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醒來

朗天涯恍惚之間感覺自己突然變成了哪吒，有著三頭六臂，同時面對著三個方向，分別處在三個世界里，三種身臨其境的感覺同時涌進入了他的腦海，讓他的意識應接不暇，一片混亂。

他只有努力根據這些感覺的特點，將它們勉強梳理成三個部分。

其中一個他感覺到：在他面前，小布如同神棍一般，正在圍著一具被劃得滿身是血的尸體轉悠著，手舞足蹈，嘴里還念念有詞，時不時還向尸體噴出一片吐沫星子，形像非常齷齪。其他人圍在一旁，像一群吃瓜群眾在看猴戲。

小布的樣子讓他想起了北方農村那些跳大神的神婆神棍，他心想：異界也有請神作法這一套嗎？不過好像真的有效，要不然我怎么醒了？

另一個他感覺到：他正坐在神主寶座上向下俯視，這時大黃和孤寶像是被隔在了什么重重障礙之外，正在奮力向他靠近。孤寶沖在前面，一邊呲牙咧嘴地用爪子向前掏挖著，一邊不時的掏出一枚神獸幣進行吸食。

但在他眼中，他和孤寶之間并沒有什么障礙，孤寶到底在挖什么？難道在挖空氣？大黃則在后面用肩頂著孤寶的后腰，正在助它一臂之力。大黃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注視，愕然仰頭回看向他，二人相距近百米距離四目相對，他從大黃的眼中看到了對他擔憂，似乎還帶著一絲恐懼。

第三個他感覺到眼前正有一幅如同禮花炸開時的鏡頭回放畫面，有成百上千的實體靈氣彈從虛空浮現，然后四面八方向他匯集而來，不遠處俞錢花正笑中帶淚地向他撲來。

朗天涯頓時腦子一炸，不管不顧地奮力催動暗域內的內力，想要發出爆炸符力加速運行體內的各種程序，但暗域此時卻如同一座巨大的冰山，根本不是他所能撼動得了的。

現在他的意識所能控制的少許卡位被零星地分布在冰山的各個角落，被其他更高級、更牢固的卡位禁錮在一個很小的活動范圍內，已經失去了從前那種大范圍的自由移動能力，讓他絲毫動彈不得。

就在他就要絕望之時，大約二百多米外的俞錢花好像突然突破了某個屏障，被納入了某個符力范圍。外面的靈氣彈繼續匯集，最終在他身邊的某個點交匯，然后分離，瞬間劃空而過，襲向了他身后正在向他飛來的怪物群。

在靈氣彈在他身邊劃過的一剎那，他發現這些靈氣彈突然變的如此巨大，連它們金屬外殼上精密機床加工時留下的細微刀痕看上去都像是行車道。

此時俞錢花順著由半透明的符骨構成的通道，向他越走越近。尸體、跳大神的小布、圍觀的吃瓜群眾，他們似乎并沒有注意到她的到來。俞錢花徑直穿過這些巨人們的身體，徑直到走到了他的面前。她似乎根本沒有意識到他們的存在。

朗天涯想到了老木對他說過的，他同時處于兩個不同的世界，過著兩種不同的生活。看來，她和小布這些人雖然正處于同一地點，但卻分屬兩個世界，不可能產生任何交集。

此時俞錢花眼中柔情似水，伸手撫上了他的臉頰。但此時無論他無何掙扎著想給出一個回應，都是徒勞。越掙扎，他的意識就越趨向冷卻，并變得黏稠。最終，他的意識又重新回到了冰封之中。

“已經是第十個了。但我沒有看到有什么效果。”老木陰著臉說道。遠處那二十多個已經清醒過來的礦奴緊張地看著眾位貴人，不知道這些公民大人和貴族老爺們會不會提議用他們中的一個試試，畢竟他們體內的精神力比那幾個昏迷者要多一些。

“剛才他的意識很明顯清醒了一下。”小布說道，“雖然時間非常短，但說明我這個辦法是有效的。”

“那就繼續！直到老朗先生有能力交出仙府的飛行控制權。”月總管厲聲喝道。楊棲鳳在邊上點了點頭，表示認同月總管的說法。在場的不少人在想，這兩人歲數都不小了，看來他們很看重這次在仙府中續命的機會。

小布冷眼看了看老木，然后招了一下手。岳凌峙上前推開老木的阻攔，拖過一個昏迷的礦奴，擺在了僵立的老朗面前。小布上前解開礦奴的衣物，用合金絲開始在他的肌膚上認真地刻畫了起來。

朗天涯已經失去了時間的概念，他再次醒來時，不知道距離上次清醒已經過了多久。他朦朦朧朧感覺到能控制的卡位比以前好像多了一些，但離控制住整個卡位形成的巨大冰山，徹底擺脫思維和身體的卡頓狀態，還差的很遠。

那種三位一體的感覺仍在，但異界視角、地球視角和游戲視角都仿佛隔著一層大霧，總是影影綽綽的，所有感覺都很模糊，既看不清楚、也聽不清楚、更分辨不清楚。

他努力把注意力轉向地球視角，想確認一下，俞錢花是否像他上次看到的那樣，已經脫離了危險。但他越努力就越模糊，什么也聽不到， 什么也看不見。

他放棄了努力，轉而回視自身的狀況。他的意識立即感覺好了很多，不復探尋外界信息時那么遲鈍了，每個念頭的轉動也利索了不少。

他感覺到意識空間內新增加了一個龐大的信息團，即使它正處于折疊后的混沌狀態，仍然占據著他三分之一的意識空間。這顯然應該是礦區內所有符骨被化解后，分離出來的所有的程序模式的集合。

