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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離佇立在一旁,看著東陵弈桀倒下,目光中露出驚懼之色,正準備開口之時,卻發現他的眼眸,睜開著,惘然空洞,似乎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不愿再走出來。
他出奇的沉默下來,只是,雙手緊緊的攥著,握著骨間發白,顫抖得不可抑止,到了這個時候,誰也幫不了他,而自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個曾經狂妄不羈,霸道不可一世,意氣風發的男人,為情所困,為情所惱,為情所傷,最終,步入萬劫不復的地步。
此刻,東陵弈桀也不清楚,自己為何會這樣,毫無自尊,卑微的去渴求,不再屬于自己的東西,為什么不能像當初的自己,面對背叛與傷害,即使絕頂的痛恨與怨懟,也能在痛過之后,拋開對悅兒的執著,為何……偏偏她就不行呢?
為什么明知得不到,卻還要拼命的去奪、去搶,到最后,落得一個凄涼的下場。
他瘋狂的想著其他的事情,因為,只要停下來……
腦海里,就會浮現兩人親密的畫面,耳膜傳來刺耳的嗡鳴,那個聲音,到最后,演變成一種讓他瘋狂的劇痛,像是一根根鐵針,用力的扎進他腦中。
他越想拔出,越是被那種難以言喻的疼,折磨得痛不欲生,他緊捂著疼痛欲裂的頭,瘋狂的撞擊船板,不停的,不停的撞擊著,額際上的血水,順著面頰覆蓋了滿臉。
他無法忍受,無法忍受他們之間的親密,他拼命告訴自己,不能傷害她,絕不能再傷害她了,可是,再繼續下去,他受不了,他會被逼瘋的!
突然間,身體開始瑟瑟發抖,他變得好害怕,心中那個呼之欲出的答案。
是不是,她從來沒有愛過自己,一切,只不過,是他的一廂情愿,她愛上了蕭輕寒,或許,她愛的人,只有蕭輕寒!
他說過,會拼命的對她好,寵愛她,努力挽回她,彌補她,可是,無論他做什么,都無法挽回她的心,最終,他還是失去了她,她不會再回到他的身邊。
沒有她的人生,只是一個空殼,她是他心底最深的痛,是一道刻骨銘心的傷疤,深深的、像烙印一般刻在他心上,讓他一輩子,都無法忘記!
余生只是讓痛苦侵蝕靈魂,讓空虛沁入骨髓,讓瘋狂思念成癮……
東陵弈桀低下頭,面上布滿斑駁的血痕,俊美的臉龐,因為內心的掙扎,而變得扭曲,握緊的拳頭,骨節泛白,再怎么否認,掩飾也沒用!
他是如此的妒嫉,又如此深愛著她,甚至,想將她嵌入他體內,想要將她融入他的骨髓,融入他的血液,骨血交融,永不分離……
但是,就算愛,又能如何,又能改變什么?
忽然之間,他好像明白了,明白自己,早就已經沒有擁有她的資格,在他錯手殺掉她母親的那一刻,在她因打擊,而失去孩子的那一刻,就已經完完全全的失去了!
一切都是他的錯,是他做了無法挽回的事,是他的殘忍,才讓她變得如此絕情,是他!親手將她,推進了蕭輕寒的懷里。
如果不是親眼看到,他可以一直在腦中幻想,雪兒是愛他的!
剛才,他看到的,全是錯覺,這只是一個噩夢,只要等到天明,他就會醒過來,可是,如果是夢,自己又怎會感受到痛呢?
他微微閉上雙眸,漆黑的世界,在那抹微光之中,似乎浮現了她清麗的笑靨……
她決然的轉身離去,微醺著臉,偎進蕭輕寒的懷里,她和他親吻的柔情,歷歷再現,喉頭忽地涌上一股腥甜,不可抑制的吐出一口鮮血。
他緊緊的揪著胸口,已經無法呼吸,那里好像,發出嗚咽的凄厲悲鳴。
如果蕭輕寒,能夠撫平他帶給她的傷痛,如果蕭輕寒,能夠重新帶給她幸福,他是不是,該站在遠遠的地方,靜靜的看著她,為她的幸福,而感到快樂。
可是,為什么當他這樣想的同時,心臟反而痛得愈發的厲害,為什么他的心,會這么的疼,疼的讓他無法忍受,疼得讓他恨不得立刻死去?
東陵弈桀的手,重重的按住胸口,那里的劇痛,像是被利刃,一刀一刀,血淋淋的割著,意識微微有些迷蒙,不甘的想著,是他哪里,做得不夠,哪里不夠好?!
