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市中心醫(yī)院,廉惜躺在待產區(qū),聽著身邊此起彼伏的叫喚聲,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此時此刻,她忽然生出想要有個人陪伴的念頭。一個星期前,滕薇薇說要過來照看她,她想都不想就拒絕了她的好意。她以爲這條路她可以一個人走下去,哪怕是前路暗淡。
“啊!”腹中突如其來的一陣絞痛打斷了她的冥想,原來之前的隱隱作痛僅僅是個前奏。她無助的抓緊牀單,不肯讓第二聲呼痛從嘴中吐出。痛,撕心裂肺的痛,她從來不知道迎接一個新生命的到來要歷經這樣慘烈的過程。
“醫(yī)生……快來……我就要生了。”劇烈的疼痛讓廉惜本能地向醫(yī)生求救,她只希望這一切立刻結束。
一個護士過來給她做檢查,幾分鐘後,護士肅著臉訓斥道:“纔開了兩指,早著呢。別盡給我們添亂。痛?生孩子能不痛嗎?怕痛就別生,這年頭多得是丁克。”
廉惜顧不上問候護士的全家,被另一波疼痛折騰得要死要活。一雙手死死地扣住病牀兩側,冷汗溼透了髮根順著額頭一滴滴落下……這樣的痛到底要持續(xù)多久?廉惜只希望肚子裡的小東西能乖乖地早點出來,讓她少受一點罪。
“大妹子,這是我剛買來的雞湯,你喝一點,生孩子可要力氣呢。”月嫂金大姐將雞湯送至廉惜嘴邊。
廉惜剛痛出一身冷汗,哪裡有心情去喝什麼雞湯啊。
“……我,不想喝。”廉惜虛弱地對金大姐道。
“我來。”身後傳來低醇的男聲,苗清許伸手拿過金大姐手中的雞湯,直接擱在牀頭櫃上。他將廉惜半抱在懷中,一隻手執(zhí)湯匙舀一勺慢慢吹涼了,這才送至廉惜脣邊:“乖,喝一點。”
不知道爲什麼,廉惜聽到苗清許的聲音心中一暖。忐忑的心情也安定了許多。她可恥地發(fā)現(xiàn)自己此時此刻,無比貪念這樣的溫暖,而她,再沒有力氣去拒絕。
金大姐是個機靈人,她猜陡然出現(xiàn)的男人應該是僱主的老公,便笑著對苗清許說:“有你陪著大妹子,那我就回去熬一鍋雞湯,順便把大妹子要用的東西都帶過來。”來得匆忙,剛纔只顧得上拿寶寶的用品,大人的東西倒是沒來得及準備。
“好的。辛苦你了。”苗清許彬彬有禮和顏悅色,金大姐聽著很受用,連聲道:“應該的,應該的。”這才風風火火地離開了產房。
廉惜迫於苗清許的淫威,應該說是苗清許巧言令色地半喂半灌,一碗雞湯倒是一滴不剩地倒進了廉惜的胃裡。喝完雞湯,廉惜覺得有些犯困,剛閤眼,肚子裡的小東西又鬧騰起來了。“噯……”廉惜倏然皺眉,汗如如下,卻只是咬牙苦苦硬撐,一雙手死死地扣緊病牀兩側。
“惜惜……”苗清許看到廉惜發(fā)白的臉色心中一痛。
廉惜下脣洇出一絲血痕,臉色一片青白,扣住牀邊的手指用力曲起,手背上的青筋突起。顯見是痛到了極致。
苗清許一下子就慌了神,大聲叫道:“醫(yī)生,快來,我老婆要生了!”
護士跑過來一看還是廉惜,立刻皺眉道:“都說了還早,又來搗亂。我們真的很忙,理解一下行嗎?”
“可是,她很痛啊。”苗清許壓根不理解,這麼痛不找醫(yī)生找誰啊。
護士翻白眼,看白癡一樣看苗清許:“生孩子誰不痛?怕痛就別生!”
護士惡劣的態(tài)度讓苗清許怒不可遏,冷冷道,“道歉!”
