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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時代

當我被我媽趕出家門的那一刻,我才意識到,我已經快滿十九歲了,我已經沒有資格享受他們的養育了。我呢,除了負氣將房門狠狠地摔得整個樓道都回蕩著“嗡嗡”的響聲之外,然后就像被扎了個洞的氣球一樣泄了氣,仿佛力氣在那重重的一摔之后就潰散一空。我不像有的孩子,在和父母爆吵完之后還能繼續和他們生活在一間屋子里;也不像有的孩子,可以背上他們的行囊開始闖世界;我只能收拾好東西灰溜溜的跑到姐姐那混吃混喝。

幾乎每一次和我媽杠上,我媽都會撐大嗓門兒對我吼:“你給我死出去!”這句話有兩重意思:一,她讓我去死;二,還不能死在家里。每次她氣吞山河的吼完之后,我的耳朵里都能持續三分鐘的間歇式失聰,什么也聽不見,只有不停回蕩的“你給我死出去”。我一直在找我和我媽的不同,盡管無論是我爸還是我姐,甚至是街坊鄰居都講我和我媽幾乎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我就是男版的她,不僅長得像,連性格也被得到了復制遺傳。所以,她吼得出,我就做得到,但我會自動忽略她的那個“死”字,成功的轉換成“你給我出去”——我的臉皮已經厚到了這種程度——盡管每次她吼完之后我都會報復式的對她回吼:“我這就去死!”然后街坊鄰居就會對我指指點點,說我大逆不道。但是,那只是氣話,就像她的那句“你給我死出去”一樣,可是,我明知道那只是一句氣話,但還是抑制不了內心的不滿還有委屈,總覺得不能讓自己輸掉這場關于“死出去”的惡性爭吵,盡管最后我和我媽都討不到任何的好處。我想,這就是我和我媽最大的共同點。

我背著幾件換洗衣物頭也不回的沖了出來,我媽還在屋子里大罵,說什么“早知道是這個樣子我就不應該生你的”或者“死出去再也別回來了”,到最后就變成了抱怨自己的命不好,生了這么一個不爭氣的兒子,當然,“不爭氣”只是她對我的評價而已。從小到大我幾乎都是一個不折不扣成績好表現好的老實男生,老師喜歡得很,但是同學就不是很喜歡我這種呆笨的木瓜——每天盯著書看,多無聊啊!所以從小到大,我的朋友比我的一只手的手指頭都少,因此導致每次一到暑假我就不可避免的要呆在家里,不像很多這個年紀的孩子一樣可以拉幫結派的去旅游,一群人浩浩蕩蕩的前往海南或者香格里拉,盡管有時候有些人還是會象征性的對我進行邀請,但是他們都知道我肯定不會去,并不是我不想去,而是我媽絕不可能讓我出去和那些人混在一起,她也更沒有可能給我幾百上千的去食住行游購娛。要知道,錢就是她的命根子,每次一提到錢,她就會把聲音分貝提高到張靚穎唱海豚音的那個高度,“哇啦哇啦”的對我吼,這次也不例外。

“你這么大了有沒有掙一個錢?啊?有沒有?你還要錢出去玩?你還有臉伸手要?”我媽那叫一個理直氣壯,然后呢,我自動轉身走人,關上門塞上耳機聽我的歌,盡管她的聲音還是能清晰地流竄到我的耳朵里,“除了看手機看電腦你還干了些什么啊你?你看人家劉阿姨的小孩兒,十七歲幫家里做了多少事情!你看看你!”我自然是要反駁回去的:“你們的衣服不是我洗的啊?人家十八九歲的小伙子哪個給爸媽洗過內衣內褲啊?中飯晚飯不是我弄的啊?你有伸一下手嗎?你不是整天坐在沙發上看《射雕英雄傳》嗎?你還嫌不夠啊?你太得寸進尺了吧!”當然,有我這樣能說會道的兒子,想也知道我媽的嘴巴有多利索:“說你兩句你就來神了啊?洗個衣服怎么啦?做兩餐飯怎么啦?你還以為你做了蠻多啊?我們十一二歲就幫著家里種田,你呢,做點重活兒就‘哎喲哎呦’的!電視里頭還經常報道說哪個女孩子帶著殘疾媽媽讀書呢!你看看人家洪戰輝,他還帶著一家人讀書呢!人家初中就是家里的頂梁柱,你呢,都是個大學生了還是一條蟲!”我知道,說起大學我媽又有話題可說了,所以我立馬堵住了她的嘴:“那你去當洪戰輝的媽呀?你看人家會要你嗎?再說了,那是什么年代,現在是什么年代?現在是二十一世紀,你以為還是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啊?你想回你那個年代你就去啊,我又不攔你!”“強詞奪理!”我媽對我的言論進行了總結,但是我可不覺得這個總結下得有多么的好,所以我說:“說不我贏就說我強詞奪理!”“我懶得和你說!書都白讀了,還讀什么讀?去打工賺錢!去去去,你給我死出去!”最后面那句說得十分順口,然后我也接得十分的利索:“我這就去死!”我就是這樣被我媽趕出來的。

