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跌倒,爬起來繼續奔跑,我發覺自己從未試圖反擊。
由于恐懼,我們不斷逃亡,而這逃亡之路,害得我失去了自己的親人與朋友,讓我看著自己的同伴在身邊倒下卻無能為力。
如果一開始就能夠戰勝恐懼,學會反擊,他們也許不會離去。我對自己表現出的懦弱感到深深的懊惱。一開始我懼怕那些死而復生的行尸走肉,接著又害怕那些居心叵測的幸存者,現在,我仍舊害怕身后追來的食人者。
我一直在逃跑。
我想,如果一開始我們就跟他們拼了,也不會落得這個下場。我們人數上還占有優勢,可我們有致命的缺陷,那就是恐懼。
這當兒,一個手拿殺豬刀的瘦高個突然加快速度,飛也似地朝我追來,嘴里還嚷嚷著一些聽不懂的話語。
我快被追上了。
那個打著赤膊的瘦高個越來越興奮,嘴里嚎個不停。
我突然想起城子說過的話。“有什么好害怕的?他們不也是兩只眼睛,一個屁眼嗎?難道就因為他們吃人我們就要怕他?”
“啊~!”那個瘦高個的吼聲離我越來越近了。
就在那一刻,我突然停下腳步,背后的瘦高個沒來得及剎車,朝我撞來。
“叫你媽逼!”我一刀砍他個措手不及,直接劃開了他的脖子,于是他倒下,身體在地上抽搐一番,血如泉涌,只見他眼睛突然一白,再也不動了。
看著我殺了他同伴,那個穿黑背心的食人首領雖然很生氣,但對于我竟然有了一絲顧慮,不再悶頭猛追了,而是保持了一定的距離,準備找時機下手。想必他也沒有料到,嚇破膽的我會突然回頭砍一刀吧?
我好像發現了什么。你越害怕,他越以為自己牛逼,他兇殘,你得比他更兇殘才能鎮得住。到那時候,他還會反過來害怕你。
砍死那個瘦高個,我繼續跑。但這一次我不再是一味的逃跑,我在尋找機會,我要反擊。就算與他們同歸于盡我也干。
我氣得不行,那些畜生竟然連人都吃,他們殺了城子。一開始的恐懼在這一瞬間轉變為憤怒。憤怒很快沖上頭頂,讓我有些喪失理智,我就感覺自己的胸腔要炸裂了一般。
沒過多久,我被一個懸崖擋住了去路,我不得不停下腳步。那一刻,憤怒也到達了頂點。這群自以為是的畜生真以為我們怕他?他以為自己是什么,瞧他喝人血時那傻樣,老子非要弄死你們!讓你們看看誰更兇殘!
我停下腳步,那倆人也停下腳步,打量一番,那個男人對他跟班說了句什么,緩緩向我走來。他的眼神就像要把我碎尸萬段一般。
“畜生,來啊,來咬我啊。”我挑釁道,“老子要是怕你我就不是你大爺!對了,你生下來的那些畜生兒子,也全被我干掉了,就在那山洞里,你看到了嗎?那些啃人頭的小畜生。”
不知道是什么時候開始,天漸漸陰沉,此時已經到了下午。烏云突然籠罩天空,暴風雨即將來臨,樹林里刮起了大風,樹葉被吹得颯颯作響。
天氣突然的變化令這個下午顯得更加沉悶、壓抑。
不得不說,畜生就是畜生,我一句話便把他激怒了。只聽他大吼一聲,朝我奔來,跳起來就是一腳朝我踢來。
他確實十分勇猛,力氣也很大,我可以看得出來。但不管怎么樣,我不怕他。
我往地上一滾躲了過去,手上的刀往他腳底一削,在他的小腿上留下一道口子。這微不足道的一擊對于不要命的他來說簡直太小兒科了。
