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里的爭吵終于停息,然后有人怒氣沖沖的沖了出來,旋即叫了他的仆人準備好了馬車,往總督衙門去。
坐在車里的乃是西班牙國王斐迪南二世的密友,王國負責遠東事務的胡安.龐塞,胡安是西班牙殖民政策最堅決的執行者,他在美洲,開拓了許多殖民地。
而如今,這個保養并不太好的紳士抵達了遠東,由于遠東龐大的貿易越來越龐大,這就使得西班牙的殖民政策不得不向東方傾斜。
因為可以預期的是,如果能夠壟斷與大明的貿易,那么西班牙的收益將會比征服所有大陸更加不菲,尤其是一船船絲綢抵達佛朗機之后,立即引起了廣泛的熱潮,以至于西班牙人根本就不接受金幣交易,而采用實物的方式,在他們看來,由于殖民地的掠奪,金幣的價值在不斷的貶值,而實物,才能與名貴的絲綢價值匹配。
于是乎,精銳的騎兵,來自于各個王室最真摯的問候,都成了獲取絲綢和瓷器的渠道,甚至于土地,也可以成為換取絲綢和瓷器的重要手段,比如奢侈的法國王室,就一直在洽商用一塊有爭議的土地換取一批絲綢和瓷器。
可是西班牙王室依舊能感覺到危機,因為絲綢和瓷器的流行,再加上其他大明商品的廣泛兜售,使得西班牙財力更加雄厚的同時,也醞釀起了一個更深沉的危機。
奧斯曼帝國不斷的和大明進行接觸,并且希望交易更多的火器,甚至于更多的戰艦,他們希望用金幣,締造一支艦隊,以此來與西班牙角逐地中海和北非。
除此之外,葡萄牙人似乎已經不愿意遵守教皇制定的‘托爾德西里亞斯條約’,這個條約將全球的土地分為了兩個半球,分別劃歸西班牙和葡萄牙兩個天主教王國所有。雙方原有的殖民地保持不變,但是在各自的半球之內,不得再掠奪新的殖民地。
葡萄牙人之所以如此,顯然也看到了大明貿易的好處,他們顯然也希望控制這個貿易,所以在南洋越來越主動,甚至有通過爪哇。奪取亞齊的打算。
各種的挑戰,使胡安意識到,他必須盡快的加快部署,一方面,王國已經調來了一支規模龐大的遠征艦隊,借此。來加快殖民地的擴張,尤其是一些重要的航道,比如滿喇加的馬六甲海峽,還有亞齊、占城一帶,都必須盡快的完全控制,控制了航道,那么將來。任何人想要通過這條航道派出船隊前往遠東與大明進行貿易,都不能忽視西班牙的存在,他們要嘛庇護于西班牙的羽翼之下,許諾西班牙足夠的好處,要嘛就禁止通行,甚至西班牙艦隊會毫不猶豫,將這些試圖鋌而走險的船隊徹底葬送在大海之中。
這個計劃,就是胡安親自制定。并且得到了西班牙王室和議會廣泛支持,如果能夠成功,那么西班牙將會成為世界的主人,壟斷了東方的貿易之后,海上霸主的地位也將更加的穩固。
只是,現在出現了一個難題,為了更有利的執行這個計劃。胡安將目光放在了臺灣,這個藩屬于大明朝的一個海島,是一個絕佳的跳板,而大明朝雖然在澎湖一帶設了巡檢司。號稱巡檢臺灣等地,但是事實上,此時的大琉球并沒有駐扎軍隊,暫時也沒有派遣官府管理。
這給了胡安一個很好的機會,他在一年前,就已經做出了部署,派遣了大量的戰艦和移民在北部建立了殖民據點,并且修建港口,以供那些來往于雙嶼港的船只??繒盒?。
為了經營這里,他說動了國王斐迪南二世,幾乎動用了西班牙半個國庫的力量,在這里經營。
他們設立軍港。
他們建立堡壘。
他們大肆的遷徙移民。
這里,是對大明的橋頭堡,既可以以此為據點,保證西班牙商船往返遠東的安全,同時也可以打擊葡萄牙尤其是奧斯曼人的商隊。同時,他們最重要的目的是以此為跳板,進行走私。
不錯,就是走私,雖然安撫使司控制住了雙嶼港一帶,可是觸手依舊不能抵達這里,他們可以肆無忌憚的吸引大明的走私商賈,從閩粵澎湖一帶,將大明的商品帶到這個葡萄牙人稱之為福爾摩沙的地方來,同時,他們要不斷鞏固這里的力量,利用武力,使得安撫使司做出讓步,甚至將來,直接壟斷大明商品的銷售權。
