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書輝在大曬場附近,看著群情激奮的馬家大院附近的奴工農(nóng)戶們的樣子,腦袋里不禁開始神游起來。
王書輝小時候非常喜歡魯大神的書,基本上是沒有選擇的吞咽書中的思想。他對魯大神寫的中國人圍觀殺人的事情很有感觸。自然而然,那時的他也認為,中國人麻木愚昧,有劣根性。
直到王書輝開始接觸偉人的思想。他越來越覺得,中國人圍觀殺人,不見得單純是因為他們喜歡看熱鬧。
王書輝非常喜歡偉人對中國人的認識。他老人家覺得,中國人可不是愚昧麻木的“伸長脖子的鴨”。他老人家覺得,中國人各個都是潛伏隱忍的“孫大圣”。每個中國人骨子里都有著天生的反抗因子。當他們決定不再潛伏隱忍的時候,他們就會奮起反抗,人人奮起“千鈞棒”,把充滿剝削和壓迫,罪惡和壓抑的一切人和勢力,全部打個粉身碎骨,來他個改天換地的“玉宇澄清”。
有了自己思想的王書輝越來越覺得,“有背叛階級的個人,沒有背叛階級的階級”。成就如魯大神者,因為沒有徹底全面的參加革命,也因為每年領(lǐng)著北洋政府的幾百大洋,對于人民的認識有著明顯的階級局限。
就在現(xiàn)在,看著奴工們大聲叫好,發(fā)泄著心里的興奮和激動。王書輝就覺得,他們這種情緒,可沒有一丁點的麻木和愚昧。
他認為,之所以魯大神看到的那些中國人會表現(xiàn)的麻木愚昧的原因是,無論是被砍頭的人,還是砍頭者代表的勢力。他們對于大部分中國人來說,都是無關(guān)緊要的。他們不是剝削者,就是希圖取得自身社會地位改變的投機者。這些人的死活,偉大而實事求是的中國人民,怎么會放在心里呢。
現(xiàn)在的這種情況就截然不同了。
馬家大院附近的奴工農(nóng)戶們,本來還在津津有味的欣賞著,過去肆意打罵欺壓他們的馬家老爺?shù)某髴B(tài)。可是,就在他們剛開始品味的時候,一個身強體壯,面色紅潤的后生,大步走上了臺子。
這個年輕的后生,用平靜的語氣,開始向大家講起老馬家的事情。
說起來挺奇怪的,雖然大家基本上每個人都在老馬家,受到各種各樣的欺壓凌辱,可是因為平時大家都忍耐慣了,他們本來對這些欺壓凌辱,已經(jīng)變得已經(jīng)習以為常了。可是,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聽著這個后生,講著他們每天都要經(jīng)歷的事情,所有的人的情緒,都變得激動了起來。每個都覺得,自己心中好像有什么東西被挑動了起來。
本來,聽著后生細數(shù)著老馬家的大小老爺們的劣跡的時候,大家雖然有些騷動,但也只是小聲的在下面議論。可是,等到一個大家經(jīng)常能夠見到的胖子登上臺的時候,大家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這個胖子不是別人,就是外號叫武鐵柜的,一個馬老爺家的廚子。他之所以有名,是因為他經(jīng)常被馬家的管事老爺,在公開的場合里抽打。原因是,他經(jīng)常偷馬家廚房里的東西,給他住在大院外的瞎眼老娘吃。
他的老娘前不久得知,自己的兒子,為了給自己弄些可口的吃食,經(jīng)常被當著所有人毆打凌辱。老太太窮苦人的犟脾氣發(fā)作,自己上吊了。得知了消息的武鐵柜,差點動手掐死經(jīng)常打他的那個管事老爺。他被關(guān)到馬家大院的私牢里,一直沒被放出來。他老娘的尸首,到現(xiàn)在還沒有下葬呢。
上了臺的武鐵柜,帶著滿身的傷痕,一把揪住跪在地上的馬家管事老爺。他邊抽打著那個干癟的老頭子,一邊哭訴著自己的經(jīng)歷。雖然在場的每個人都知道他的經(jīng)歷,可是,聽著他的控訴,聽著他聲淚俱下的說著自己的委屈和凄慘,所有的人,心中還是被悲苦的情緒占據(jù)了。
打了一會兒的武鐵柜松開那個老頭子,又開始說起自己在馬家廚房里的經(jīng)歷。像喂豬也用糧食喂,給他吃的卻是半爛的紅薯。這種事情,讓身為農(nóng)家人的大家都義憤填膺。像馬老爺吃的,都是他這個下等廚子沒見過的燕窩魚翅。這樣的事情,又讓紅薯都吃不飽的大家憤怒不已。種種件件的不平之事,讓所有人都情緒激動了起來。
等到武鐵柜說完了這些話之后,臺上的后生以天理公義的名義,判處了那個管事的干巴老頭死刑,并且立即把他拉到一個木頭架子上吊死的時候,人們的情緒被徹底點燃了。
所有的人,看到一直欺壓他們的老爺,真的就這樣被輕易的吊死之后。每個人都認識到,馬家是真真正正的倒了臺。他們立即就解放了心中無形的枷鎖,各種仇恨噴涌而出。他們放開了膽子,每個人都踴躍上臺傾訴自己的冤屈。四十多個過去的老爺、上等人,隨著大伙的控訴,被一個個的吊上絞刑架。
