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重任
朗天涯費力地把頭鉆出通風口,先轉(zhuǎn)著觀察了一下四周的情況,沒有發(fā)現(xiàn)有什么異常之后,才把整個身體爬了出來。他知道現(xiàn)在情況緊急,時間寶貴,他本想要先站起來,但他卻沒能辦到。他的右側(cè)裂開的胯骨同骶骨之間的骨縫剛剛在基地內(nèi)恢復了一些,為了這一次鉆通風道,再次被他強行掰開,這導致他是傷上加傷,胯部的巨痛一陣陣傳來,疼的他出了一身大汗。于是他只能往前多爬了幾步,先讓后面的小女孩爬出來,并拖出更后面的背包。因為站不起來,他只能先趴在原地休息一會兒了。
他仰頭查看了一下四周環(huán)境。這是個小山崖的底部,通風口就在崖底的一塊突出的巖石下。崖高也就五米多點,崖上松柏林立,崖下是個緩坡,坡下巖石盡處也是綠樹成蔭。他以臉貼地細心感覺,并沒聽到附近有怪物或其他人的動靜。這時身后的通風口中突然冒出一股煙來,顯然是信度在下面命人放火了。他急忙爬過去扯了些樹枝草葉和積雪牢牢地堵在了洞口,以免煙氣散逸引來怪物或者追捕人員的注意。
小女孩很懂事,經(jīng)過這么長時間在黑暗閉塞管道內(nèi)的爬行,她也沒有哭鬧。雖然由于察覺到他倒地不起,能看出她很焦急和恐懼,但她仍然很老實的坐在他身邊,懂事地用訓練服長長的衣袖擦去朗天涯臉上的汗水。朗天涯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欣慰地想,有你擦這兩下了,也算我沒白疼你這個小神精病。
突然他發(fā)覺背包里有什么東西震動了一下。好像是有什么東西的功能被通電啟動了。他急忙伸手把背包拿過來,一陣翻找,最后拿出那個吳大可給他的求救器。通過微觀上的感知,他感受到了這個東西內(nèi)部器件的運轉(zhuǎn),顯然它未經(jīng)他操作就已被啟動了,而且可能已經(jīng)發(fā)出了什么信號。
“上了那個洋鬼子的當了!”朗天涯立即手掌一用力,直接捏爆了這個鼠標大小的玩意,然后把它的殘骸扔在了地上。他剛才之所以收下了這玩意兒,因為一開始是那個維修工好心地主動放他們進的地下基地,再加上對方長了一張非常誠懇的帥臉,他本能的以為對方是為他好。但現(xiàn)在看來,他再一次遇人不淑,被人騙了。
他立即俯下身把手臉再次緊貼在冰涼的地上,細心體會著地面?zhèn)鱽淼母鞣N信息。這次他聽到有一副機架正在向他這個方向趕來,距離大約在一公里之外。看來剛才發(fā)出的信號已經(jīng)被人察覺了。他一邊在心里咒罵著那個維修工,一邊忍著胯部和兩肩的疼痛,向崖下的緩坡滾去。小女孩連忙拖著背包追他,因為她腳下有眾多雜亂的積雪和枯草,兩步之后,她就和背包、狼皮袋滾作一團,翻滾著沖下緩坡。趴在緩坡下的朗天涯急忙伸出雙手,把孩子和背包接住了。
看來僅靠往下滾是跑不了多遠的,而且一路上會留下明顯的痕跡。但此地是決不能停留的。朗天涯扶著一棵小松樹忍痛站了起來。他讓小女孩把背包拿到他身邊。他先是從包里拿出兩塊夾板,用短劍稍稍雕琢了一下,放到胯上試了試,覺的還算合適。接著他把那根橡膠帶也拿了出來。他把帶子的一頭勾在眼前的小松樹齊腰高的地方,把另一頭勾在自己的腰上,然后他把夾板緊貼在胯上,接著他轉(zhuǎn)動身體,一圈一圈的把橡膠帶繃在胯部和夾板上,他吃力的轉(zhuǎn)到最后一圈,從樹上摘下掛鉤勾在自己的腰部。這樣他就把裂開的骨縫簡單的固定住了。然后他走了兩步試了試,雖然還是疼,但基本可以跑跳了,只是不能太劇烈。
