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汝是何故要離開考場?”
趙飛揚走到貢院門口時,被一名老者叫住。
老者頭戴黑色烏紗帽,身穿緋色官服,胸前繡著一只孔雀,走起路來昂首闊步,氣勢逼人。
趙飛揚心中暗暗驚訝,緋色官服可是三品大員才能穿的,而考場的三名考官中,主考官就是一名三品大員。
此人名叫程政允,乃當朝禮部左侍郎,身居高位,素有威名。
趙飛揚遲疑一下,立即朝老者拱手參拜。
“學生趙恪見過程大人!”
老者眼中有些驚訝,怒氣也稍稍減退,“你怎么知道是我?”然而程政允沒等趙飛揚回答,再道,“沒錯,本官就是此次鄉試的主考。本官問你,你且如實招待,瞧你不似輕浮之輩,為何現在就交卷?”
“學生已做好考卷,再留在這里恐影響其他的考生們,故先行離開,欲回家繼續溫習功課。”趙恪沉聲道。
他不卑不亢的模樣倒是讓程政允有些贊賞。只是,趙恪說自己現在就寫完了試卷,程政允怎么也是不信的。
“汝可知此次鄉試之重要,如今朝堂正用人之際,一旦爾等高中,便可平步青云!我瞧你衣著當是寒門士子,既有如此機會,一旦錯過可就不在。不管你因何故離開,老夫做主給你一次機會,只要你還愿意,便可回到你的座位上繼續完成考卷,如何?”
程政允的話讓趙飛揚有些意外。
這話聽起來輕松,但實際上會給程政允帶來巨大的政治隱患,一旦有對手想搞掉他,完全可以借助這樣的機會彈劾他。
趙飛揚朝程政允恭敬地做了一個長揖。
“學生感激大人的好意,能碰到大人這樣的考官,實乃學生之萬幸。然學生的考卷已完成,不必再改,學生對自己有信心。”
程政允低嘆一聲,有些失望。
如此短的時間,縱使天縱之才,程政允都不太相信能考出多好的成績。他沖趙飛揚擺了擺手,示意他可以離開。等趙飛揚走后,他瞧著趙飛揚的背影喃喃有詞道,“汝太過年輕氣盛,恐難高中,不過落榜也好,興許汝能幡然醒悟,真正成為富有大才之輩。”
趙飛揚就這么走了。
考場里開始流傳著一個故事,某位寒門考生自暴自棄,開考幾個時辰就交卷,還聲稱自己必定高中。此事簡直成為了街頭巷尾的熱門話題,被無數士子議論嘲諷,有好事者打聽了一下,幾經傳播,于是趙恪的名字就響徹整個京師。
蘇府。
趙飛揚已經回來兩天,自從考場的故事傳出來以后,下人們瞧他的眼神都變了許多。此前雖無視他的姑爺身份,可好歹還是相敬三分。可現在,除了家丁小六以外,連后院里給蘇家養馬的馬夫在趙恪面前都是不屑一顧。
“呸!廢物一個,還沒考完就交了白卷!簡直就是個草包,可憐大小姐那么好看,怎么嫁給了這種飯桶?”
對于下人們的譏諷與不屑,趙飛揚置若罔聞,反正成績總會出來的,打臉這種事情,不是不報時候未到罷了!
“姑爺,有人找你,是一個公子,他說他叫趙一凡。”
趙飛揚正躺在床上睡覺,小六就急匆匆地沖進柴房,一進門嚇了一跳,往日臟亂的柴房大變模樣,雖依然簡陋破舊
,但卻整潔了不少,趙飛揚還把窗戶重新修葺一下,甚至對屋頂做了一些改動,讓昏暗的柴房中涌進更多的光線。
“我知道了。”
趙飛揚回小六。
“姑爺,外面說的那個交白卷的不會就是你吧?”
“是我。”
“那你怎么考了半天就出來了?”小六一臉困惑。
趙飛揚懶得跟小六解釋,只換好衣服就出了門。
蘇府外,一輛華麗的馬車停在門口,馬車四面皆被昂貴精美的絲綢所裝裹,鑲金嵌寶的窗牖被一簾素色縐紗所遮擋。馬車后面,還有四五個面色肅然的護衛。
趙飛揚剛一出門,坐在馬車中的趙括就探出身子招他招手。
“飛揚兄,上車,今日我帶你去一個好去處。”
今天趙括與往常一樣,身著錦繡華服,身上充斥一股貴族公子哥的氣勢。
“一凡兄,上回我們可是說好的,我要請你去喝酒。不過最近我囊中羞澀,所以今天恐怕又得你破費。不過我欠你的這頓酒不會忘的,等我高中之后,稍有寬裕再補上吧!”
“無妨無妨。”
趙括擺擺手,“飛揚兄能如此坦誠,一凡即便多請幾次又如何?人生難得尋一知己,我平日家教甚嚴,找不到幾個可以說話的人,飛揚兄你還是第一個。”
趙括說出這話時,眼中有哀傷閃現,但也只是一瞬間,又立即隱藏起來。
“我與一凡兄同樣如此。”
趙飛揚朝趙括拱手道。
趙括看著趙飛揚,若有所思,隔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問道,“飛揚兄不似那等庸碌之輩,不知為何要入贅蘇府?不瞞飛揚兄,我此前也聽說蘇家大小姐逃婚的傳聞,不知真假,但以飛揚兄之見識,遠不至入贅蘇府為婿!”
趙括知道趙飛揚是蘇府贅婿時,真的驚愕了許久。趙飛揚在他心目中,雖不是才華橫溢之輩,但與他交流中還是能發現他的見識異于常人,這樣的一個人,怎么都不至于去當一個贅婿!即便是蘇府的贅婿,那又如何?
趙括不能理解。
“唉!”
趙飛揚想到自己在蘇府的日子,不由得苦嘆一聲,“一凡兄可不知,飛揚實在是身不由己。”
壓抑了那么久沒有人說話,趙飛揚就把趙恪的一些事情告訴了趙括,當然,該說的不會說,但是外面一打聽就能知道的也沒必要隱瞞。
得知趙飛揚的境遇,趙括頗為同情。
“原來飛揚兄也有此等身不由己之事!”
趙括一臉感慨,竟有些郁郁之色,趙飛揚見到他如此模樣,也不禁大為吃驚,趙括的演技這么好?難道這都能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