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時候,因為生活和工作環境比較簡單,王書輝對于孔子說的“取乎其上,得乎其中;取乎其中,得乎其下;取乎其下,則無所得矣”的道理,心里總是有幾分不以為然的。
不過,自從實現了穿越,在明朝末年這個時空里,自己開始進行全方位的建設工作之后,王書輝才覺得這句“取乎其上,得乎其中;取乎其中,得乎其下;取乎其下,則無所得矣”的話,十分的有道理了。
就以復興會工藝研究局最近的成果來說吧。王書輝一心想要的,是江南制造局在1905年生產的克虜伯75毫米山炮。但是,經過了近一年的時間,工藝研究局兵工所弄出來的定型產品,偏偏是格魯森37毫米和57毫米山炮。
王書輝本來一心想要的是梯恩梯炸藥,而工藝研究局化工所弄出來的產品,偏偏是王書輝最不喜歡的下瀨火藥。
這事情也真是完全不能按照王書輝的想法去發展。畢竟王書輝已經把所有的產品的樣品、數據和圖紙都提供給了工藝研究局,而且他還向他們提供了大量的生產那些產品的土辦法。沒想到的是,本來是王書輝印象中的那些過性度產品,卻被工藝研究局以成果的形式給弄了出來。
當然了,這個過程也是相當的慘烈的。工藝研究局的化工所,為了搞出這個看起來最簡單的下瀨火藥。損失了三分之一的研究人員和一半的工人。因為苦味酸這個東西過于邪惡了。所以,整個化工所的實驗室和辦公樓,在實驗的過程中全部被焚毀了。(工藝研究局化工所是獨立單位,位置設在長江邊上)
不過,雖然下瀨火藥被復制出來了,生產它的整個工藝流程也被完全的確定了下來。可是,王書輝目前卻不準備列裝那個玩意。現在復興軍提前培訓出來的那三個連的炮兵,連火炮的基本操作都很勉強。一旦用上填裝了下瀨火藥的炮彈,最后到底是誰死還是個大問題呢。
王書輝看到那兩門格魯森火炮的時候,心里真的有點小感慨。自己建立鋼鐵廠的時候,完全是沖著漢陽鐵廠的水平去的。沒想到,工藝研究局就給自己弄出來了,這兩門漢陽兵工廠的成熟產品來。不能不說,這事情真有點巧合的意味。
與克虜伯75毫米山炮比較起來,格魯森37毫米和57毫米山炮,這兩種小口徑架退炮的工藝難度,確實低了不少。而且實際上,就是沒有液體彈簧式制退器,格魯森37毫米和57毫米山炮的射速也不算低了。架退式卻有十五發以上射速,榴彈可用生鐵鑄造(漢陽兵工廠產品),使用黑火藥裝藥。可以說,這倆貨簡直是穿越者完美的步兵炮。
不過他們的問題仍然不少。在進行實驗的過程中,有一門火炮出現了炮閂裂紋的情況。而且拉發火管也出現了幾次問題。有一門炮連續出現了兩次,拉了火管之后,大炮沒有發射的情況。
特別是炮彈的問題,王書輝覺得有些麻煩。因為以目前復興會的工藝水平,加工整體彈的問題多多。工藝研究局拿出的解決辦法,是藥包發射的辦法。
說實話,王書輝看著這么兩門小口徑的火炮,居然還是使用藥包發射的,是覺得非常好笑的。不過笑過了之后他也有些撓頭。倒不是別的原因,使用藥包發射,這必然性的要增加后勤的壓力。
即使在王書輝看來,這兩種火炮的問題一大堆。但是,用了不到一年的時間,工藝研究局就拿出了這種,雖然產量比較低,但卻是最符合目前復興會工業體系水平的成型產品來,這讓王書輝心里還是比較高興的。
雖然這不過是拿著圖紙、數據和實物進行的山寨工作。但是,這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要知道,即使工藝研究局集中了整個復興會幾萬人里,最聰明,數理化成績最好的年輕人和手藝最成熟的工人們。可是,他們的知識基礎放在那里呢。即使有王書輝專門給他們開小灶,他們最多也就是初中二年級左右的知識水平。
王書輝心里雖然不是很滿意,但他還是一方面重獎了工藝研究局的研究人員和一線的工人。給工藝局、鋼鐵廠和機械廠的所有工程參與者,提了一級工資和一級職稱。另一方面,王書輝又專門的抽調人手,成立了火炮工廠。
工藝研究局已經把整個火炮的生產工藝流程,全部總結和歸納了出來。后面就是火炮工廠逐漸按照工藝流程,把火炮生產穩定下來的事情了。
最開始,準備到松滋縣開展抗旱救災(占地盤鬧革命)工作的王書輝,是不準備帶目前看起來比較累贅的火炮的。但是,一想到那些鄉下的地主大院兒,王書輝還是決定帶一個連的炮兵,三門復興一式火炮(格魯森37毫米山炮)和兩門復興二式火炮(格魯森57毫米山炮)一起出發(費了半年的功夫,總共每種炮才生產出來五門)。