這個折疊信息團同他意識里原有的那個大骨架程序團很相似，但它明顯更大、更復雜。它一邊緩緩轉動，一邊不時的游離出一星半點碎屑。這些碎屑雖然飄飛出來，卻沒有完全脫離信息團，同它還保持著絲絲縷縷的牽連。

碎屑離開信息團足夠遠后，立即展開，變成了一個相對完整的程序模式。他大體上解讀了一下，發現它是一個菱形鱗片的程序。它慢慢地同他意識內的相似程序交流了一下，將對方相同部分消解掉，然后它重新折疊起來，又縮回到了信息團中。

朗天涯有點心灰意冷，按這個融合速度，要想把意識中的信息全部整理、合并、消化一遍，不知道要搞到何年何月。

此時一個較大的碎屑從信息團中非常完整地分離了出來，沒有保持任何同原信息團的聯系。朗天涯意識到，它應該是本體內的一個完整的獨立程序。這太少見了，本體怎么可能會在體內孕育出一個完全獨立的程序？難道這是個已經孕育成形的個體，是二寶的一個小兄弟，卻沒像二寶那么幸運地存活下來，最終被巖漿變成了骨礦石？

碎屑舒展開來，變成了一個折疊信息球。二次折疊的程序？看上去很高級的樣子嘛！朗天涯的意識靠了過去，將它再次展開。信息球變大了一些，但仍然渾圓堅固，似乎外面有一層保護，阻止著外人的窺探。

朗天涯的意識包圍上去，他將從各種程序中學到和悟到的什么至鋒之力、掌中鉆、螺旋勁都使了出來，盡情向這個信息團招呼。

“啪”的一下，信息團自帶聲效果般地打開了，里面的整個程序模式完全袒露在了他的意識之中。它的內部是一個類似于通訊符程序的結構模式，但它更復雜、更強大。

朗天涯雖然沒有了暗域中的卡位供他進行實際操作驗證，但他仍能從腦海中簡單模擬一下這個程序模式的功能。他得出的結果是：它是一個強大的、完全獨自運行的信息發射程序。

它的內部有獨自的靈氣儲備模塊。這使它不受本體體內靈氣匱乏的影響，即使本體暗域完全坍塌，它仍然能發出信息。它還有獨自的觸發機制。似乎本體的死亡就是它的觸發條件。

朗天涯瞬間就想到了這個程序的用處。它很可能是噬靈怪這個物種進化出來的一種招喚同類的器官。當本體還存活時，這個器官不會向外發送信息，它找到的資源和食物都是它自己的。但當它死亡時，這個器官就自行啟動，向外界發射坐標和消息，讓其他本體知道，這里有靈氣、有食物，快來享受吧！

他一下理解了五祖為什么不讓囊人先祖追殺最早的這只藍星本體，也想到了張菲之所以想盡一切辦法阻止地球本體離開，也不想真的將它殺掉，原來她是怕干掉它之后，引來其他更強大噬靈怪種族的窺伺！

突然，一個外界信息強行突破重重阻礙，被傳進了他的意識。外界信息的到來立刻讓他如同被塞了滿腦袋的冰茬子，立即把飛快轉動的腦筋變得慢如蝸牛。他努力撫平腦中的波瀾，將注意力集中到這個信息上，才慢慢地使信息中的內容變的清晰了起來。

信息是小布用暗域溝通術傳進來的，好像是在問他能否找到本體控制飛行的重要部位的程序，如果找得到的話，能否刻劃出這些部位的操作符，或變化出可插入合金的操作孔。

朗天涯此時雖然指揮不動暗域內的絕大部分卡位，但整個暗域的程序模式他還是知道的。畢竟它們都是在他的折疊下被整合到他的暗域中的。在涉及飛行的幾個重要程序所在的部位，他還真有少許卡位可以移動，即使不夠形成操作符，改裝個操作孔還是沒問題的。

朗天涯腦子雖然還是迷糊的，但這個小團體內的斗爭形勢這根弦一直沒放松。在交出飛行程序控制權之前，他必須考慮到小布和老木的處境。

他現在面臨的問題是，他可能還會昏迷一陣子，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沒有了他的強力保護，他的這兩位朋友一個是偷機密的間諜，一個是大逆不道的瀆神者，如何在群敵環伺中自保？

小布發進來的這個請求是自愿的？還是被星光輝等人強迫的？如果他把飛行程序的控制權交出去，是否會發生眾人過河拆橋、卸磨殺驢的結果？

這時，他那顆轉動極慢的笨腦殼中冒出了一個好主意。他努力地把九枚靈氣針的卡位幻化了出來，形成了一塊獨特的操作符。

這塊操作符的結構，他參考了噬靈怪武器的工作原理。這塊操作符里的卡位是活動的，只有小布的暗域發出的獨特波動才能啟動它，啟動之后它能變幻出無數種操作符力，除了能控制飛行程序，將來如果小布能力足夠，還能通過它控制大部分第三層外殼（也就是礦區符骨折疊形成的那個部分）中的程序。

之所以說是將來才能控制，是因為目前朗天涯也無法讓這些程序接收操作命令。但他在這些程序中已經設計好了刻劃的方向，只要精神力得到補充，就會優先在這些程序形成接收操作程序，即使精神力得不到補充，依靠暗域的自然刻劃之力，也能慢慢地刻劃出操作程序。

他這樣安排，一是為了給小布和老木提供一個依靠。二是害怕如果他長年不醒，會把被困在他外殼中的這些人憋壞了，甚至可能會出現死傷。有了小布的控制，將來這些人還有機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