讓她寧可選擇離開,卻不愿給他,一個機會……
剛剛觸及陽光,便墜入了黑暗。
他將永遠的失去她,而他,卻無能為力,心中有一處轟然坍塌,茫然到手足無措,一時間,竟是渾身冰冷的沒有知覺,像是一俱失去靈魂的行尸走肉。
他緩緩的從地上爬起,眸子變得黯淡絕望,跌跌撞撞的向船艙走去,失魂落魄的離開。
這一刻,他仿若變了一個人,目光空洞,神情呆滯,一動也不動。
那是一種絕望,一種哀莫大于心死的絕望,從靈魂深處,開始蔓延出來,仿若這世間,再也沒有什么東西,能夠使他的心,再起波瀾了。
繽紛的煙花,隕落了好一陣,四周的靜謐,云沁雪紛亂的心,有了片刻的平靜,她坐在艙內的臥榻上,面色蒼白,神色清冷,手中拿著一卷書籍,正在凝神認真閱讀。
掛在窗邊的琉璃燈,發出溫暖柔和的光芒,照在她的身上,讓雪白的衣袍,透著淡淡的朦朧之色,像是鍍了一層金粉,分外迷人。
可是,看著看著,她的心思,已經無法放到書中,心內涌現出巨大的不安,仿佛要發生什么禍事一般,有股不祥的氣息。
夜漸漸深了,蕭輕寒站在外面,小聲的囑咐,她輕應了一聲,起身熄了燈,躺回床榻上,翻身向里,閉上雙眸,強迫自己,不再去想任何事,安心睡覺。
可是,這一夜,她怎么也無法安眠,腦中一直盤旋著,那張再不熟悉不過的臉龐,他厲聲的質問自己,為什么要這樣折磨他,她不旦的搖頭,轉身……落荒而逃。
迷迷糊糊中,折騰到凌晨,她扛不住巨大的困累,輾轉的睡了過去,醒來的時候,她伸手撩起窗簾,抬頭,看了看天色,并未全黑,天邊有幾絲,紅得不尋常的妖艷霞光。
空氣中,咸濕的悶熱氣息,讓她莫名的有些不安,似乎有哪里不妥,卻又說不上來,她趕緊起身,穿了衣袍,走出艙外,這樣的天氣,委實怪異。
微微抬首,只見蕭輕寒一人,靜坐在艙頂上,單膝彎曲,微紅的夕陽之下,發絲與發帶在暖風中輕揚,他完美的側面,愈發惑人心魂,隱約有種飄然而去的意味。
云沁雪微微一嘆,低聲喚道:“輕寒,發生什么事了?”
蕭輕寒聽到聲音,微微垂目,看到云沁雪仰首,關切的望著自己,他的唇角,不自覺綻放出一抹淡笑,利落的翻身,從上面輕盈的跳了下來,優雅的走到她身旁,低聲說道:“沒什么,只是覺得這霞光和暖風,有些奇怪。”
云沁雪微微皺眉,點頭道:“雖說,大自然的天氣,總是千變萬化,但是,為了保險起前,還是問問有經驗的船長,看他們有什么看法。”
蕭輕寒心中一嘆,心中隱約有些無措,不知該不該將這個消息,告訴她。
雖然,距離有些遠,但是,東陵弈桀的航船,還跟在他們后面,也許,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會失去航線,與這艘船分開了。
夜幕漸漸降臨,慢慢的下起的細雨,打濕了窗欞,大船在海浪中,起起伏伏。
天地間,一片灰蒙蒙的霧氣,讓人分不出,哪里是海,哪里是天,海上的風浪漸大,甲板傾斜,讓人幾乎站立不住,腳下不斷的打滑。
蕭輕寒見狀,修眉不由緊鎖,低聲的勸誡道:“沁雪,風浪好像有些大了,你好好在艙內休息,千萬別出來。”
云沁雪搖了搖頭,臉上滿是凝重之色,低聲道:“可是,我看情況,好像不太妙……”
話沒說完,船身突然劇烈的晃了起來,兩人都沒站穩,急急的后退好幾步,只聽見外面,傳來一聲巨響,然后,甲板上,傳來凌亂的腳步聲和驚叫聲。
雨勢漸大,從窗外看去,只覺得到處都是水,打濕窗欞的不知是雨水,還是浪花。
蕭輕寒緊皺眉心,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驀地,他拉開艙門,一陣狂風,夾雜著水霧襲來,讓人忍不住心驚膽戰。
云沁雪心中不由一震,急聲道:“輕寒,我也要去……”
蕭輕寒驀地回頭,不愿她舍身冒險,可是,面對她的固執與堅持,他,無奈的妥協了,兩個人,手牽著手,緊抓著船艙旁的扶手,才勉強,在顛簸的船上行走。
兩人摸索了一陣,好不容易出了船艙,卻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天地間,一片昏暗,烏云滾滾,閃電劃破長空,仿佛一條條銀絲,穿梭于云層波濤之間,刺目的閃光,映照出風暴下,深海暴怒的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