王書輝這次前往松滋縣,目標是很明確的。他就是準備開辟第二個根據地。目前枝江縣的工作,已經到了瓶頸階段了。想要產生長足的進步,需要的不是王書輝在那里催促,而是需要大家按照制度長期的積累,實現從量變到質變的過程。
王書輝所要做的事情,就是借著這次荊州長江段地區鬧旱災的機會,實現根據地的擴張。他要把枝江縣的情況,在松滋縣復制一遍。
出發前王書輝先是給各個工廠下達了命令,要各工廠準備一套相應的人手出來。在這之后,他又給機械加工廠下了命令,讓他們生產出鋼鐵廠、水泥廠等企業需要的生產設備來。
當然了,王書輝也不指望他們生產出來的玩意,能和自己從現代社會拉回來的高檔貨相比較。有一定的質量和規格差距都是允許的。至少現在看來,煉鐵用的小高爐,機械加工廠生產起來還是沒有問題的。
王書輝讓復興會的各個部門都開始準備出一套相應的人員來。他自己則從復興軍抽調出兩個剛剛完成訓練的新兵營和一個炮兵連。經過了近十天的準備,帶上相應的物資之后,部隊開始從復興鎮出發,向松滋縣開進。
王書輝的底氣是比較足的。因為時空門的進化,他已經具有了哆啦a夢一樣的能力了。時空門現在已經可以在兩個時空之間,按照王書輝的要求隨意的定點展開。所以,在物資方面,王書輝是沒有什么太大壓力的。
不過即使如此,為了應付前期的救災需要,部隊還是攜帶了大量的輜重。
行軍這個事情,特別是領著新兵進行遠程行軍,真的是件很頭疼的事情。
所謂新兵,指的是復興軍新吸收的,剛剛完成三個月新兵訓練不久的士兵。這次王書輝帶領的光復軍第九營和第十營的士兵,是復興會吸收的淮北地區因為饑荒導致的災民,和一部分靈璧、黃埔地區因為黃河決口造成的災民。
因為兩個營的士兵都是安徽人,所以在復興軍內部,他們也被私下里稱為淮兵營。
王書輝是不會講安徽方言的。但是,因為淮北、靈璧和黃鋪都屬于皖北地區,講的都是中原官話。所以,雖然也有很多溝通障礙,但因為他們在凈化營和培訓營已經呆了半年,在新兵營也呆了將近半年的時間,這將近一年的學習和生活使用的都是普通話,這讓他們的普通話還都可以。至少王書輝能夠聽得懂他們在說什么。
王書輝個人覺得,這批安徽兵,是他接收的難民里最為吃苦耐勞的。其實你想想也應該能想的明白,1621年淮北地區鬧饑荒,1622年,饑荒還沒有結束呢,仍舊是淮北周邊的靈璧、黃鋪地區就遭遇了黃河決口。能在連續不斷的兩次根本無法抵抗的災難中生存下來的人,對于生命的看法會非常的真實。
所以,王書輝在給這批新兵上課的時候(每一批新兵第一個月的思政課、文化課和軍訓王書輝都要親自上),他發現這批新兵是他帶過的新兵里,學習最刻苦,成績最優秀,訓練成果最好的一批。這就是他沒有帶其他的老兵,而是帶了這兩個剛剛結束新兵訓練沒多久的營的原因。
從王書輝聽到后隊的大炮陷在坑里的消息,到他騎馬趕到出事位置的時候,大炮已經被戰士們拖拽了出來。
王書輝看了看重新被套上炮車的兩匹騾子,情不自禁的撓了撓頭。在他的印象中,湖北地區并不能算非常南方的地帶。但是,本地區的牲畜還是非常的缺乏。作為軍用牲畜,為了保證行軍速度,復興軍總不能用牛來拉炮車吧。
他抬頭往隊伍的后面看了看,那些運送輜重的四輪馬車用的也是騾子。
早晨七點鐘從復興鎮出發,到了下午四點多鐘,王書輝才領著隊伍到達了江北工業區。
實際上,復興鎮和江北工業區是有直通的水泥馬路的。但是,王書輝出于鍛煉隊伍長途行軍能力的考慮,他是帶領大家從一條繞遠的土路走過來的。
整個隊伍里,除了士兵,騾馬和車輛之外,還有大約兩百條左右的狼狗。部隊剛剛已進入江北工業區,因為工廠里的大量噪音,狼狗就開始叫喚起來。
王書輝發現了這一點之后,立即下令部隊在繞過工業區,直接向江北村碼頭前進。
江北碼頭可能是目前中國唯一一個全水泥的碼頭了。位于長江北岸的江北碼頭,是建立在長江航道上一個水流相對平緩的港灣內的。整個碼頭,共有十條水泥結構,長度在一百米左右的渡頭。其中最先建成的三條棧道是水泥和石塊結構,后建成的七條棧道則是鋼筋混凝土結構。
目前,整個江北碼頭可供二十艘大型船舶同時停靠。每個棧道上,都安裝有一個軌道式鋼制蒸汽動力的懸臂吊車。王書輝率領隊伍到達碼頭的時候,剛好趕上今天最后一批船只離港。
現在,江北碼頭的工人,有三分之一是復興會生產建設兵團最新一批的生產兵。還有三分之一的碼頭工人,則是來自枝江縣周邊地區的農民工。他們可享受不到復興會向各基地村的村民提供的高產種子,以及各村的供銷社相對較高的糧食收購價。最后三分之一的碼頭工人,則是枝江商盟派駐江北碼頭的。
