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城把車子開得飛快，所以也無暇去安慰她。

終于，車子停在了天心醫(yī)院門外，早有醫(yī)生護士在那等候著了。

蘇十月把孩子交出去之后，就一直跟在他們身后跑。心急如焚，卻不敢吭聲，怕打擾了他們，耽誤了救治的時間。

其實就像宋明煒所說，蘇思念的精神還算好，應該不會有什么大問題。只是蘇十月和顧城都沒什么養(yǎng)兒經(jīng)驗，又是關心則亂，所以才鬧了這么大的陣仗。

終于，一番檢查過后，醫(yī)生下了決斷：急性腸胃炎。原因是蛋白質(zhì)過剩，孩子的腸胃消化不了。

“可以選擇吃藥，也可以選擇打吊針。但是孩子還小，喂藥有點麻煩。而且她本來就有吐的現(xiàn)象，吃藥很有可能會吐出來。打吊針見效會快一些。鞅”

顧城沒吭聲，轉而問道：“打吊針有沒有什么副作用？是不是吃藥更安全？”

蘇十月心里一驚。她也在網(wǎng)上看到過，據(jù)說給孩子打吊針不是好事兒，容易破壞孩子原本的免疫系統(tǒng)。而且在國外，醫(yī)生是不會動輒打吊針的，這是天朝才有的濫用現(xiàn)象。具體她也不清楚，反正她當時看得膽戰(zhàn)心驚。

“孩子還小，選擇吃藥會更好一些。”

“那就吃藥。”對于這么小的孩子，安全健康是最重要的。

蘇十月聽了顧城的話，暗松了一口氣。

為了讓孩子好過一些，他們馬上就找了地方開始喂藥。

一共有五種藥，有液體的，有膠囊的，有片狀的，還有粉狀的。

蘇十月看著，已經(jīng)可以想象到要讓小家伙把這些藥都吃下去，只怕會弄得人仰馬翻。沒準，還會吐出來！

醫(yī)生出了個主意，其中有一味藥是酸酸甜甜的液體，想辦法把其他的藥都融到這些液體里，孩子可能會比較容易接受。

蘇十月恍然大悟，馬上照做，最后所有的藥都變成了兩勺子的液體。她自己用舌尖嘗了一下，高興地道：“太好了，還是甜的。”

蘇思念躺在顧城的懷里，呆呆地看著她，沒有一點精神。那樣子，讓他們這些愛她的人看了，簡直心如刀割。

“你把她放倒，我來喂她。”

顧城照做。很快就發(fā)現(xiàn)，小家伙不肯張嘴。她似乎知道那不是什么好東西，把嘴巴抿得緊緊的。還瞪著一雙可憐巴巴的大眼睛，看得你心的都要融化了。

“寶貝兒，乖乖喝藥好不好？喝了藥就不難受了！喝了藥，媽媽帶你去玩，一整天都陪著你，好不好？”蘇十月好說歹說，小家伙就是不給面子。只瞪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看得她直想投降。

無奈之下，顧城只好捏住小家伙的鼻子，蘇十月趁機往里灌藥。雖然弄得人仰馬翻，小家伙還哭得驚天動地，可好歹把藥給喝下去了。

兩個人又坐在凳子里等了小半個小時，見小家伙沒有吐出來，這才徹底松了一口氣。

蘇十月抱著孩子站起來，對顧城道：“你去問一下醫(yī)生，這幾天需要注意什么。我?guī)セ▓@里走走。”

這個時候時間還早得很，但天心醫(yī)院已經(jīng)人滿為患了。多半是媽媽帶著孩子，有的還是牽一個抱一個，看著真不容易。

蘇十月一路走出大廳，走進花園。花園里倒是沒什么人，安安靜靜的。風有點冷，她就把衣服拉扯好，將小家伙整個的裹在自己懷里。

小家伙也不掙扎，小手揪住她的衣服，臉靠在她胸前，安靜得很。

要是身體好的時候，小家伙指定是不會這么乖巧的。她肯定會掙扎著下地，然后四處哼哧哼哧地爬，捉一捉蟲子，揪一揪小花小草。

想到這些，蘇十月的心就揪緊了。手臂更加用力地抱著她，仿佛這樣就可以讓她好過一些。“寶貝兒要快快地好起來，然后爸爸媽媽一起帶你去玩，好不好？”

