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氏族長被拖到一邊,錦衣衛上前來,不容分說,將那些哭號的女眷跟孩子全都拿了。
呂氏族長癱軟在地上,全身顫抖著。“造孽啊,造孽……”他嘶吼著,“徒增殺戮……攝政王您就不怕糟天譴嗎!”
風暮寒負手而立。官服前後、兩肩俱是五爪金龍,縱然周圍哭號聲震天,他依舊面若冰霜,狹長的鳳眸裡不見半點暖色。
錦衣衛指揮使嚴岐山正在與羽林軍統帥文天昊說話,聽到這邊呂氏族長的叫罵聲,轉過頭來。
看著那些女人和孩子被錦衣衛粗魯的拖來拽去,文天昊眼中略有不忍之色。
嚴岐山低低一笑。“文將軍莫要動了惻隱之心,你可知今天咱們若是放走了一隻羊,待到他日,那羊則會化成一匹狼,狼可是要喝血吃肉的。”
文天昊長嘆一聲,以前他在軍中,見到的都是敵方將士,看著眼前這些孤兒寡母,他還真下不去手。
“所以攝政王他沒將這差事交給你。”說著,嚴岐山拍了拍文天昊的肩膀。
錦衣衛將呂氏的人全都抓走後,又開始清點府裡財務,風暮寒站了一會。川明從外面進來,湊到他跟前低語道:“王妃出府了,去了蜀香園,現在剛剛回來正經過這邊……”
風暮寒眸光微動,“派人去攔著她,莫要讓她進來。”
“是。”川明低頭應了,匆匆出了呂氏。
他知道,就算是主子與他的夫人伉儷情深,但這種場面,最好還是不要讓王妃見到爲妙,有時候,就連他們這些當下屬的,也覺得主子是冷血無情的,要是王妃無意中闖進來,只怕會對主子生出罅隙。
他剛剛出了呂氏大門,忽見前面葉芷蔚的馬車穿過衚衕。往這邊來了。
他急忙上前,剛走幾步,突然見衚衕外趕上來一隊人,爲首那人將馬車攔了下來。
川明定晴一看,只見爲首那人正是南王爺。
因爲離得有些遠,他聽不清南王說了些什麼,他只看到車簾挑起,葉芷蔚露出臉來跟南王說話。
川明只猶豫了片刻,立即返身奔回呂府,向主子報信去了。
葉芷蔚原本聽說風暮寒今日查抄呂氏,所以順路過來。想看了看情況如何。
沒想到剛進衚衕就被南王爺攔住了車駕。
葉芷蔚讓小蓮挑起車簾,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詫異道:“不知南王爺有何貴幹?”
南王爺一肚子的火氣發不出來。
不論是他的兒子也好,兒媳婦也罷,這兩人就沒個省心的,害得他這當父親的在他們面前,顏面蕩然無存。
“過年時,你與寒兒回府來吧。”南王板著面孔道。
葉芷蔚驚訝的眨了眨眼睛,她沒有聽錯吧,南王竟說出人話來了,第一次在她面前沒有罵風暮寒虐畜什麼的,還叫了他寒兒……
她擡頭看了看天上的太陽,沒錯,這不是她的幻覺。
南王看著他這兒媳婦“天真無邪”的小臉,狠狠的咬著牙,“就這麼定了,三十那天你們一起過來便是。”
“這樣……只怕不妥吧。”葉芷蔚猶豫道。
“有什麼不妥的。”南王臉上掛不住了,好不容易擠出的一點耐心即將耗盡。
“我總不能將母親一個人留在攝政王府吧。”葉芷蔚故意將“攝政王”三個字咬的極重,“過年本是應該熱熱鬧鬧的,母親又懷著身子,讓她一個人在府裡……只怕她會傷心。”
南王嘴角抖了一抖,“那就帶她一起過來。”