朗天涯把孩子裝入狼皮袋,然后把狼皮袋和背包做成一個褡褳,讓裝著孩子的狼皮袋在前面,背包在后面,他把這個褡褳挎在自己的前胸和后背上,正準備繼續(xù)向坡下走,突然聽到崖上有動靜。他抬頭一看,一個人穿著一身機架正站在那里看著他。而且這個人朗天涯認識。
邵世航催動機架縱身跳下這個五米高的小山崖,落地時腳下“卡”的響了一聲,他低頭一看,發(fā)現(xiàn)是踏碎了一個塑料外殼。他又看到在離腳不遠處另有一堆小零件四散在地上,顯然它原先是個小器件,在他踩上它的外殼之前就已被人弄壞了。他俯下身用指頭劃拉了一下這攤破爛,從中間捏出一塊一公分左右的小塑料片,他用手擦去上面的泥雪,打開頭盔頂上的一個小燈,仔細觀察了起來。當他看到小塑料片完好無損,而且上面有事先約定的隱密記號,能確認這正是他要找的東西的時候,邵大明星禁不住露出了銀幕上常見的招牌式微笑。可惜這魅力十足的笑容,現(xiàn)在的觀眾只有土坡下一大一小兩個灰頭土臉的人。
朗天涯一邊戒備地看著邵世航把塑料片裝入衣兜,一邊笑著問道:“邵大明星好久不見。怎么,你的粉絲們又催著你出來施展真功夫斬妖除魔了?”
邵世航狡黠地笑著,搖了搖手指說道:“齊大魔頭不要說笑!我這次是來打怪升級的。順便完成一個支線任務。不過你這個小BOSS不用害怕,我們從城里組隊出發(fā)的時候已經(jīng)約好了,這次只打怪,不除魔。算你走運,這次我是不會對你出手的。”
“切!我還以為你又是和上次一樣,是來送裝備的。”朗天涯看著他身上的機架,羨慕地說道。
幾年前,二人第一次相遇時曾纏斗了很久,后來兩人都發(fā)現(xiàn)對方其實并沒有殺人的欲望,打來打去完全是白費力氣,最后只能罷手。停手之后的兩人坐下來協(xié)商解決善后事宜。
邵世航提出要一件齊云升的標志性東西充作自己的戰(zhàn)利品,回去之后可以給粉絲們一個交代。最后他挑了那把惡名在外的厚背短刀。而朗天涯當時提出要邵世航身上的那身有防彈能力的武人練功服。當時朗天涯渾身上下沒件值錢的東西,而邵明星這身衣服是花了大價錢定制的。就這么被人以一個破爛凡鐵制成的短刀換走,他有點舍不得。二人幾番扯皮,最后還是邵世航顧全大局忍痛割愛,雙方才達成交易。朗天涯所提的“送裝備”指的就是這件事。
“我們當時雙方明確約定,這件事只有你我二人知道,不能讓第三人知曉。你這次當著第三人提起這事,明顯是屬于違約行為。”邵世航怒視著朗天涯說道。
朗天涯看了看胸前狼皮袋中的“第三人”,小女孩正睜著大眼認真聽著兩個大人說話。他突然醒悟過來,這可是個把這個燙手的山芋脫手的好機會。他急切的一邊把褡褳從身上解下來,一邊對邵世航說道:“邵大明星,我求你個事唄!”
邵世航一看朗天涯的動作,就知道他的想法了。他連忙說道:“你先別忙著把孩子放下來,聽我先說一句。”
朗天涯聞言愣了一下,卻沒停下來,繼續(xù)往下解著褡褳,一邊說道:“你說你說,我先解下來再說,什么事都能商量著來嘛!”