可是現在……該死的大明總督,居然在福建的泉州修建港口了。
想到這里,胡安的臉色蒼白,氣的發抖。
如果是這樣,那么他在福爾摩沙的努力,就一切都變得沒有了任何意義。
本來胡安抵達這里的使命是和大明的總督商討一下貿易權利的問題,同時順便解決一下那個呂宋王子,可是現在,他現在已經沒有了這個心思,他和他的隨員發生了激烈的爭吵,那個家伙是個沒有理智的家伙,可是胡安卻有理智,他雖然是以征服殖民地起家,但是他明白,對待這個龐大帝國,是不能單純動用武力的。
馬車抵達了總督衙門,胡安命他的隨員下了名刺。
入鄉隨俗,胡安是個很懂規矩的紳士,雖然在美洲,面對那些土人,他往往會用暴力去解決他們,但是在這里,他卻更信奉禮儀。
但愿這一次,那位總督能夠面見自己,如果不能,那么只好采取最直接的辦法了。
胡安這一次運氣不錯,雖然幾次拜會,徐制臺都不見他,可是今天,卻是出人意料的命人請他進去說話。
胡安跳下馬車,抖了抖自己的靴子,隨即摘下了三角禮帽夾在腋下,旋即在門人的帶領下,進入了這座極具東方建筑的府邸。
在大堂的徐謙,似乎久候他多時,不過見他進來,并沒有起身相迎的意思。
“大人?!焙渤熘t鞠躬。
徐謙點點頭,道:“你懂漢話?”
胡安道:“在抵達這里之前有一場長達七個多月之久的枯燥旅行,我在船上,學習了一些漢話,而抵達了這里之后,幾個月的時間,已經足夠我去熟練它?!?
徐謙不由對這個人刮目相看,這個佛朗機人簡直就是干一行愛一行的典范,不過話又說回來,從西班牙到這里,將近一年的航程,如此枯燥的遠航,似乎學習語言,算是一種打發時間的不錯方法。
“本官知道你請見了幾次,只不過你也知道,本官事多,大多數時間,沒有功夫。本官不是繞彎子的人,寒暄就不必了,反正大家是初見,并沒有什么交情,還是有事談事吧,不知你奉的是誰的使命,來這大明,又有什么意圖?!?
胡安恭謙的道:“是西班牙國王殿下托付我,讓我向您問好。此外,是想和大人詳談一些友好的事宜?!?
“哦?是嗎?”徐謙來了興致:“具體是什么事宜。”
胡安正色道:“請大人務必斷絕泉州建港的念頭,因為這么做,極有可能影響到大明和西班牙之間的友誼,當然,作為補償,西班牙將對大人的友善舉動而……”
徐謙奇怪的看著胡安,他一直覺得,無恥是自己的專利,如果這個專利非要擴大一些的話,至多還能算上老爺子和鄧健,可是他現在,突然發現在無恥是誰發明的,已經成為爭議性的問題了,眼前這個人,居然如此理直氣壯的說出這個要求,甚至還煞有介事,仿佛是自己的恩賜一樣。
徐謙壓壓手,笑道:“如果本官不肯呢?”
胡安笑道:“難道大人不希望得到國王殿下和我的友……”
徐謙毫不猶豫的搖頭,道:“我這個人對友誼沒什么興致,就算是你想和本官做朋友,但是本官一向喜歡沒事插朋友幾刀?!?
胡安的臉色嚴峻起來,雖然他的漢話并不熟稔,對插朋友幾刀之類的話不是很理解,但是他能明顯感覺到,徐謙并不愿意在這個問題上做出讓步。
一旦如此,這對胡安,乃至于對西班牙的未來都是極大的打擊,胡安立即道:“如果是這樣,那么我國就不得不采取其他的途徑,以期能夠達到這個目的?!?
“什么途徑?”徐謙原本的主意,還是想和胡安探討一下臺灣的問題,可是現在他發現,人家壓根就沒有興趣和你談任何問題,人家是來索取的。
胡安脹紅著臉:“國王殿下的遠征艦隊……”
徐謙站起來,打斷他道:“很好,送客!”
胡安不可置信,道:“你不能這樣冒犯我,你太無禮了……”
徐謙端起了茶盞,幾個校尉聽到了里頭的動靜,已經走了進來……
將胡安趕走,徐謙不由搖頭,看來自己確實沒有做外交官的天賦,這……真尼瑪是個失敗的談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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