枝江商盟的商家都知道,復興會的生產建設兵主要是承擔江北工業區的裝卸任務。而農民工完全依靠體力,裝卸速度實在太慢。所以,他們只能組織流民,培養可以自己使用小型木質裝卸機械(復興會生產)的碼頭工人。
到達江北碼頭駐地后,兩個營的士兵立即派出偵察兵偵查周邊情況。之后,士兵們就開始在各級軍官的指揮下,布置營地。搭帳篷,拉鐵絲網,安排巡邏的隊伍和狼狗,幾個安裝了煤氣探照燈的瞭望塔也被快速的搭建了起來。
實際上,江北工業區一直駐扎著一個營的保安部隊。無論是江面方向還是陸地方向,江北工業區都設置了嚴密的防御措施。部隊本來是沒必要這么做的。但王書輝為了抓住一切時間鍛煉隊伍,仍舊命令部隊按照野外駐軍的要求扎營。
憑借著先進的工業基礎,復興軍營地的防御措施是非常簡單而有效的。在一層墻式鐵絲網之后拉上一層環形鐵絲網就ok了。雙層鐵絲網,帶著狼狗不停巡邏的隊伍,在加上瞭望塔上的煤氣探照燈。
想要摸黑探營的人一旦被發現,在接受了手榴彈和排槍洗禮后,等著他們的不僅有士兵的刺刀,還有狼狗的血盆大口。
王書輝在和戰士們一起搭建好帳篷后,立即就和負責這次渡江船只安排工作的造船廠干部進行了會面。因為松滋縣和枝江縣中間隔著長江,所以王書輝想詢問一下船廠的負責人,有沒有可能直接將船只,停靠到松滋縣縣城附近。因為松滋縣城就在長江流入松滋境內的一條支流旁邊。
和王書輝見面的這位江北造船廠航務處的負責人,明確的告訴王書輝,雖然近期干旱的情況比較嚴重,長江極其支流的水位都有明顯下降,但只要使用小火輪拖駁船就可以直航松滋縣城。
聽了這個消息,王書輝是非常高興的。但與此同時他也有些疑惑起來。從拖船可以直航的情況上來看,松滋縣的旱情不應該有那么嚴重才對。為什么情報處上報的情況,卻是赤地千里,流民四起的狀況呢。航務處負責人走了之后,王書輝拿出一本來自現代社會的衛星地圖,開始仔細的查看起來。
今年剛剛二十三歲的劉陽民頭痛的厲害。說起來,劉陽民也算是一個頗具傳奇色彩的學霸式人物。你別看他不過是個三甲進士,可是他卻是在十六歲就考取了秀才功名的。在之后的幾年里,他連續登科,最終在去年他二十二歲的時候,劉陽民考取了三甲進士的功名。
劉陽民是北直隸保定府博野縣人。雖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能夠這么早就考取進士功名的原因,和整個北直隸地區的文風不勝,競爭力相對較弱有很大的關系,可是他的科舉成績也反應出他的個人能力,也是相對比較出色的。
劉陽民本來是不想跑到湖廣這個他腦海中的蠻夷之地任職的。但是,按照朝廷制度,考取了進士,就必須按照吏部的指派擔任官職。所以,帶著一百萬分的不情愿,年輕的劉陽民在去年的時候,被吏部任命為松滋縣知縣。
從本心上講,劉陽民對于千里迢迢的跑到湖廣,來當這么個齷齪小官兒(劉陽民自語),非常的不情愿。可是,到了當地他才發現,自己不愿意來不假,可是松滋縣的這群污濁小吏們更是不愿意自己前來赴任。他稍稍整理了一下情況,就發現整個松滋縣的政務,已經完全被當地的士紳給把持住了。
從去年七月開始,年輕氣盛的劉陽民就和把持縣衙的小吏和小吏身后的本地士紳進行了艱苦卓絕的斗爭。因為士紳大戶們的不配合,去年的松滋縣的秋稅只征上來不到一半兒。而把持了征稅權的士紳大戶們,卻連年在征稅的過程中,中飽私囊肆意搜刮,差點在去年激起民變。
好在劉陽民從老家帶來的師爺家丁們比較給力,在半年多的斗爭中,劉陽民終于在和本地士紳的斗爭中,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基本上將縣衙的權力收回到自己手中。可是,還沒等劉陽民進一步動手,打擊本地士紳勢力的時候,一場旱災突然降臨。
松滋縣這個地方原本并不怎么會出現旱災。要知道,松滋縣的地形,有六山一水三分田的說法。這就說明,除了不宜耕種的丘陵山區之外,地表水資源充沛的松滋,一般不會受到干旱的影響。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這場旱災就這么突然的降臨到了松滋縣的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