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治娜坐在舷窗邊,望著一碧萬頃的海面出神。
從雅根克起飛的飛空艇,載著她向斯坦福浮島飛去。
今天天氣晴朗,陽光從頭頂灑向海面,天空碧藍如洗,波光閃閃跳蕩,天海一色,飛空艇像一只展開雙翼的蒼鷹,在天空中自由的飛翔。
如此美景,她卻無心欣賞。因為她脖子上被套了一個沉重的破魔鋼項圈。
她現在是囚犯。
事情發展出乎預料。
為了不讓喬治走上瘋子煉金術師羅德里格斯的老路,她決定揭穿喬治的心靈控制把戲,于是,分別向光明神教和雅根克市政廳舉報。結果,光明神教的使者不見蹤影,而雅根克的官員在接到舉報后立即把她軟禁起來。
這一次,紅珊瑚大小姐的身份沒有給她帶來任何好處。
無論她怎么喊叫,厚重的房門從來不會打開,再后來,直接給她套上了破魔枷鎖——像囚犯一樣。
她不知道自己錯在哪里,和外界一切聯系全部斷絕。整整一個月,她幾乎要發瘋了。
幸運突然間降臨,就在昨天,雅根克突然釋放了她,并客氣地把她“禮送出境”。
來接她的,居然是喬治。
她十分忐忑,以喬治的能力,一定知道自己出賣了他。那么,他會怎么對付自己?
她想錯了,喬治沒說什么,帶著她坐上馬車,向飛空艇港口前進。
一路上的景象讓她暗自心驚。
短短一個月,雅根克天翻地覆。
頭頂巨大的漩渦狀飛空艇帶沒有了,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不見了,大多數商店上了門板,開著的商店門口無一例外排著長長的隊伍。
喬治淡淡地說,那是在等著買米。
那個繁花似錦的雅根克呢?一個月時間,怎么蕭條成這個樣子了?
“雅根克的繁榮建立在海量的投資之上。最近食品安全問題引發的罷工,打擊了投資者的信心,大量的游資正在撤離雅根克——包括紅珊瑚。”
喬治娜不服輸的抬杠脾氣又冒出來了:“但是,越是這樣,堅持到最后的,一定可以大小通吃吧?”
“信心。你知道嗎?就在八天前,雅根克的總督選舉結束了,阿爾弗蘭議長以微弱多數優勢當選為新一任總督,當日黑市糧價上漲百分之三十七,同日有十二家投資公司宣布撤出雅根克,還有十七家開始轉移業務?!?
“哼,一群膽小鬼。”
“阿爾弗蘭的路子很明白,就是死抱著大財團不撒手,是大財團的應聲蟲。對中小投資者來說,這不是個好消息。再加上他出動城市衛隊鎮?壓工人罷工,沒有比大腿還粗的脖子,誰還敢留在這兒啊?!?
喬治娜大感意外:“鎮壓?”
“不僅僅是鎮壓,參加罷工的工人,組織者被關進大牢,然后判處監禁或流放;參與者被開除,并被宣布為‘不受歡迎的人’?!?
“他瘋了嗎?把工人都開除了,誰來干活?”
“你可能還不知道吧,大陸上多蘭德王國的宗教戰爭打響了,光明神教自己在狗咬狗,大量的難民開始往這邊逃。有的是人。阿爾弗蘭正是看中了這一點,才有恃無恐地開除工人。”
“那些工人可怎么活??!”
“現在的雅根克,有個外號,叫血淚之城。那些拖家帶口的難民,只要有口吃的,多重的活都搶著干。平均工資一降再降,工作時間延長再延長,大財團笑開了花,工人們哭瞎了眼啊。身體差,吃不飽,再加上吃人不吐骨頭的工頭,不知道有多少人,干著干著,在機器旁邊一頭栽倒,完蛋了。這一個星期來,哪家工廠沒往外拖過死人?”
喬治娜覺得心煩意亂,她不想再談這個話題,道:“喬治,我的事……嗯,你知道了?”
“當然,你出賣了我,出賣了我們的機密。沒有任何一個統治者,敢把心靈蜂巢這種能控制人思想的玩意兒放在別人手里。所以,黑暗神教和光明神教很可能被列為攻擊對象?!?
“那么,你——”
“或許我們之間有些誤會,這一會兒再說。其實,洪水早晚會來的。只是,有心人在靜觀其變,等待把洪水引向自己想去的方向。”
“什么意思?”
“盧斯福是個野心勃勃的家伙,一心想著總督寶座。大財團勢力太強,是個威脅,他沒有能力跟大財團翻臉,于是故意退了一步,讓阿爾弗蘭頂上去送死?!?
滿腦子煉金術的喬治娜顯然對骯臟的政治認識不足,想了一會,才道:“但是,阿爾弗蘭不是跟大財團關系很好么?”
喬治搖頭:“你覺得一天吃兩頓稀飯加一條沙丁魚,卻要工作十四個小時以上,人能堅持多久?”
“工人可能再次罷工?”
“也可能是起義,如果真的再來一次,你說誰來背黑鍋?阿爾弗蘭為大財團所做的一切,都會加倍兇猛的回報在他身上。大財團也不樂觀,難民工人只想要一條活路,如果連條活路都不給……”
喬治娜喃喃道:“這就是你說的洪水……阿爾弗蘭下臺,大財團被連根拔起,然后盧斯福變成最有威望和最有權勢的人,但雅根克可能被徹底摧毀!”
喬治聳聳肩:“怪我咯?”
“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
“你一定知道我和達克傾盡所有買了座叫斯坦福的浮島。如果雅根克衰落了,它周圍的浮島權力就會擴大,地位上升;而且,還可以接受大量來自雅根克的游資和熟練工人,或許有朝一日成為新的雅根克。我為什么要幫助自己的競爭對手,來給自己制造麻煩呢?”
喬治娜大叫:“因為你是喬治!只要你想做,一定做得到的!”
喬治咆哮:“那你還出賣我?”
吼完之后,喬治恢復平靜。喬治娜傷心地哭了。
然后兩人沉默地登上飛空艇,一路無話。
置身茫茫云海,看著腳下浩淼的汪洋,想著未知的前程,喬治娜的眼淚又下來了。她第一次發現穿了快十年的男子裝束不能給自己帶來多少堅強。
喬治把一塊軟軟的手帕遞過來:“給。”
這一句話可不得了,一下子把女孩子感情的閘門打開了,喬治娜根本不理會手帕,一頭拱到喬治懷里,很沒有風度地扯直了嗓子嗷嗷大哭起來,眼淚鼻涕蹭了喬治一身。
喬治像撫摸一只溫柔的貓咪一樣捋著女孩染成黑色的頭發,臉上露出微笑,打開隊聊:“喂,沙奇嗎,大小姐回來了。嗯,修理一頓,老實了。接下來?接下來要給雅根克點顏色看看。把我們囤的貨全砸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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