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個月說短不短,說長不長。
司徽彥一直都在想如果當初的晏南洵知道未來有一天自己要因黎歡而死,他還會不會那般折磨黎歡,或者說如果再重來一次他還會不會再給黎歡下生何歡。
他想,答案是不會。
因爲沒有再來一次的機會,會與不會其實都不重要了。
莫繁送給晏南洵的杯子雖然很是劣質,但他還是寶貴的不行,每一天都必須要用它來喝水。
可能這也註定了他們是一輩子的悲劇。
雲海的風景很美,湛藍的天空平鋪萬里,再浮躁功利的心來到這裡一切都會歸於平靜。
晏南洵覺得能在死之前再看到這麼美好的風景也是值了,只是他好想再帶莫繁來看一次,下輩子吧,下輩子再來雲海。
下輩子他還想再和黎歡相遇,只是這次換他來愛她。
晏南洵的身體已經到了極致,司徽彥想讓莫繁來見他最後一面,可晏南洵死活不肯,以前他一直不明白爲什麼晏南洵非要放棄自己的生命,讓莫繁活著,後來他明白了,如果是他,他也願意讓藍莘活著。
愛不是佔有,是成全,是犧牲。
三個人的愛情圍場裡總該有一個人放棄,總該有一個人犧牲自己,去成全另外兩個人,晏南洵是,他亦是。
蠱蟲耗盡了晏南洵的生命,司徽彥帶他回了雲海,打算從他身體裡取出蠱蟲。
司徽彥想讓他死後再取,這樣他能少痛苦一些,但晏南洵不肯,只有最新鮮的蠱蟲才能發揮最好的效果。
司徽彥忍痛從他身體裡取出蠱蟲的那一刻,他的淚掉在了晏南洵的手上,晏南洵感覺到了,但他已經沒有力氣了,他知道讓司徽彥來做這些事對於他來說是很痛苦的,但司徽彥是他最交心的朋友,死在他‘手裡’總好過死在別人手裡。
其實他想要多少朋友就能有多少朋友,就好像他想要多少女人就會有多少女人主動送上門,都是一樣的道理。
但想要那種高山流水般的君子之交卻不是易得的。
晏南洵用盡最後的力氣朝司徽彥輕輕笑了,這一笑,恍如隔世,這一笑,彷彿回到了他們最初的樣子。
面布一蓋,他們這一世算是緣盡了。
這一天,是六月初六。
下輩子,下輩子他司徽彥依舊要做晏南洵的好兄弟。
司徽彥聽從他的安排將他火化,晏歡歡送到了晏東黎的身邊,待一切處理完後,他帶著解藥找到了黎歡和韓至鉉。
“我找到辦法治好莫繁了。”
韓至鉉自然是高興的,但莫繁只是愣了一下,淡淡的點了點頭。
莫繁有吃下生何歡的記憶,所以司徽彥說出來的時候她並不意外,但她突然心痛,痛得莫名其妙,痛得無緣無故,痛得心慌,痛得不安。
她問道:“晏南洵呢?”
司徽彥眼底閃過幾絲哀痛,而後又恢復平靜的說道:“等我治好了你,自然會帶你去見他。”
安城晏家的陵園裡,莫繁沒想到自己再見晏南洵的時候他竟然死了,莫繁看著石碑上刻著晏南洵的名字,上面還有他的黑白畫像,她知道晏南洵一向是不愛拍照的,這石碑上的照片還是她偷拍的,她明明記得當初她偷拍被發現,那一串子的照片早已經被晏南洵銷燬乾淨了,怎麼還會出現在這裡?
她又想起好多和晏南洵相處的時光,淚不自覺的流了下來。
她對他又怎能做到真正的無情,只有不曾有過愛,才能不恨,才能無情。
她一直恨不得讓晏南洵去死,可真的去死了,她又捨不得了,沒有了他的糾纏,她的人生還有意義嗎?
人吶,本性爲賤。
莫繁不相信晏南洵真的死了,問司徽彥:“爲什麼?”。
司徽彥如實告訴了她所有,又問道:“爲什麼你有了以前的記憶?”。
莫繁搖頭,她也不知道,只是突然有一天她醒來感覺自己腦海裡的記憶在混亂,在混雜,有些在消失,有些在重現。
她的記憶不是一夜之間突然出現的,而是一點一點的慢慢恢復了。
司徽彥再問:“那你的記憶到底記得多少?”
黎歡如實說道:“這接近七年的記憶都沒有了。”
司徽彥驚訝,這就表明現在站在這裡的是真正的黎歡,而不再是那個頂著黎歡身體的莫繁,也不再是頂著黎歡記憶的莫繁,那一個莫繁都不是了,他突然有一秒覺得晏南洵的決定或許是對的。
“你以後打算怎麼辦?是要和韓至鉉在一起嗎?”
黎歡搖了搖頭:“不知道。”
司徽彥見她好像有話要對晏南洵說,便知趣的將地方留給他們,默默的走到外邊。
“晏南洵,你又在耍我對不對?你怎麼可能死了呢?我還活著你怎麼可以選擇去死?爲什麼要救我,你不是說你晏南洵從來都不會後悔的嗎?晏南洵,晏南洵你果然不管做什麼都這麼狠。”
對她狠,對自己也狠。
“晏南洵,我不會原諒你。”
“晏南洵,我恨你。”
恨他讓她家破人亡,變成孤家寡人,恨他讓她一而再的活得痛苦,一而再的活得煎熬。
“晏南洵,你憑什麼,憑什麼來決定我的生死?”
“晏南洵,下輩子我再也不想遇見你。”
“晏南洵,晏南洵......”
莫繁最後喚了好幾聲晏南洵,他和她啊,這輩子她愛過他,也恨過他,夠了,這輩子夠了。
莫繁心情複雜的閉上眼,她也不知道自己現在對於晏南洵到底是恨他,還是依舊在乎他,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耳邊傳來腳步的聲音,她以爲是司徽彥回來了,可擡眸一看,卻是個陌生的漂亮女子。
莫繁問:“你是誰?”
她說:“我是你的重生人。”
莫繁不解,疑惑的看著她。
“是我讓你變回了黎歡。”
樂媛不理她眸中的深思和防備,望著晏南洵哀痛的落淚,她放下了晏南洵生前最愛的荼蘼花。
荼蘼花開,預示著感情的終結。
她一直不明白爲什麼晏南洵會喜愛荼蘼這種傷感的花,或許一切都是命中註定。
愛到荼蘼,意蘊著生命中最燦爛,最深沉,最刻骨銘心的愛即將失去。
花開荼蘼,終究是殤。
樂媛又深深看了眼莫繁後走了。
“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知道你是誰。”
莫繁的記憶恢復是因爲樂媛給了她藥,她一開始並不想吃,是她之前要在韓至鉉和晏南洵之間做選擇的時候吃下的,因爲莫繁不知道選誰,但是黎歡知道。
樂家祖上是神醫出身,而她對疑難雜癥頗有天賦,樂家爲什麼那麼寵她,就是因爲她是最有天賦,最肯好學的那一個,她知道黎歡的身體,知道她身體裡有生何歡,有忘憂花,雖然她不知道生何歡是什麼,但是她祖上有人見過噬心,也見過忘憂花,窮其一生都一直在研究它,所以她纔有辦法,有辦法讓她變回黎歡,有辦法讓她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