緊接著我整個人便被一腳踢飛出去,力道很大,踢得我喘不過氣來。
沒有意思停頓,他又舉起殺豬刀沖我砍來,我在地上一滾,躲了過去。還來不及爬起來反擊,他的刀便割在了我的肚子上。
他又一腳踹在我肚子上的傷口上,鮮血瞬間就涌出來了,染紅了我的衣服。
當他想撲到我身上來的時候,我腳一抬,把他頂了出去,但自己的腿上也挨了一刀。我完全不是他的對手,我想,這下完蛋了,他看過喪尸的殺豬刀這會兒砍在我身上,我會被感染的。
趁他還沒爬起來,我趕緊一滾,躲到一旁,捂著肚子一瘸一拐地站起來。急促地喘息起來,這種喘息并不是因為我體力不支,而是由于我憤怒過頭了,卻無處發泄。
一來一去打了近二十分鐘,雖然我一直處于下風,此時已是鮮血淋漓,但至少還是撐了下來。我的臉上,身上,全是鮮血,手上也被割得血肉模糊,肚子上的傷口仿佛在裂開,有什么東西要流出來似的。
我在他身上砍的幾刀卻對他毫無影響。
“操...你...媽。”我罵道,臉上滿是血淋淋的劃痕。
“啊!”他沖過來,一刀劃在我左肩。
我咬了咬牙,沒有躲,同時一刀朝他砍去,砍在他的胸口。
面對他的猛攻,我只能用這種方式才能給他造成傷害,但后果是自己被砍的面目全非。
緊接著,那男人再一次沖過來,用盡了全力躍至空中,他想要結束這場戰斗了,他發起了最后一擊。
這一刀是沖著我的命來的,直接對準了我的腦袋砍下來。
完蛋了,我苦笑一聲,這下完蛋了,那畜生完全打不死,砍他都沒反應。
我下意識地抬起刀,用盡最后的力氣擋住這一刀。
耳畔響起一聲巨響,我的手一麻,王大爺留給我的砍刀應聲而斷,殺豬刀也裂開一個大口子,有金屬濺出來,劃開我的臉。
緊接著胸口一陣劇痛,殺豬刀劃開了我的胸膛,鮮血飛濺。短暫的疼痛過后變得麻木,我仿佛能看見傷口里面露出的骨頭。
“啊!”他怒吼一聲,一腳把我踹出去,我頂在一棵樹干上,再也爬不起來。意識漸漸變得模糊。
很快又是一陣劇痛讓我清醒過來,殺豬刀的刀尖捅進了我左肩膀與胸口的位置。
“啊!”我慘叫一聲。
男人咬了咬牙,刀捅得越來越深。
“啊...”我痛不欲生,我用腳去踢他,在慌亂之中,右手摸到了一根樹枝,我撿起來,朝他的眼睛刺去。
接著他慘叫起來,他松開我,用手掩著片刻之前還是左眼所在的地方。血滲出他的指縫。血,還有其他的東西,一種白色的液體。
他在地上打滾,翻來覆去,不斷慘叫,雙手仍掩著血淋淋的眼眶。
突然,他松開手,撲上來瘋狂地捶打我,我的身子撞在樹干上。
血從我破裂的上唇流出開,腹部陣陣劇痛起伏。我的肋骨斷裂,聲音跟折斷樹枝一樣。我的腦袋撞在樹上,又是一聲斷裂,這次正中我左眼下面。
那人撲過來,手抓住我的頭發,一拳擊在我的鼻子上,再一次響起斷裂聲。我已經被打得面目全非,臉上全是鮮血。
但我開始笑了。我產生了幻覺,笑起來很痛,渾身都痛,下巴、肋骨、喉嚨、依舊插著刀的肩膀......統統劇痛難忍。但我不停地笑著,我笑得越痛快,他就越使勁地踢我、打我、抓我、用嘴巴撕咬我身上的肉、用手指挖進我的傷口.......
“什么事這么好笑?”他說出了一句人話,怒不可遏,咆哮道:“什么事這樣好笑??”