廉惜扯扯苗清許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將事情鬧大,她這可是非法生育啊。
“是應該向人家道歉。太不像話了……”可能大家都被護士這麼訓過,見有人願意出頭,待產區(qū)的家屬暫時忽略產婦們歇斯底里的慘呼,紛紛開口附和。
見苗清許氣勢非凡,言辭中帶著與生俱來的尊貴威儀,那護士一時之間倒是慌了神,愣在那裡進退兩難。道歉吧,太丟人,不道歉吧,衆(zhòng)怒難犯。
“……算了吧。下次說話……注意一點。”其實她想說,
別那麼刻薄了。忍著巨痛趕緊打發(fā)護士走人,她可不願對著那張臭臉,那樣她會覺得更加痛苦。
苗清許冷哼一聲再不搭理那護士,那護士臉一紅,匆匆說了聲:“對不起。”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有人和苗清許搭訕:“這護士也這麼說過我老婆,我早就想對她開火了,可又怕她,給我老婆接生的時候搗鬼。哎,現(xiàn)在的醫(yī)護人員啊,一點人性都沒有。就只看中這個。”那胖乎乎的男人伸出兩根手指,比劃了一個數錢的姿勢。
“哦?還有這樣的事情?”苗清許倒是沒有想那麼多,他立刻決定,不能讓那個護士再待在婦產科了。安頓廉惜好生躺著,走出產房打電話去了。
隔了一小會兒,苗清許笑瞇瞇地對廉惜低聲道:“那個護士休長假了。”
廉惜沒有心情發(fā)表任何看法。那護士惹到煞神也只能是自認倒黴。
廉惜痛了整整一天一夜,結果發(fā)現(xiàn)胎位不正,一度陷入危險境地,關鍵時刻醫(yī)生給她實施了剖腹產。
這一天一夜多,苗清許的心情如同坐在過山車上,一直被一根細線懸吊著。
苗清許望著保溫箱中躺著的小東西,真的想流淚,太折騰人了。可是看著那小丁丁白乎乎的肉糰子,他又生出一種滿足感。是個小公主哎,白嫩嫩的,頭髮卷卷的,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怎麼看怎麼喜歡。
於是產房育嬰室外,一個男人喜滋滋地打著電話:“我們家惜惜生了個漂亮的小公主。哈哈……我成功晉級當爸爸了。哈哈……”
直到,護士小姐走過來提醒他放低音量。這才讓苗清許想起病牀上還躺著小公主的媽媽。
三天後,廉惜已經可以進食了。但她基本上對著金大嫂送來的各種稀奇古怪的下奶湯毫無食慾。太難喝了!金大嫂送來的湯,紋絲未動地被閒置在牀頭櫃上。
苗清許說,“小公主很乖。”頓了一下又道:“你也不希望小公主醒來了就餓肚子吧?”盛好一碗放著古怪食材的雞湯,苗清許笑瞇瞇地道:“我餵你?”
廉惜趕緊伸手接過,埋頭慢慢地喝著。
雖然,這個生命是個意外,但也是她歷盡千辛萬苦才生下來的。小傢伙實在是太磨人了!
第三天,小公主被護士抱出保溫箱送回病房和媽媽待在一起。廉惜搞不明白,明明只是一團白嫩嫩的小糯米糰子,哭起來簡直能要了人的命。爆發(fā)力和持久力都出乎意料的驚人。最可氣的是,小糯米糰子被苗清許抱著的時候,很乖。她抱著小糯米糰子的時候,除非吃奶,其餘很多時候,小糯米糰子會不給面子的大哭。難道小糯米糰子天生就知道,對著大人物要奴顏媚骨?
等到苗清許不在的時候,就此問題,廉惜和滕薇薇進行了深入的探討。滕薇薇鄙視道:“你就沒想過那叫父女連心?”
難道……難道……苗清許纔是小糯米糰子的親爹?
“可是,可是,薇薇……”廉惜聲音悶悶地,“安全期也不一定就絕對安全啊。萬一,萬一……”孩子是那個人的,她又該怎麼辦?
廉惜想要說什麼滕薇薇自然很明白,難得地正色道:“有一種技術叫DNA,懂嗎?”
“那又怎樣?”廉惜反問,“我難道就能假裝沒有背叛過他嗎?薇薇,我不能那樣對他,不公平。”
“感情的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你就沒想過他或許能夠原諒你?”
“我不能讓他知道那件事!”