小家伙還是不吭聲。

蘇十月嘆了一口氣，鼻子都有點酸了。

過了一會兒，突然傳來一聲異響，小家伙又泄了。

蘇十月這回是真的眼含熱淚，趕緊抱著她去了洗手間，脫掉尿不濕給她打理干凈。就在她打理的過程中，小家伙還在腹瀉不止。

也許是腹痛，小家伙終于哇哇地哭了起來。

蘇十月一邊給她清理，一邊忍不住掉眼淚。

旁邊來了一位抱著兒子的媽媽，看到她這樣，好心安慰說：“沒事兒的，小孩子總會有這樣那樣的小病痛，很快就能好。你這應該是不消化，平常多給她吃容易消化的食物。我記得我兒子那時候……”

說著，她還伸手摸了摸蘇思念的腦袋。

小家伙不知道是不是抗拒陌生人，居然哼哼了兩聲。

那媽媽忙收回手，又安慰了幾句，這才走了。誰也沒注意到，她走出門口的時候，指尖間多了一根發(fā)絲。

蘇十月給小家伙收拾好，抱著她又去了花園。

顧城已經(jīng)在那等著她們了。“怎么不接電.

話？去哪里了？”

見蘇思念趴在蘇十月懷里，蔫頭蔫腦的，顧城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小腦袋。要是平常，小家伙早就激動地叫著撲到他懷里來了。這會兒卻還是一動不動，沒精神，也沒力氣。

“小家伙又拉肚子了，我?guī)ハ词珠g清理。現(xiàn)在就回去嗎？”

“要不去公寓吧，那里離醫(yī)院比較近，有什么問題也方便。”瀾苑畢竟在郊區(qū)，來來回回的也耗費時間。

蘇十月點點頭，也覺得這個安排不錯。

顧城伸手將小家伙抱過去，又摸了摸她的腦袋。

在這一刻，他切身體會到了當初母親面對體弱多病的他是怎樣的長夜煎熬，怎么樣無助地落淚。這也是他始終無法原諒顧日冕的原因，沒理由他不付出一點一滴就可以有個兒子承歡盡孝，天下間沒有這樣的美事！

“走吧。”

蘇十月抓住他腰側的衣服，快步跟上他的節(jié)奏。不時的看一看蔫蔫的小家伙，或者拿手摸摸她的額頭探體溫。

公寓離醫(yī)院真的不遠，很快就到了。

顧城讓蘇十月先抱著孩子上樓，自己去超市買了一些水果和零食。他一進門，沙發(fā)里抱在一塊兒的母女兩就瞪著相似的大眼睛看他，看得他一顆心都要融化了。

“你早上也沒吃東西，先吃一點吧。”

蘇十月?lián)u搖頭，看著懷里無精打采的小家伙，哪里還有食欲？“我沒有胃口，你吃吧。”

“我知道你心疼她，但飯還是得吃，否則你怎么有精力照顧她？小家伙需要你照顧，你得照顧好自己。我抱她一會兒，你先吃一點。”

蘇十月這回沒再說什么，把孩子遞給她，自己洗了一個蘋果啃了起來。食不知味，只是機械地咀嚼，然后吞下去。不知道怎么回事，吃完了居然有種想吐的感覺，好在過了一會兒就壓下去了。

“我來抱她，你也吃一點吧。”

“等她睡著了我再吃。”

蘇十月這才發(fā)現(xiàn)，他懷里的小家伙已經(jīng)閉上眼睛了。小手揪著他的衣襟，緊緊地依偎在他懷里，像是在尋找保護。

兩個人于是誰也不吭聲，就靜靜地看著小家伙，確定她睡沉了，才把她放到床上去。

蘇十月坐在床邊看了又看，還是舍不得走開。就怕自己一眨眼，小家伙就出了什么問題。那上吐下瀉的癥狀，真的把她給嚇壞了。

“沒事兒，放心吧。”顧城摸了摸她的臉，又道，“要不你也躺下來，陪她一起睡一會兒。”

蘇十月?lián)u搖頭，跟著他走到客廳，坐下來又拿了一包餅干吃了起來，依舊食不知味。

顧城則吃了兩塊面包，又在她的要求下吃了一個雪梨。

兩個人吃飽喝足之后，蘇十月去廚房煮了一小鍋白粥，出來就膩歪到他懷里，緊緊地抱著他的腰。“幸好你在我身邊，否則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辦。早上看到她上吐下瀉的，我都快嚇死了。”

“人都是吃五谷雜糧的，偶爾得點小病很正常，你別想太多。”

“道理我是明白的，只是這事兒發(fā)生在我至親的人身上，就忍不住亂了方寸。你要是不在我身邊，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辦才好！可能只知道抱著孩子哭！”

顧城揉了揉她的頭發(fā)。“沒事兒，我就在這里。”

“嗯。”蘇十月更加用力地抱住他的腰，那依賴的樣子跟蘇思念一模一樣。她怔怔地盯著桌上的水杯看了一會兒，后來索性閉上了眼睛。

“進去跟小家伙一起睡一覺吧。”