“那怎麼成!”葉芷蔚就像被燙到似的叫起來,“就算是個下人到王府來也要有個名目,母親要是去了到時算怎麼回事?府裡白晴那幾位姨娘要是誤會了,只怕又要鬧起來,而且這事要是傳出去,好說不好聽,外人若是不知道的還以爲母親上桿子想回南王府呢。”
葉芷蔚小嘴像蹦豆子似的,南王幾次想要插言都被她噎住了,臉色一會青一會紫的。
“她想回來便回來……本王又沒攔著她……”南王嘴脣翕動半天,好不容易纔擠出一句。
葉芷蔚不說話了,直勾勾的看著南王,就像在看一個白癡似的。
只把南王看得臉上掛不住了,“反正到時你帶凌鈺一起回來便是,以前的事本王不想再計較,寒兒若是不想回來住本王也不強迫他,可是我們倒底是一家人,凌鈺以前住的那院子本王一直都給她留著,她只要回來,一切都有本王給她做主。”
葉芷蔚淡淡一笑,“不知府裡世子之位可是定下了?”系廳討才。
雖然她不是那種小氣的女人,可是當初這當爹的根本就沒有照應著風暮寒他們母子,現在突然說出這種要做主的話來,她忍不住發笑。
南王愣了愣,神色尷尬,“還沒有……”
不用說葉芷蔚也能猜到,定是南王遞上去的摺子讓皇帝駁了。
除了風暮寒,南王府裡能撐得起世子之位的,沒有一人。
也許,南王府的榮耀就要結束在這一代了,南王自己想必也是隱隱有種預感,所以他纔會難得的服軟,並藉口過年讓他們回去。
“王爺!”
“見過王爺!”
“參見攝政王……”身後傳來一片問安之聲。
南王擡頭向呂氏府門前望去,但見錦衣衛向兩側分開,風暮寒衣袂飄飛走下臺階,在他身後,跟著錦衣衛嚴岐山,落後半步的還有羽林軍文天昊。
如今這三人可是皇帝眼前的紅人,南王眸光不禁一縮。
風暮寒先是瞥了一眼葉芷蔚馬車這邊,而後停下腳步,不知向嚴岐山等人說了些什麼,只見嚴岐山與文天昊同時拱手。
葉芷蔚讓小蓮扶著她下了馬車,風暮寒吩咐完事情後便帶著川明與身邊的衆近衛軍向這邊走過來。
南王還騎在馬上,風暮寒經過馬旁時,略一頷首,幽幽喚了句:“南王爺。”便算是打過招呼。
南王臉上,尷尬之色閃爍不定,如今他兒子的官銜比他還大,要按官位,倒是他應該先下馬來向對方行禮。
不過南王身子僵了半天,終是忍住了,坐著沒動,他只能在心裡安慰自己,這是他的兒子,老子受兒子行禮天經地義。
本以爲風暮寒還會說些什麼,可是風暮寒經過他身邊後徑直到了葉芷蔚的馬車前,“這麼冷的天跑出來做甚?”他不滿道,伸手攔了準備向他行福禮的葉芷蔚。
葉芷蔚抿嘴一笑,“臣妾過來瞧瞧攝政王的威風。”
風暮寒劍眉半蹙,“抄家而已,有什麼好看的。”
葉芷蔚秀眉輕挑,狡黠笑道:“呂府倒了臺,那五味居以後可就是我的東西了。”
風暮寒無奈一笑,別人想的都是想借呂府失勢趁機撈些好處,沒想到她想要的東西,竟是如此簡單。
“不過是間酒樓而已,只要你想要,爲夫送你便是。”說著他攬住她的腰,一同上了馬車,完全無視了一旁騎在馬上的南王。
“回府。”車簾放下,掩住了車廂內女子的輕言巧笑,香玉伊人。
川明偷眼看了下南王那陰鬱的臉色,沒有任何人與南王見禮或是道別,攝政王的馬車依仗緩緩而行,向遠處駛去……
第435章 夫妻同心,攝政王藏奏章 加更,肖白白,楊_溫馨合團兩巧!!