七月的太陽簡直像瘋了一般,我一出門就覺得不出十分鐘我就會考成人肉干兒,好不容易才走到車站,然后我姐就打電話來了,我知道肯定是我媽打了電話給她,我放在耳邊聽,我姐就在那邊笑,說我和我媽是天生的母子等等之類此時此刻我聽了就不舒服的話,最后她說:“你們倆隔開幾天也好!”這句話倒是蠻受用的,然后我買了瓶汽水兒,上了車。然后在漫長的兩個小時的車程中,我把微博刷了不下十遍,空間也刷了好幾次,里面都是他們旅游時的照片,簡直就是在氣我,然后我狠狠的將手摁滅,睡覺!

我想有必要介紹一下我的家庭以及我自己。我們一家四口人,是一個很平凡的農村家庭,父母都在家務農,比我大五歲的姐姐從十六歲起就在外面打工,而我是我們全家的希望——我知道,這樣的話從我口里說出來多少顯得有些不要臉——我從小成績優異,初中畢業考上了縣城里的一所重點中學的理科實驗班,在眾星云集的重點中學里我的成績在全校二十幾名至兩百名這個區間里上下浮動(我們同年級的有一千五百多人),可是我個人喜歡寫文章,盡管文科成績并不好,可是在高一決定分科的時候我還是選擇了文科,但是后來沒有繼續在那所中學讀下去,讀完高一我就選擇了去一所職業中學學專業,自此之后,本來就對我要求嚴格的媽開始對我冷眼相對甚至冷語相向,有時會極盡她所有的詞匯對我進行諷刺羞辱,總結出來就是一句話:我成不了材!然后我想說一下我媽,從我小時候起我一做錯什么事她就喜歡用惡語暴力解決,她是我童年的噩夢;她從來沒有正面的激勵過我,無論我取得多么好的成績她都只是表現出不屑一顧;她的脾氣連我爸都覺得受不了(說實話,我不知道我爸當年為什么會娶她),她性格極端,有什么不順眼的事就破罐子破摔(這也導致我有時候也會這樣)。好了,再回歸到我身上來。我在那所職業中學讀了兩年,然后考上了湖南商學院,今年下半年我就是湖南商學院的大一新生,而我現在,正在過一個沒有任何新意的暑假。

再說說我姐姐吧,她性格超好,把我媽的話當成圣旨,幾乎從來沒有違抗過我媽的“旨意”,我媽叫她往東她絕不敢往西,我媽叫她捉狗她絕不敢殺雞(當然她也不會捉狗,她最害怕的就是狗),所以我和我姐就成了一個鮮明的對比,我媽呢,就特別喜歡我姐,逢人就夸。所以這也導致我對我媽產生了很嚴重的偏見,骨子里并不是很喜歡我媽,尤其討厭她的脾氣性格——也就是我的脾氣性格。其實我的脾氣很好,只不過一和我媽說話就會變得和我媽一樣,和其他人相處起來我幾乎算是個濫好人。所以我那僅有的幾位朋友都說我有人格分裂癥性格多極化,在家里和在外面簡直就是兩個人。