“那就忘掉那件事,永遠都別提了OK?即使有人提起,你也要矢口否認,明白嗎?”滕薇薇恨鐵不成鋼,惜惜怎麼就這麼死腦筋。她那不是被欺騙矇蔽了麼?況且,苗清許也不夠君子,趁人之危,負點責任也應該吧。
孩子滿月的那一天,廉惜的父母、苗清許以及滕薇薇、皮樂組隊來Q市給小糯米糰子過滿月。
突如其來的大部隊,廉惜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就知道,某人所謂的保證,壓根
就不值錢。
廉惜見到老爸老媽,感到很慚愧:“爸,媽,我……我……對不起,我讓你們擔心了。”
廉韜、何雅君看著女兒和那一團白嫩嫩的小東西,滿肚子的怒火盡數化成了一聲長嘆。事已至此,總不能把女兒逼進另一個死衚衕裡吧。這幾個月的忐忑不安,他們不想再經歷第二次。
“我們回家吧。”廉韜摸一摸女兒的頭髮,慈愛的目光溫暖如昔。何雅君一邊笑著流淚,一邊拿手指戳廉惜的腦門:“你這死孩子,一點良心都沒有……”
“啊!”皮樂的尖叫聲打斷了廉惜一家大團圓的煽情畫面,“她,她居然尿尿到我身上!”
滕薇薇大笑:“她給你送見面禮呢。”
苗清許也笑:“我有提醒過你的,你不聽我的,愣是不給我抱。”
暈,那不是小糯米糰子太漂亮、太可愛了嘛。還以爲,苗清許不捨得給他多抱一會兒呢。皮樂對著小糯米糰子齜牙咧嘴:“你就是這麼對你乾爹的?嗯?看我不打你小屁屁。”
“哇……”小糯米糰子立刻扯開嗓子大哭起來,顯然是對皮樂要打他小屁屁的行爲表示抗議。小小胳膊在空中亂舞,長長的睫毛被眼淚潤溼,楚楚可憐的小模樣令皮樂立刻投降,“小糯米乖哦,乾爹不乖,打幹爹的屁屁好不好?”
小糯米糰子立刻很給面子的停止了哭泣,皮樂簡直想哭,“這是一個月大的小屁孩嗎?”
苗清許直接將小糯米糰子拎過來,麻利的給她換好尿布,交給何雅君抱著。廉韜看著何雅君懷中的小糯米糰子若有所思,看來他們家惜惜,真的是長大了。
苗清許斜乜著皮樂:“我的女兒,當然聰明。”
皮樂受不了苗清許一臉的得瑟,直接發(fā)射求救信號:“薇薇,我們也趕緊生一個吧,咱生個兒子搞定他女兒。”
“滾!”滕薇薇臉色可疑地紅暈了一大片,毫不留情的笑罵。
何雅君笑瞇瞇的,很是誠懇地對皮樂說:“呀呀,小夥子求婚真是沒創(chuàng)意。小姑娘都喜歡浪漫一點的方式,好伐?”
“小廉,你看,他們都七五我。”
廉惜看著皮樂胸前的一大片污漬,好同情他的慘狀,就說:“我去給你找件衣服換一換吧。”
皮樂立刻湊到苗清許耳邊小小聲說:“有情況!小心有人搶走嫂子哦。”
苗清許看白癡一樣看皮樂,這裡早就被他安排的人給監(jiān)控了。這個屋子除了他能來去自如,就算是隻公蚊子,沒有他的允許也是進不來的。不過,他還是很給皮樂面子,也很小小聲的說:“放心,那是我留在這裡的換洗衣服。”
皮樂立刻八卦因子爆棚,擠眉弄眼的打探個人隱私:“你們近期那什麼了沒有?”
苗清許看禽獸一樣看皮樂,最後冷冷吐出一個字:“滾!”
於是,皮樂帶著一臉的哀怨到洗手間更衣去了。
廉惜問道:“你們都怎麼他了?”那一臉的哀怨,她都不忍卒讀。
“他想要和薇薇生個兒子,薇薇讓他滾。”苗清許雲淡風輕地笑道。
滕薇薇被苗清許調侃,登時怒了:“苗大人,你也給我滾!”
苗清許笑得挺無辜:“我只是陳述客觀事實。”
恰好皮樂換好衣服出來,廉惜道:“皮樂,你穿襯衫其實也挺帥的嘛。”皮樂平時的穿衣風格比較休閒,上班穿制服,下了班就只穿T恤牛仔褲。
“是嗎?”皮樂陡然被誇讚,登時心花怒放,興高采烈地找滕薇薇求證,“薇薇,我是不是真的很帥?”
滕薇薇很是仔細地打量他一番,點頭:“的確是帥……呆了。”
皮樂很開心地朝滕薇薇豎大拇指:“有眼光。”
“我的意思是,帥是帥,就是顯得有點呆呆的。”滕薇薇悠悠地補充道。
“噗……”衆(zhòng)人笑噴。
皮樂垮下臉,苦大仇深地瞪視著滕薇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