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門之下,可以坐化,泉水淙淙,可以開花
命門之上,魑魅魍魎,惟汝斷腸,惟汝不永傷”
聽著老舅爺悠久的調門,盤坐在草垛子上的冬灰真仿若入化,迎著昂昂白雪,神情嫋嫋,必齊之姜……
忽然,擱在膝蓋上的手機震動起來,
冬灰睨一眼……眼睛就朦朧起來,
只隔三秒,
冬灰像忽而注入蓬勃生命力的小老虎一下翻身爬起來,
鼻子酸的沒辦法,
他說不來了的呢,
他說今夜事多,來不了了的呢,
冬灰又走入席間俯身撈了好大塊手把肉,邊扭頭小聲跟方程說,“我老家來親戚看我了,我給他端一碗去啊。”
方程扶著她的手腕,“請這兒來坐會兒呀,”
冬灰輕輕搖搖頭,“他也是路過,一會兒就走。”
冬灰捧著一小鉢,命門一般奔向停在坡上的車,
“聲咽……”小鉢擱車座上,冬灰帶哭腔就撞入了他的懷裡,聲咽都來不及看她這身打扮,小姑娘已經悽嬌非常堵住了他的脣,
如何的綿戀悠長,脣裡全是如泣如訴,
聲咽漸漸放鬆下來,也越來越專心,跟著她脣齒相依,相濡以沫……
真正衷腸一吻,
叫聲咽仿若落入美夢深處,周身不再是茫茫白雪,而是碎花滿地,嫩香縈魂,
小冬灰展現了她巨大的柔情,包裹著他,叫他一時真能放下一切,堪守這專屬於自己獨一無二的細軟……
聲咽拂開她頰邊碎髮,
今天小冬灰真漂亮,
裡面穿著鮮豔的民族服裝,
梳著兩隻麻花小辮兒,
此時賴他懷裡,撅著被他吻紅的小嘴巴,訴說著她以爲他不來有多麼多麼難過……日後,她這花骨朵兒裡躺著的模樣縈繞在聲咽夢裡深處多少多少年,忘不了,忘不了,那時候,冬灰戀著他,真心戀著他……
“這裡過年是熱鬧,看把你喜慶兒的。”聲咽揪了揪她的小臉蛋兒,就算一上來悽哀的不得了,好
像誰都不要她,把她一人落這兒,但是看這鮮豔的裝束,看這紅撲撲的小嫩靨,誰又能說她不是養在蜜罐子裡呢。過年,於不少人而言如今真成一種負擔了,可對她來說,絕對還是最純真本質的快樂。
冬灰挨著他的臉,還是哀怨不得了地直搖頭,“不好,”
“哪兒不好,”聲咽微直起身仰頭抱著她搖搖,低笑咬她的下巴,“想見的人來了,想吃的肉吃了,想逞的小獸鈺逞了……”真是些許逗她的意思呢。冬灰也可愛,像個洋娃娃跟著他晃晃,眼神還是嬌氣,擡手更抱緊他的脖子,“今天不走,陪我守歲好不好,”
聲咽移上她的脣細細地吻,“真的有事,我得去趟祈年宮,”
聲咽從席間出來,著實是一路去祈年宮的車程,
可是,腦子裡就是揮之不去冬灰電話裡那句低低的“聲咽,我想你……”
終還是一打方向盤來了這兒,
事實,見到她心情確實好上許多,一切煩心的、疲累的、沉重的,都能暫時拋之腦後……聲咽留戀地摩挲著她的脣鋒,拇指也一遍又一遍撥開她眉間的愁,那裡面真是叫人入迷的醇嫩之豔,冬灰哦,你真是叫人墮落的命毒……
命毒不依地又超級倔強地把他才撥開的輕愁聚攏,聲咽真是沒有辦法,他安心走得了麼?這會兒手都鬆不得,好像一鬆,冬灰就會落淚,他捨得她穿的如此豔豔還淚如雨下麼……
聲咽知道自己墮落得一再突破底線了,
他垂下頭,額頭抵在她的肩頭,
“好好好,我帶你去,看看到底你狠,還是土裡的祖宗狠。”
你看命毒就是命毒,冬灰眼眸裡含著霧氣終是又笑起來,低頭輕輕吻他的後頸脖,“土裡的祖宗是誰呀,”
“宇文寂,”
“啊!我知道!”小妖孽一下畫風突變,直起身,驚奇不得了,差點把腦袋都擂到車頂上,
聲咽把她抱肩頭上趴著,輕輕摸她的腦袋,怕她真撞著了,“知道就知道,跳個什麼,我家老祖宗還爬出來踢你屁鼓了不成。”
冬灰像個小星星趴他肩頭笑嘻嘻
地說,“我知道他,京系混賬王唄,超能鬧,聽說他挖開過宋理宗的墳,當時一股白煙升騰,散開再看老趙也是栩栩如生,旁人說老趙死的時候泡過水銀,所以不爛,宇文寂覺得好玩兒,把老趙的腿捆上,倒掛在樹上吐水銀看多久能吐完,結果,三天三夜才吐乾淨呢……”她嘚啵嘚啵說得繪聲繪色,好像她就在現場一樣,
聲咽拍了下她的屁鼓,“你怎麼不說他超能打呢,他那麼多能打能扛的事兒你不記著,獨這些胡鬧的事兒倒跟你身臨其境一樣,記這清楚。”
冬灰咬他脖子,“你祖宗這麼能鬧,你怎麼一點也沒遺下來些呢,聲咽,我總覺著你過得太重了,輕輕鬆鬆入世不好麼。”
聲咽此時著實放鬆,懶洋洋,睨著她,“像你這樣,今朝有酒今朝醉?”
冬灰這時候直起了身子,
小姑娘扭頭看著車窗外這白茫大地,聲咽仰頭望著她,忽覺她怎能如此氣魄,一個二十不到的小姑娘啊,難道她浸泡在享樂榮華中已有千年了麼……
冬灰凝神望著窗外,
“有酒有醉如何不好,心利單一,只會摧眉折腰。不如洋洋灑灑一生,各般滋味嚐盡,纔不枉走這一世紅塵。”
這一幕的冬灰註定永存聲咽心骨深處,
鮮豔的衣領上,是冬灰靜好的下顎,
脣紅齒白,少年如玉,
心性多變,疾風驟雨,
哀,她是萬世遺孤,
嬌,她是花中嫩蕊,
倔,她是命門主宰,
聲咽知道,這孩子不可多得,
但是,
如她所說,
他揹負的東西太重太重了,
幼年時,心上即累積枷鎖,
病重的母親,一遍一遍在他耳邊回溯家族四百年的榮光,
母親說,
百二山河,宇文皇極,
聲咽,
你亦是蕭氏嫡脈,
你身上,匯聚著兩座王朝的精血骨氣,如何不該有所擔當,有所作爲……
蕭雁落被立爲少首那年,母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