告別了家里的那個我,現在的我顯得十分的乖巧懂事。我會買菜上樓給我姐做晚餐,然后和我姐訴苦,也極盡我的詞匯把我媽是有多么不知足說得酣暢淋漓,而我姐則一邊看手機一邊捂著肚子笑,我并不知道她是在笑我還是我媽,或者只是看了手機里好笑的橋段,反正最后的結果是,我一叫她,她就會像是突然從夢里醒過來一樣用傻萌傻萌的眼神看著我,發出一個音節——啊?或者,喔?說實話,我也受不了她!當然這并不是她最讓我覺得恐怖的地方,她不僅經常答非所問腦子不開竅,而且喜歡在我耳邊語重心長的說一些關于“我應該要理解體諒我媽”之類的話,最恐怖的是她喜歡用小孩子那樣的甜到膩的聲音搖著我的手臂喊我“濤哥哥”,每次我都總想摸摸她的頭對她說:“乖啊,哥哥給你買糖吃!”但最后還是沒有逆天而行,因為如果我有這樣一個妹妹的話我想我會瘋了去的。我覺得我姐也有人格分裂癥!

然后我姐突然回歸正常對我說:“濤哥哥,你要找份暑假工掙點錢吧!”(我保證這是她最正常的樣子,她在家也是叫我“濤哥哥”的)

我無聊的“嗯”了一聲,然后上58同城找兼職,可是要不就是招滿了,要不就是我不符合條件,要不就是根本不靠譜,后來,我終于找到了一份兼職——在小餐館里端兩個小時盤子,一天十五塊。

第二天我去餐館報到,然后中午就開始工作,其實餐館的人流量并不是很多,老板和老板娘也挺和藹的,但不知道為什么,我覺得我一個學酒店服務與管理持有中級服務員資格證的優秀學生在這樣一個小餐館里做十五塊兩小時的工作特別可笑,要知道,我同班的那些學得不比我好的學生都在四五星級酒店里實習拿著一個月一千兩千的工資,而我竟然在這里一個民營的小餐館做同樣的工作但是千差萬別,如果我的老師知道的話,他們一定會替我感到不值。我開始后悔自己為什么要選擇升學而不是和他們一樣去工作去賺錢。如果我去實習的話,我肯定沒有和我媽發生那次爭吵,我就不會負氣出走到我姐這里避難,那我就不會奔波在長沙燥熱的街頭只為找一份暑假兼職而是在二十四小時空調不間斷的酒店里工作然后拿著對我而言還算可觀的薪水。我接過老板娘遞給我的十五元錢,沖出了餐廳,我說:“明天我來不了了!”然后我進了電梯,出電梯的瞬間,下午兩點的陽光照在我身上,曬得我全身火辣辣的疼,我蹲了下來,手里還捏著那充滿油膩的十五元錢,我不爭氣的哭了。哭了大約五分鐘后,我買了汽水面包當我的午餐,因為我說好的是在餐館做一個月,可是最后卻沒有履行我的承諾所以我不好意思在餐館里吃午餐。我拿著剩下的九塊錢上了公交車,刷完公交卡pos機里傳來了機械化的女聲:請充值!我笑了笑,可真是諷刺啊!然后我刷空間動態,很多在實習的同學都寫工作很累抱怨怎么還沒有發工資,我又笑了笑,原來各有各的難處!上帝是公平的,但是不久之后,我們依然千差萬別!

然后我再也沒有出去找過兼職,沒有什么原因,就是不想找了,或許就像工作了很多年的網友說的那樣,既然還有暑假,為什么不好好享受呢?

幾天后,我姐也終于受不了我住在她那兒要趕我回家,或許都是這樣的,和某一個人呆久了之后就會對這個人產生厭惡。我媽也是,上學的時候我不經常回家,她就老是打電話問我什么時候回家,一回家就做很多好吃,放了長假我在家呆不了三天我們就會吵起來,然后她就會要我“死出去”,這幾天在我姐這兒,她也老是打電話給我姐要我回去,我真弄不懂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嫌,不在一起就念!

最后,我還是灰溜溜的回了家,一進屋我媽就切了個大西瓜笑呵呵的遞給了我,然后說:“今天晚餐要吃什么自己做!”

哦,敢情是等著我做飯啊!呵呵!好吧,我來做就我來做吧,反正在我姐那兒也是我做的!有什么區別呢?

就這樣吧,我大學前的暑假,以及我火熱但寂寥的青春!

洛蘧尹

2013-8-19 22:24:56

于長沙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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