年關將至,攝政王府也忙碌起來。
因爲府裡如今都是自己說得算,所以葉芷蔚便按每人口味的喜好來辦置採買。
她順便又將夏小沫從蜀香園接來了王府,讓他幫忙料理大年三十這晚的家宴。
前幾天,她抽空去了趟莊上時。才知道蒼明的父親已經於一個月前去世了,本想說些安慰的話,沒想到蒼明蒼蘭看的倒很開。
“父親走的時候很滿足。”蒼明反倒先安慰了她。
葉芷蔚一時竟無言以對。
蒼明讓人準備了些莊上的特產,讓葉芷蔚帶回去。
葉芷蔚看著下人搬來的幾大口箱子。詫異道,“這是什麼?”
蒼明拿出封信交到她手上,道:“這是南邊送來的信……”
南邊?
葉芷蔚眨了眨眼睛,一時竟沒反應過來。
蒼明指著地上那幾只箱子道:“這是萬和祥鏢局託人帶過來的。”
葉芷蔚頓時明白了幾分,蒼明故意尋了藉口離開,留下她一個人在屋裡拆開信件。
那是葉淮安從南方託莫三笑給她帶來的,多是南方特產,信中葉淮安並沒有問及其他。只是讓她安心調養身子,稱他在這邊一切都好,讓她不要掛記,也沒有寫明他何時會回來。
於是,她給葉淮安回了封信,讓人帶了些莊上的特產還有衣物等物,雖然她知道葉淮安可能根本就不在意這些,不過她還是樣樣數數都帶了些,讓蒼明託萬和祥鏢局捎到南方去。
辦置完年貨,葉芷蔚便再也沒有出府。而是整天都膩在風暮寒的書房裡。
正如風暮寒前些日子答應她的那樣,處理完呂氏一族後,他便將餘下事情全權交給了錦衣衛,每天他只在書房裡處理宮裡送來的摺子。
葉芷蔚沒事便賴在書房裡看他批摺子,剛開始她還覺得朝中事務繁雜,有些神神秘秘的感覺,可是看了幾天後,她竟也能就些簡單的摺子評說一二。
風暮寒閒來無事便逗她。將一些摺子丟給她,沒事與她說起朝中事務,以及各勢力的牽扯,一來二去,葉芷蔚也能將這些事情處理的有模有樣。
這一日蔡先生奉命來到攝政王府,川明親自引路,將他帶至書房。
書房內掛著鵝黃色的窗簾,陳設簡單,但所需之所一應俱全,牆上掛著幾幅名人字畫,錦漆花罇裡插滿了盛放的玉簪花。
這本是冬季根本不可能會有的花,蔡先生不可置信的走過去,低頭聞了一下。驚訝的發現,這花竟是活生生的,而且上面的花瓣還帶著水露。
“這是攝政王特意讓府裡花房培育的。”川明解釋道。
蔡先生更是覺得奇怪,玉簪花雖香氣迷人,但它本不是什麼名貴的品種,他想不通攝政王竟會在暖房裡讓人培育這種不起眼的小花。
川明帶著蔡先生到了內間屋,只見繡花屏風後隱隱露出個人影,正低頭看著摺子,前面的書案上堆滿了各式各樣的書冊,金漆點心盒,果盤等物,可謂琳瑯滿目。
蔡先生跟著川明低頭上前。
“主子,蔡先生到了。”川明的聲音明顯壓低了。
“嗯。”風暮寒淡淡道,“讓他過來坐。”
蔡先生謝坐後這才擡頭飛快的看了一眼書案後面坐著的攝政王。
只一眼,他便明白了爲何剛纔川明壓低了聲音。
在攝政王的身邊,側身躺著一名女子,身上搭著虎皮絨毯,頭枕在攝政王的腿上。
風暮寒右手拿著奏摺,左手卻放在那名女子的腰間。
蔡先生看到那女子的腹部凸起著,於是立即低下頭,他已然明白了這名女子的身份。
這麼多年來,攝政王身邊縱然各種流言不斷,但卻始終不見他與女子有任何的瓜葛,而且自成婚後,他的府裡也只有一位正室,想必眼前這位沉睡的女子便是攝政王妃了。
蔡先生低著頭,靜靜的坐著,川明不知什麼時候退了出去,書房裡安靜的只剩下風暮寒輕輕翻動紙張的聲音。