蘇十月正要拒絕，房間里的小家伙突然又哭了起來。她跳起來就往房間里沖，一把將孩子抱起來。“寶貝兒，怎么了？是不是肚子疼？”

顧城隨后跟進來，伸手摸了摸小家伙的額頭，溫度還是正常的。“沒有發(fā)燒。”

“可能是肚子疼。”正說著呢，那熟悉的動靜又響起來了。

蘇十月的面色更加難看起來，忙拉下小家伙的褲子，解開尿不濕，果然又臟了。“都吃了藥了，怎么還是瀉肚子？”

“藥才剛吃下沒多久，還沒發(fā)揮作用。你別急，再過一會兒藥效起了就不會再這樣了。”

顧城不是醫(yī)生，他說的話根本不頂用。但蘇十月沒有別的辦法，只能相信他。醫(yī)生已經(jīng)看過了，再去一趟醫(yī)院也無補于事，只能祈禱藥物趕緊起作用。

小家伙抽抽噎噎地哭了一會兒，慢慢地安靜下來，又睡著了。

能睡著就說明她還不算太難受，所以兩個人都松了一口氣。

蘇十月眼角還掛著淚珠，看著跟小家伙一樣可憐兮兮的，惹人心疼。

“放下來吧。你也跟她一起睡一覺。我就在外面守著，放心吧。”

蘇十月還是拒絕了。她根本沒有半點睡意，只想著小家伙能夠一下子好起來，像平常一樣四處蹦跶，滿屋子都是她的叫聲笑聲。可是看看床上含著大拇指睡得并不算安穩(wěn)的小家伙，便知道這只能是幻

想。

好在藥效發(fā)作了，小家伙沒再瀉肚子，也沒再嘔吐，連睡覺都安穩(wěn)了。

蘇十月又給她量了一次體溫，看到數(shù)據(jù)很正常，臉上才有了一點兒笑容。放下紅外線體溫計，她在床沿坐下，伸手輕輕地觸碰小家伙嘟嘟的小臉蛋。因為這一場病，小家伙的臉色不復平常的白里透紅，而是有些蒼白。小嘴兒微微嘟著，滿滿的都是撒嬌的味道。

顧城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她的動作，也不吭聲。只是眼神褪去了所有的銳利，只剩下一腔的柔和，像是能把人的心給看融化了。

蘇十月摸了好一會兒，總算是收了手。拉著顧城走出臥室，將他推坐在沙發(fā)里，然后窩到他懷里去。

不知道什么時候起，她已經(jīng)習慣把這個懷抱當做一個避風港，遇事就躲進去，并且打心底相信在這里就是風霜雨雪也傷害不了她一分一毫。

而顧城甘之如飴當她的港灣，沉迷于被她依賴的這種感覺。每當這個時候，他都切實地體會到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個人與他骨血相融，禍福與共，他不再孤單單一個人生活在黑暗的地獄里。

兩個人靜靜地相擁，漸漸忘了時間。

蘇十月不知不覺就睡著了，只是因為擔心小家伙，眉頭微微蹙起。

確定她已經(jīng)睡熟了，顧城才將她放在床上，跟小家伙兒一起。母女兩長得并不像，但那人畜無害的表情卻是很像的。還有那長長的睫毛，看著它們就能想象睜開時那將會是一雙怎樣流光溢彩的眼眸。

放在客廳的手機響起，顧城又給她們掖了掖被子，轉身出接電.話了。一邊跟那端的人聊，一邊走進廚房去看白粥熬得怎么樣了。見粥已經(jīng)熬得濃稠了，便把火給關了，改成保溫狀態(tài)。

顧凱想要做DNA檢測？那他就成全他好了，希望他承受得起結果！

顧城面上勾起一抹讓人毛骨悚然的笑容。不過那笑一閃而過，讓人來不及捕捉便已經(jīng)無影無蹤了。

他腦子一轉，想到笨女人藏的那兩樣屬于蘇半夏的遺物，他又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笨女人什么都好，就是太笨了，還死腦筋。很多事情，跟她解釋了，她那顆笨腦袋也不見得能想通透。

顧城索性將心思一收，打開手機郵箱界面開始辦公。不時的，還要進去給小家伙量一下體溫。

屋子里靜悄悄的，只有小家伙小小的呼嚕聲此起彼伏，可愛得緊。

中途顧城把小家伙抱起來，按照原來的方法把藥給她喂下去了。也許是睡得迷糊了的緣故，小家伙難得的沒怎么鬧騰。喝了藥，只是勉強睜開眼睛看了他一下，又呼呼睡去。

母女兩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一直到天色傍晚了，才一前一后悠悠轉醒。然后動作一致地揉眼睛，一臉的懵然，大大的眼睛里也全是迷糊。

