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我送各公子出門。各位小姐不知道怎麼回事,想是都知曉了這個消息,將菊花香圍了個水泄不通。裡三層外三層密密麻麻全是人。大有涌進來將門擠破的趨勢。
大門走不了,只能走後門了。大家公子本是很重禮節(jié)的。從大門進再從大門出可謂是禮節(jié)。如今看見瘋狂的小姐們,一個個全然不顧禮節(jié),都跑回來,偷偷摸摸的坐著小轎子回家了。
總算是送走了最後一個公子。如今偌大的院子裡少了這麼些人,本來熱鬧如今顯得空蕩蕩起來。昨夜的一場雨,院子裡的花被打得凋零了不少。如畫的美景漸漸出了頹敗之色。
“人都走了,還看什麼?”人漸散去,白玉堂卻沒有走,一直站在我身後。也不知道狐貍通知了他沒有。事情已經(jīng)到達了危急的狀況了。他身爲太*子黨的中堅力量,若是太*子一旦鬥敗。覆巢之下,焉得完卵。白家開國功勳的地位,也將一夕覆滅。
我不欲和他現(xiàn)在做無謂的試探和糾纏,轉(zhuǎn)身便走。
他見我如此,一把拉住我的手,不讓我離開。手腕被他握住,手指上的傷還未復原,我不敢大力掙扎。只好,任由他抓著。擡眼回眸看著他,他的眼裡是熊熊的怒火和莫名的情潮。到底是什麼我不願再探究下去。
移開眼,不再對上他的視線。紫金髮冠,配上他烏黑的發(fā),一身儒裝,劍眉星目,朗若這晨日的朝陽,讓人不自覺的覺得灼熱。
晨風颯颯,昨夜的大雨過後的涼爽,現(xiàn)在吹得我有點冷。後背是微涼的風,前面是火熱的手腕。冰火兩重天大約說的就是我現(xiàn)在這個狀況。
遠處有人聲,聽著像是留在這裡的潘越和葛青松他們。腳步聲越來越近,白玉堂卻絲毫沒有放手的意思,情急之下,我只好舉起另一隻沒有被他捉住的手,將他拉到假山後面的隱蔽處。
不一會,我和白玉堂原先站著的地方,就被葛青松佔據(jù)了。透過石縫看見他們大約有五個人,爲首的就是潘越。一襲青衫落拓,眉目有些蕭索的是安山石,另一個笑聲郎朗的是彭德川。劉豫和葛青松正相談甚歡。潘越眉間也是抑鬱之色,看來家中之事不怎麼好解決。
“何尚書你可知道?”我問道,可久久不見回答,轉(zhuǎn)過頭,只見白玉堂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
隨即他開口道:“你說的是何泉大人還是何澤大人?”
朝堂之事,我本不懂,但他說的人名裡有一個我還是知曉的。何澤,這個在狐貍給我的信紙裡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一個人名。
“就是同潘越訂親的那個何尚書。”我解釋道,到底對方叫什麼我也是不知曉的。只是昨晚聽到九郎大約提起過這個人。
但是如果這兩個人是同一個人的話,那麼事情的轉(zhuǎn)機就大了。
“我也不是很知曉。但是,何澤大人確實家中有個尚未婚配的小姐。”白玉堂仔細的回想著。
我不再說話,白玉堂看著我,眉頭深鎖,像是在考慮什麼。
”你問這些做什麼?”他冷冷的開口問道,大約覺得我對這種朝堂之事的關(guān)心有些不正常。
“沒什麼。”他和我湊得太近了,只剩一點點空隙。頓時覺得危機感叢生。推開他一些,我施施然道。和白玉堂說話,總是讓我覺得很累人,他和我都是互相猜忌對方。這樣沒有信任的人偏偏還想著取得對方的信任,想想都覺得荒誕可稽。
彭德川聲音洪亮調(diào)侃著潘越:“子安,父母之命不可違啊!就算你躲在這裡,你家的小娘子到時候還是會找上門來的。”
陳豫也隨聲複合的勸說他:“子安兄,風骨自存,傲氣自留,就算娶了那何尚書家的小姐。只要你自己保持了自身的清白,也是可以的。”
“唉,你們不知。”潘越嘆氣道,“那何尚書本是個貪官。如今讓我給那貪官作女婿,這不是同他同流合污麼!”
潘越的話讓我若有所思,貪官!人若是有弱點有嗜好便是容易突破的人。
“白玉堂,你知道京中的情況麼?”我沒有回頭看他,眼睛依然牢牢的盯著潘越他們。期望能再聽出些蛛絲馬跡來。
“大約知道一些。但如今,一切消息被阻斷,我全然不知了。”白玉堂怔仲一下,顯然沒想到我會和他談論這個。
嘴角帶上薄薄的笑意,我已經(jīng)沒有時間和他這樣磨蹭了。現(xiàn)在從這一刻起,讓我們停止撒謊吧。
“你還是早早可以去準備了。京都的天要變了。”之後他們的對話大多是些附庸風雅的吟詩了。沒有什麼重要的消息。撇撇嘴角,不再看他們。
轉(zhuǎn)過頭,看見了白玉堂死死的盯住我。這眼神裡透著不信任和猜忌,彷彿要將我盯出個洞來。
“白玉堂,事到如今,你還有其他的路可以走麼?從你和上面短了聯(lián)繫之後,就應該知道出事了。”我直視他的眼睛,面對他眼裡翻滾著的火焰。
“你想做什麼?”雙方的視線焦灼在了一起,這是個較量,若是我露出一點點膽怯,就是失敗了。他的眼睛像是荒原裡的狼一樣,孤寂透徹,滿是肅殺之氣。
“只是不想象我娘一樣的死狀悽慘。”我淡淡的開口,沒什麼情緒。
他看了我許久,看得我渾身毛髮都豎起來了,那樣恐怖,那樣不安,仿若萬年一樣長久。隨後他移開了視線,恢復到原先輕鬆的模樣,衝我露出一笑。
明明是夏日裡的陽光,他的臉看起來卻有些慘白,那笑容詭異得很。
“我只能將你送到京都,其他的一切都要靠你自己。”我知道我這麼做明顯就是在暴露自己,可是我也是無路可走了。
今日的鋒芒畢露,必然招致禍端。微微鬆一口氣,感覺掌心已經(jīng)溼了,後背也有汗意。後背抵著假山上怪狀嶙峋的石頭,尖銳的角頂?shù)梦矣悬c疼痛。
但這樣的疼痛,才讓我能夠更加清醒的知曉這一步路我走得有多麼的兇險。但而後的路會更加的兇險。
潘越他們不知什麼時候遠去了。日頭高照,昨夜的涼意慢慢被暑氣所代替,白玉堂站在我面前。落下一大片影子。
在這影子裡,逆光看著他的臉,臉上沒有了原先那些稚氣,相反露出一絲邪佞來。與狼共舞,這就是我現(xiàn)在的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