也不知過了多久,風暮寒腿上的女子動了動,翻了個身。
風暮寒這纔將他的左手從她的身上收回來,頭也不擡道:“醒了?蔡先生過來了。”
那女子睡眼惺忪的坐起來,嘟著粉紅的櫻脣,“我餓了……”系央歲技。
風暮寒無聲一笑,隨手將桌案上的金漆點心盒子遞到她手上,“先用些,再有一個時辰便要吃午飯了,你先跟蔡先生把正事辦了,待午飯時我們一起去母親那裡用。”
“知道了。”
蔡先生不知所措的看那女子嘴裡叼著塊餅乾,站起身來,向他招手。
蔡先生偷眼去看風暮寒,只見他始終低著頭,對他們視而不見。
“王……王妃……”蔡先生小心翼翼的跟著葉芷蔚來到書房的內間屋,那裡相較與外面狹窄許多,三面書架前擺著一張桌案。
葉芷蔚大大方方的坐下,指了指旁邊的位子,“蔡先生請坐。”
蔡先生一頭霧水的見葉芷蔚將筆墨紙硯推到他跟前,然後將一張奏摺擺在他的面前。
“這是……”
“我來念,你來寫。”葉芷蔚淡淡道,“對了,記得要以攝政王的筆跡來寫。”她沒心沒肺道。
只把蔡先生嚇的險些將筆掉到了地上。
葉芷蔚卻不管那些,直接口述,蔡先生只好硬著頭皮以風暮寒的筆跡在奏摺上落筆。
好不容易捱到晌午時分,葉芷蔚將處理完的摺子交給風暮寒後便先跑去凌鈺那裡,等著用午飯。
蔡先生這才滿頭大汗的來到風暮寒跟前,猶豫道:“王爺,此等朝中大事豈能兒戲,在下雖擅於模仿筆記,可也不能就這樣任由王妃亂來……”
風暮寒頭也不擡,將那些摺子丟到他面前,“你且看看,這些可有紕漏?”
蔡先生只得老實坐下來,將那摺子看了一遍,“並無不妥之處。”
風暮寒擡起頭來,平靜的注視著他,“既然並無不妥之處,你還擔心什麼?”
“可是……”蔡先生緊張道:“女子參政……禍患無窮啊。”
風暮寒突然冷笑一聲,“她若真的心在此處,本王倒不介意拱手相讓。”
“王……王爺!”蔡先生沒想到攝政王竟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不禁大驚失色。
“只可惜,對她來說這不過是些兒戲。”風暮寒信手將摺子丟回桌上,眼中盡是不屑之色。
蔡先生心中瞬時轉念,沒想到攝政王竟能如此信任自己的王妃,若真能二人同心,也不失爲美事一樁。
想到這裡蔡先生立時起身拱手施禮:“在下明日再來。”
風暮寒只“嗯”了一聲,也沒說什麼客套話,川明進來帶著蔡先生離了書房。
從這一日起,蔡先生每天都準時到攝政王府,幫著葉芷蔚批改奏摺。
相處的時間久了,他也漸漸發現,王妃性子極爲隨和,從不在他們這些人面前擺架子,而且她還經常同時處理摺子跟府裡的大小事務,有一次蔡先生差點提筆在奏摺上寫下:豬肉二百斤的字樣來,險險讓他崩潰。
朝中大事,沒想到竟是在這種氣氛下批就的,也不知那些大臣若是知道了,心裡會是個什麼滋味。
轉眼間,到了大年三十。
蔡先生早早的回去了,風暮寒獨自一個人在書房裡盯著手裡的奏章出神。
門外突然響起葉芷蔚的腳步聲,他順手便將那奏章藏到了桌案底下。
“宮裡來人了。”葉芷蔚進來道,“劉公公現在正在客廳待茶。”
“知道了。”風暮寒攬衣起身,順勢摟住她的肩膀,兩人一同出去了。
桌案底下壓著的奏章上面,隱隱露出一行字來:莫子國來使到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