顧城站在一旁看著，有些哭笑不得，又愛憐地俯下身，在每個人臉上地輕掐了一下。

“呀！”小家伙似乎恢復了一點兒精神，居然伸手要顧城抱抱了。

顧城將她抱起來，又伸手探了探她的體溫，再摸摸她的小肚子。“一整天沒吃東西了，看看她肯不肯喝白粥。”

“嗯！”蘇十月慢慢地坐起來，眼睛仍是半瞇著的。

顧城好笑地揉揉她的腦袋，抱著小家伙去了廚房。因為粥一直在保溫狀態(tài)，這會兒還是滾燙的，他只得裝了一小碗放到水里浸泡著。

小家伙也許是真的餓了，大眼睛一直盯著那碗粥，還想伸手去夠。小舌頭也一下一下地舔著嘴唇，哼哼唧唧的抗議。

隨后跟進來的蘇十月見她這樣，就笑了起來。“看來小家伙真的好多了，有胃口了！”

粥很快就變成溫的，顧城把小家伙遞給蘇十月，自己端出去。“你抱著她，我來喂。”

“好！”蘇十月笑瞇瞇地點頭，覺得這種媽媽抱著孩子，爸爸給孩子喂食的畫面真的溫馨。

顧城剛剛抓住勺子，小家伙就張大嘴巴湊過去。結果沒吃到，嘴巴一下子就癟了，眼看就要哭了。

蘇十月哈哈大笑起來，忍不住吧唧吧唧地親了好幾下。“我家寶貝兒餓壞了是吧？”

顧城不敢再怠慢，趕緊把白粥送到她嘴里。

不過是白粥而已，小家伙卻像是吃到了什么山珍海味似的，吃得眼睛都瞇起來了。

男人的手掌很大很厚實，捏著一個小勺子給孩子喂食的動作卻很笨拙。小家伙一口吞下去又湊過來了，他卻還沒舀好下一勺，害得小家伙不斷地咬空了。

蘇十月直想把勺子搶過來，卻還是忍住了。她知道他很努力，而且她喜歡這種感覺。

好在小家伙很體貼，也不跟笨爸爸計較，依舊吃得高高興興的。

沒多久，一小碗白粥就見底了。

“應該飽了吧？”顧城將手里的碗放下來。

小家伙馬上抗議地叫了起來，一看就知道還沒吃夠。

蘇十月又被她給逗樂，忙催顧城再去

裝一點。

“不能再吃了。她還沒完全好，一次不能吃太多，否則腸胃又受不了。最好是少吃多餐。”

蘇十月知道他跟醫(yī)生了解過了，自然是聽他的。于是親了親小家伙的臉，安撫道：“寶貝兒，咱們等一會兒再吃，現(xiàn)在媽媽陪你玩，好不好？”

小家伙扭著身子抗議了幾下，就被玩具給轉移了注意力，也就不再鬧騰了。只不過她還沒完全康復，所以不愿意下地，只肯窩在蘇十月的懷里搗騰玩具。

“時間不早了，咱們回瀾苑還是在這住一晚上？”

“在這住一晚上吧。”顧城還沒完全放心，笨女人估計也是一樣。

蘇十月就把孩子放到他懷里。“那你陪她玩耍，我去買菜。別跟我爭，你壓根不知道買點什么。”

“那就帶著她一塊兒出門。”

于是，蘇十月把米飯煮上，就帶著一大一小兩只跟屁蟲出門買菜去了。

小區(qū)旁邊就有菜市場，十分便利，就是價格有點坑人。不過住這里的都是有錢人，更多圖的是便利，所以倒也生意紅火。

市場的地板很臟，還有黑乎乎的積水，一不小心踩到了準能濺得整個鞋面半條褲腿都是臟的。

蘇十月沒讓顧城跟小家伙跟進去，叫他們在市場門口等著。她自己鉆進去，速戰(zhàn)速決地買了四個菜。

顧城站在門口，看著她拎著菜大步地向自己走來，看著她臉上燦爛的笑顏，心底一片寧和。

……

顧凱看著掌心里的一根細小的發(fā)絲，神色復雜到了一種扭曲的程度。

他急切地知道答案，卻又害怕最終結果，所以拿到了這根頭發(fā)后，他并沒有馬上拿去做DNA鑒定。

顧城想起蘇半夏藏著的那張顧城的照片，想起歡歡的DNA鑒定報告，終于一咬牙下了決定。他不能自欺欺人，戴著一頂大綠帽過一輩子！

“來人！”

“少爺，有什么吩咐？”

顧城握緊掌心里的那根發(fā)絲，冷聲道：“送我去醫(yī)院。”

---題外話---周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