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東河對柳湘湘的感覺又親切了不少,因為他也不過是被養父母從孤兒院里領回家的,雖然有名義上的父母,可是他就是個孤兒,血緣之親早就不知道在哪個角落里,或許,他們已經死了。
孟東河覺得自己可能是身帶災難的人,自己好不容易考上大學,原本以為可以讓養父母享享清福,可是他們就在一場車禍中喪生,這一切對于陳宛來說,卻是幸運,據她所說,現在女人的擇偶條件就是有房有車,無父無母。
對于陳宛的這番話,孟東河是反感的,可是當時的他沉浸在愛河里,也就沒當那么一回事了,現在孟東河才知道,能說出這樣一番話的人,本性就是自私勢利的,她不愿意捱苦,也不會愿意承擔起為人子女的責任,一想到這里,埋在孟東河心中的一些酸楚與遺憾就輕了許多。
柳皓陽并不常呆在家里,他總是一大早就跑出去,幾乎半夜才回來,孟東河不知道他靠什么為生,也不知道他如何解決一日三餐問題,他問過柳湘湘,她也是一無所知,她只知道,這位叔叔出走時不過十五歲,父親對于這位親弟弟的出走,只是以一聲嘆息來回應。
對于這位叔叔的現在,她更是一片空白,她只是知道,他是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細心的孟東河發現,柳皓陽并不像第一次見面時灑脫,臉上總是有一絲愁容,好像在擔心什么,有時候半夜回來,獨自一人坐在沙發上,燈也不開,就那么地坐著,不發一言,孟東河上洗手間時差點沒被他嚇死。
“師叔,你在做什么?”
“等。”
“等什么呢,不會是失眠吧。”
事務所很大,有足夠的房間,可是柳皓陽也不進房間睡覺,孟東河突然有種感覺,這幾夜,柳皓陽可能都是在沙發上度過了,有可能,他根本沒有睡過覺。
“失眠?”柳皓陽在黑暗中笑了:“如果只是這樣,就好辦了,算了,和你也說不清楚。”
既然師叔都這么說了,孟東河只有去完洗手間,默默地回到房間,拉上被子,蓋上頭,小時候,當他不睡覺的時候,養母就會嚇他,鬼來拉壯丁了,要趕緊閉上眼睛,驚得他拉被子把頭蓋得嚴嚴實實。
陳宛走后,孟東河又恢復了這個習慣。
孟東河翻來覆去地睡不著,他起身亮起了臺燈,卻聽到客廳里傳來一聲呻吟聲,盡管那人盡力控制,但估計是已經痛苦得不能自抑,聲音依然傳了過來,他意識到可能是柳皓陽,穿上拖鞋就跑出去,就看到柳皓陽已經倒在地板上,身子蜷縮起來,就像一只基圍蝦。
他想去開燈,柳皓陽伸出一只手來:“不要開燈,不要開燈。”
孟東河有些納悶,只有停住,可就在此時,燈亮了,原來是柳湘湘,她聽到了客廳里的動靜,跑出來,并順其自然地開了燈。
燈光下,柳皓陽的一張臉死死地貼住地面,孟東河試圖將他扶起來,他卻死死地扶著地板,不肯起身。
柳湘湘也察覺到了不對勁:“叔叔,你怎么了,要不要送你去醫院?”
“不用,你們回去睡覺,我過一會就好了。”
“不行,”孟東河堅決起來,他覺得恐怕不是小事情:“我叫車,我們去醫院,你快起來。”
柳皓陽沉默了,孟東河就去扶他,剛把他扶起身來,孟東河就僵住了,臉!!師叔的臉!!
柳皓陽是美男,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實,哪怕是已經三十七歲,也是個美男,他邪氣俊美的臉哪怕是去做演員也足夠了,可是現在,這張臉上所有的血管都爆了起來,就像是平滑的蛋殼產生了裂紋一樣,他看上去很痛苦,他的嘴角已經流出涎水來。
“叔叔!!”柳湘湘一聲尖叫,這才把孟東河驚醒過來。
他匪夷所思地看著師叔的臉,手指尖忍不住顫抖起來:“師叔,你這是怎么了,是得了什么怪病嗎?”
柳皓陽伸手遮住自己的臉,他的聲音啞啞的:“你們先把燈關上。”
孟東河幾乎是飛奔過去關了燈,然后扶師叔坐到沙發上來,柳湘湘已經倒了一杯咖啡來,遞給柳皓陽。
“嚇到你們了?”盡管是在黑暗中,孟東河也能聽出來那是苦笑:“對不起,我以為自己能解決的,哪怕是到了這個地步,我還想維持我的自尊。”
“什么意思?”孟東河的好奇心已經快到極限了。
“你們遇上我不是偶然,我早就想找你們了,不,我一開始想找的,只是大哥。”
“可是,計劃趕不上變化。”
柳皓陽的手放了下來:“現在,可以開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