隨著隊伍開進馬家大院,負責清點和評估馬家財產(chǎn)的四舅劉懷季,站在王書輝身邊看到曬場上的情景,面色蒼白。
他想起自己的大哥二哥和三哥,對自己的外甥女婿,這個帶著天真兒童般笑容的,現(xiàn)在明顯在神游遐思的王儀賓的評價。“王儀賓看著溫和受禮,骨子里卻最是堅毅冷酷。儀賓府諸般事體,你們要一定要謹遵儀賓的法度辦理。不然,你們開罪了儀賓,就是王爺和縣主也救你們不得。”
劉懷季原本也覺得,枝江馬家欺人太甚。不過,他也只不過想著,等到小舅子恢復了王爵,再好好收拾收拾這個不知好歹的馬松華。他可完全沒想到,王書輝不僅輕描淡寫,舉手就將江北地區(qū)無人不談之色變的馬松華的勢力灰飛煙滅。現(xiàn)如今,更是直接派了裝備著違禁之物的家丁隊伍,打破馬家,將馬家上下的主事人個個吊死。
更讓人膽寒的是,王書輝居然慫恿賤民,私頒刑律,以什么天理公義,****人命。要不是因為他為了王爺?shù)拿舯M心盡力,他自己就是個正牌子的王府儀賓的話,他這般做法,劉懷季都要懷疑王書輝是不是要揭竿造反了。
想到這里,劉懷季不禁偷眼看了看明顯還在神游之中的王書輝,試探著對王書輝說道,“儀賓,這樣掀起民怨,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兒。”
聽到這話,王書輝收回了思緒,對劉懷季說道,“四舅這話,聽起來有些怪異。當年太祖皇帝在世的時候,鄉(xiāng)民一旦遭遇土豪劣紳,貪官污吏,甚至可以拿了太祖皇帝頒布的《大誥》,綁了土豪劣紳貪官污吏,進京告狀。現(xiàn)如今,這天下還是太祖當年的天下。鄉(xiāng)民對于土豪劣紳有所怨怒,連說說話,訴訴委屈都不許么。我家岳父大人好歹也是太祖皇帝的后人,舅舅身為太祖皇帝家的姻親,怎么會這么看不開呢。”
劉懷季聽了這話,真對自己的外甥女婿,這個王府儀賓的幻想有些哭笑不得。太祖皇帝那是兩百多年前的古人了。就算朱由梓身上確實流著太祖的血脈,自己這個朱由梓的舅哥,又怎么能算得上兩百多年前太祖皇帝的姻親呢。
看著娘家四舅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王書輝決定對他點撥幾句,省得他誤會自己的意思。他對劉懷季說道,“四舅舅,說起來,馬松華派遣江湖亡命攻擊王府,確實是犯了刺王殺駕,謀害親藩的謀逆大罪。別說只是殺他一家上下,就是株連馬家的九族,那也是理所應當?shù)氖虑椤N覇螁尉驼f說,在這枝江縣地面上,要是不把枝江馬家徹底珍滅。岳父大人的郡王日子,就別想過得松快了。要知道,馬松華和他的姻親黨羽,可是霸占著王府幾千畝王田的。”
看到劉懷季明顯的把注意力轉(zhuǎn)移到王府的財產(chǎn)上,王書輝繼續(xù)說道,“說起來,我現(xiàn)在也看明白了,這枝江縣里,也不是什么有王法的地方。無非就是看誰的靠山硬,誰家的勢力大,誰就能在枝江一手遮天,當個實實在在的土霸王。枝江馬家本不過是下等人家出身,靠了投靠戶部尚書子侄販賣私鹽,才能有如今的威勢。我們枝江王府現(xiàn)如今上有天子及兩位儲君的寵信,下有精兵強將能夠橫掃荊南。我們不對枝江馬家取而代之,堂堂王府,難到還要卑躬屈膝,在一個粗鄙小吏的威勢下過日子么?!”
王書輝當然不能對劉懷季這些人說什么改造社會的話。不過,像這種他自己并不相信和喜歡的,充滿了封建法理思想的話,則是相當?shù)姆蟿鸭镜奈缚凇K犃送鯐x的話,不禁“腰也不疼了,腿不痛啦,干起抄家滅族的活計,也有勁兒了”。
劉懷季很快就離開王書輝,和在審計處任職的教導員們,一起投入到統(tǒng)計馬家財產(chǎn)物資的工作當中去了。而大曬場上的氣氛也進入了高潮階段。教導員先是公布了最新的員工分成協(xié)議:所有雇工,不再需要承擔他們自己都無法想象的高額盤剝。按照人頭,每人被分到五畝私田。
新的分配制度,采取只收取三層收獲所得的政策。但是,對于他們自己所有的土地,所要進行的基建工作,他們都必須出動勞力。不過,出工采取有償方式。
這樣的新制度,讓原枝江馬家的奴工農(nóng)戶們歡欣鼓舞。但是,等聽到教導員說,所有在冊的人,按照人頭,可以馬上每人領(lǐng)取一百斤糧食的時候,所有人都興奮的高呼了起來。
在這之后,根本就沒有一個人,還去關(guān)注剛剛還是熱點的,吊在絞刑架上的馬家老爺們。他們?nèi)奸_始呼朋喚友的,回家取盛糧食的工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