消失在了濃重的霧氣中。紅袍者最后留給杜遠程一個冷蔑而暗爽的笑容,也跟著消失無蹤。
“媽的。”小杜狠歹歹的罵了句,“要不是……老子非追上你們暴扁一頓不可!”
見領路的不見了,小蘑菇有點慌了,如今小丫頭也造完了,小臉蛋上布滿塵土,兩個圓圓的發髻東倒西歪,小衣服更是狼狽凌亂,儼然一副從垃圾堆里撿來的孤兒模樣。“爹爹,他們走了……”
“看見了!”杜遠程恨恨的,長長的吐了口氣,“我對他們的利用價值也結束了,還不走等什么。”冷冷一笑,“人吶,還真是現實,呵呵,就沒一個好東西!”
望著杜遠程在那里跳著腳怒罵抱怨,其余的人都有些無語。此時韓立道“杜兄,不如我們也抓緊上路吧,既然他二人都已進山,可見這條路本身并無閃失,只是難以攀爬。”
“路,確是這條路。”杜遠程倏忽語氣悲壯的道,“可,要我們如何走得。”
“白兄就交給我們,你照顧好青夜就行了。”韓立說著扛起白威的尸體,對傅鋒道“你我先上去引路。”
杜遠程望著巍巍高山,濃濃鬼霧,重重的嘆了口氣,又看向一側巋然不動的石奴,心底真是千般滋味,“石奴,不,千屠,我們走。”轉而對黃鶯道“到了你們姐弟該去的時候,就去吧。”
黃鶯沉默須臾,幾分闌珊,“該去哪里。”
“家。”杜遠程定定的道,“你們該回家去。”
“呵呵。”黃鶯帶著濃重的落寞笑了笑,“卻不知哪里通往人間。”
“應該在妖界之下。”杜遠程思忖道,“方才聽那紅綠二人所言,此山是通向三界的樞紐,最上端虛空之上便是天界,往下是妖界,那么再往下一個階層就該是人間了。人間下面就是我們所在的鬼界。”
黃鶯幽幽的嘆息,目光不經意的落在了身邊的小灰灰身上,她的弟弟,由于她的任性一路跟隨著他們來到此處,如今也精疲力竭,風塵仆仆,卻從未曾抱怨過半句,就那么憨厚的沉默的陪在她身側。突然,黃鶯就頓感悲從中來,小灰是無辜的,他沒有犯任何錯誤,卻被自己扯了進來。而此時,她肩上背負的也不單單是她一個人的性命,還有弟弟的。
一念及此,這位一貫任性傲氣的少女忽然眼神堅定,步履更加堅定的向山上邁去。“小灰,我們上去,小心。”
杜遠程眨了眨眼,為黃鶯突變的態度所驚詫,不過也沒多言,現在他們沒有任何一秒鐘的時間去關注關于情感,關于情緒,所擺在眼前的路,是何其的漫長。漫長的望不到光亮。石奴走在最后,小蘑菇緊跟小杜的腳步,而伏在肩背上的青夜卻出奇的安靜,沒有像往常那樣硬是逞強。于此,他們一行人的身影徹底的消隱在云霧中,被深褐色的濃霧淹沒。
可就在杜遠程的腳剛踏上這座山峰的巖石時,他猛然愣住了。與此同時,發現走在前面幾米遠處的傅鋒與韓立正回轉身來望著這邊,在目色震驚的飛速看了杜遠程一眼后,又回首舉目望向上方,深深的恐懼在幾人心間蔓延開去。
因為,腳下所踩的根本不是石頭,而是人骨。
慘白的遺骸橫七豎八的向上堆疊著,一望無盡。仿佛整座山都是由白骨堆積而成。
就在這幾分倉皇失措的時候,一直悄然無聲的青夜忽然道“終于是又回到了這里。”
“怎么,你來過?”小杜難以置信的問。
青夜默不作聲,半晌道“三萬年前。”
“啊?”杜遠程更驚詫了,“三萬年……你那時不是在天上么。”
“呵,是,是在天界。”青夜的語氣帶著對往事冷刻的自嘲,“曾經。我從九重天上墜身而下,歷經的就是這座山。斷魄崖。”
“哦……”小杜似懂非懂,“你從天界跳下來,就跌落到這里了?”
“算是吧。”墨青夜嘆了口氣,將額頭抵在他的肩頭,用一種很低很低的聲音道“是必經之劫。”
“嗯,原來。”杜遠程踢了踢腳下的白骨,“那這些人都是沒逃過劫數死掉的。”
“我也不清楚。”墨青夜微微的搖了搖頭,“放我下來。”
“你呆著吧!”杜遠程對著莫衷一是的韓立二人揮了揮手“繼續!”
“杜兄,這山太為怪異。”韓立心有余悸,“現下看來,似乎連一塊石頭也沒有,全部是尸首的遺骸。我們……唉!”
“別說是尸骨了,就是活人,現在也得踩著上!”杜遠程決絕道,“開路!”
見小杜的態度如此決然果敢,韓立抗穩背上的白威,艱難的向上攀爬而去。傅鋒隨后,每走一步,就用劍刃在人骨上刺上一下,確定它們的穩固性后,才往上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