確實十分好笑,我想起了和胖子他們翻墻去上網的景象,被教導主任追,姚胖子跑不快,嚷嚷著讓我們等等。
確實十分好笑,我把茜兒一腳踢下車,結果在田野里找到了她,渾身污泥的樣子。
這太好笑了,二十多歲的黃智嘴角都長出了胡須,卻嚷嚷著叫我爸爸。
這難道不好笑嗎?“哈哈哈...啊...”
突然左肩傳來一陣劇痛,他竟然要把那把深深插進我體內的殺豬刀拔出來,痛不欲生,我捏緊了右手的拳頭。
“啊~”我慘叫一聲。
那人陰險地笑了笑,左眼全是血,道:“你怎么不笑了?”
“我笑你竟然會說人話,畜生成精了!”說完我就猛地一撲,一口咬住他的臉,他慘叫一聲,用手來推我的腦袋,很快他的臉上就被撕下一塊肉來。
“啊~!”他撕心裂肺地慘叫起來。
我又用右手掐住摟住他的脖子,把他的腦袋拉過來,又是一口狠狠咬在他脖子上。
我咬住一大塊肉,使勁力氣,死也不放。隨著他的掙扎,他的脖子竟然被我要缺了一個大口子。
他在地上打滾。
“你不是吃人嗎??你他媽還吃嗎??”我撲上去,一頓猛咬,我發了瘋,我就像一只喪尸。
很快身下的男人就不再動彈,我也沒了力氣。
突然背上傳來一陣劇痛,我緩緩回頭,男人的小跟班在我背上砍了一刀。
我瞪住他,他一下子慌了,我看出了他的膽怯,他在害怕。只見他扔下刀,竟然轉身跑了。
沒跑出多遠,便被不知從何處沖出來的攀子一刀砍死。
“小飛!!”攀子帶著眾人沖過來,“按你說的,我們把那些畜生全干掉了。”
當他們看到渾身是血的我時,全嚇傻了。
“小...小飛?”
我躺在地上,除了一雙眼睛還能轉動,動彈不得了。我滿嘴是血地躺在地上。
“你沒事吧??”攀子焦急道,咬過來扶我。
其實明眼人一看都知道,我死定了,救不活了。
“殺...了...我。”我虛弱不堪地說道,眼睛時睜時閉。
“小飛!!沒事的。”他沖過來抱住我,“我們走,一切都結束了。”
其他人木訥地看著我和攀子,突然有人說話了,他們搖著頭,嘆息道:“沒救了...唉...”“給他個解脫吧...”
“都他媽滾蛋!!”攀子咆哮道,“滾!!”
我的嘴里又噴出一口血來,說不出話來了。
攀子跟我說了很多,但我的意識已經變得模糊,聽不清楚,我只能聽出他哭了。
“我下不了手!!!”他大喊一聲,“小飛,我下不了手!對不起!”
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他離開了,并沒有殺我,我一死,就要變成喪尸了。他們全走了,剩下我一個人躺在地上,躺在血泊中。
一切都結束了嗎?這就是我的結局?慘死在這個鬼地方,淪落為行尸。
我艱難地爬起來,跪在地上,我開始痛哭起來。
突然狂風大作,大雨傾盆而至,風在我耳邊呼嘯,我高聲痛哭。我把手架在眼睛上,掙扎著坐起來。這當頭,有人悶聲回應,是個女生的聲音。
透過大雨的帷幕,我看見人影擺動,顏色晃動。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了。一只手伸在我面前。
我身上全是深深的傷痕,鮮血淋漓,染紅了整片草地。
“茜兒。”我喊道,我抓住那只手。
瞬間雨停了。我和茜兒站在一望無際的原野上,綠草如茵,天空中風吹著白云。我抬頭望去,但見萬里晴空,浮現著無數熟悉的面孔。
小白、冬瓜叔、方天、薇姐、王大爺、江老頭、小三元......
他們的面孔在午后的陽光中閃耀著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