“老齊!”邵世航急的額頭上冒出一層細小的汗珠,他也沒顧得上擦,繼續(xù)說道:“我明白你要干什么。但我無能為力呀!我這次也是身負重任。我要抓緊時間趕回去,這一路上我不可能帶著這個累贅,這會影響我的速度的。我還有幾十公里的山路要趕的!而且現(xiàn)在這一帶不同派別勢力的人員太多了,我可不想節(jié)外生枝,被人半路截胡。”
朗天涯停下解褡褳的雙手,直起彎下的腰看著邵世航,用微微顫抖的聲音質(zhì)問道:“你說什么?累贅?你說這孩子是個累贅?還身負重任?什么樣的重任能重過拯救這個不到三歲的孩子?你說說,是什么重任!只要你說得出來,讓我信服,我就讓你走。”
邵世航看了一眼狼皮袋中的小女孩,小女孩兩手扒著袋子邊,露出半個小腦袋,忽閃著大眼睛看著面前爭吵的兩人,顯然她有點不明白這兩大人剛才還笑語吟吟的,怎么突然間就惡語相向了。
邵世航禁不住濕了眼眶,讓他放棄解救這么可愛的一個小女孩,顯然有失他為人的原則,他的內(nèi)心也充滿痛苦,但他又不得不做出這個殘忍的決定。
“我不能告訴你這是什么重要的任務。我只能說我會舍命去完成它的。如果能用我的命去換這個孩子的命,我會毫不猶豫去換的。但讓我冒著完不成這個任務的危險去救這個孩子,哪怕其中只有一絲一毫的可能,會妨礙了這個任務的完成,我也恕難從命。我只能說這么多了,對不起!”邵世航說完,催動機架縱身向西南方跑去。
朗天涯看著邵世航遠去的身影,忍不住輕聲罵道:“去你馬的任務吧。你們都不愿救,那就老子自己來好了!”罵完他摸了摸孩子的頭頂,用圍巾把袋子口的縫隙塞緊,然后把褡褳又穿戴起來。
“叔叔,你為什么老是要把我送人?你是不是不喜歡我?”
“叔叔就是因為喜歡你,才要把你交給別人。”
“我不信!你就是不喜歡我。不想讓我在你身邊。”
朗天涯伸手擦去孩子眼角的淚珠,沒有再解釋。
韓剛在附近的一個山頭上,看著齊云升帶著孩子一拐一拐遠去的背影,緩緩放下了舉在半空中的石頭。他實在敲不下去那個招喚怪物的信號。
他完全理解齊云升的心理以及他的行為。他認為齊云升這是在贖罪。十年前,齊云升殺死了他前老板尹照京八歲的弟弟尹照南,所以一直內(nèi)疚于心,這次齊云升之所以全力拯救這個孩子,就是想要撫平他這十年間良心的不安。
韓剛也曾經(jīng)害過一個女孩,曾把她置于一個十分危險的境地。從此后,他就陷入了一種自我煎熬的狀態(tài)中,一直覺的有一塊巨大的石頭壓在他的心頭。直到得知沙普通想辦法救出了女兒,他的這塊石頭才算落了地。所以他完全理解齊云升現(xiàn)在的心情。
但現(xiàn)在,韓剛又一次面對相似的場景,又一個小女孩的命運交到了他手上,他只要敲下石頭,就等于是把這個小女孩送進了怪物的血盆大口。最終他決定不再受這種煎熬了,哪怕可能為此付要出生命。
朗天涯遠去的身影已經(jīng)看不見了,韓剛愣了一會兒,突然明白了自己現(xiàn)在的處境。如果齊云升帶著小孩子沒從他的監(jiān)視區(qū)逃離,他還能對怪物和胡路有所交代。但是現(xiàn)在是他眼睜睜的放走了這兩人,那他還在這等什么?等怪物來懲罰他,吃了他嗎?想到這,韓剛趕緊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土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