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看不見硝煙的仗打得雙方都有些目不暇接,若說國君腦門兒一熱遺忘了王緒,那么韓氏就是一不留神忽略了燕山君。
她只顧著防上官燕、上官慶與國師殿去了。
為何如此,一是她自己的疏忽,另一個原因就是燕山君總不在盛都,哪怕在,他的存在感也極低。
雖受著國君的寵愛,卻將府邸建在外城,有這么閑云野鶴的親王嗎?
韓氏的心底閃過一陣慌亂。
事態(tài)的發(fā)展有些超出她的掌控了。
若說她能成功污蔑上官燕與國師殿勾結(jié)是因為有她提前準(zhǔn)備的人證,可燕山君要怎么說?
他是清白的。
就算眼下她開口指控燕山君與上官燕母子是一伙兒的,可燕山君也能反過來指責(zé)她與太子心懷不軌。
燕山君淡泊名利,從不參與朝堂之爭,卻與國君感情極好,正因為如此,他的話才往往更有說服力。
別慌,別慌……
燕山君沒有證據(jù),最壞的局面是雙方各執(zhí)一詞。
還有扳回來的勝算。
她沖假國君使了個眼色,假國君會意,他露出一臉喜出望外的神色,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氣:“辰兒你回來得正是時候!”
“辰兒也是你叫的?”國君冷冷地瞪了假國君一眼,隨后他淡淡地看向燕山君,“你小子,不會連誰是你親哥哥都認(rèn)不出來吧?”
“這個嘛……”燕山君抓了抓腦袋。
雖然年過三十了,不過在眾人眼里,燕山君的心性并不太成熟,不然也不會總丟下女兒跑出去溜達了。
他訕訕一笑:“你們兩個長得一模一樣,聲音和氣場也像,實在是難辨真假,倒是王緒說的那顆痣……”
假國君不慌不忙地說道:“辰兒,你有所不知,前幾年朕受了傷,恰巧傷在了那里,那顆痣已經(jīng)沒了?!?
這番話是很嚴(yán)謹(jǐn)?shù)模蹙w去給上官慶教習(xí)武功都是好幾年前的事了,既然是那段時間說的,那么距離現(xiàn)在也過去了許久了。
他是幾年前受的傷,通過國師殿的頂級修復(fù)藥物,傷口處理到看不見也就不是什么難事了。
至于說燕山君能看見這顆痣的時間,也是在燕山君出宮建府前,那之后,燕山君十多年沒回宮里住過了。
假國君嘆道:“因傷的不是地方,朕便責(zé)令御醫(yī)三緘其口,辰兒若是不信,可將梁御醫(yī)喚來?!?
這個梁御醫(yī)是韓氏的人,一定會替他作假證!
韓氏很滿意。
這個傀儡還是有幾分自己的本事的。
假國君嘲諷的目光落在真國君的臉上,氣場全開道:“沒想到吧,朕的痣早已經(jīng)沒了,就算你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在你的屁股上弄了一顆一模一樣的痣,也只能越發(fā)證明你是來冒充朕的贗品罷了!”
“那個,我打斷一下?!毖嗌骄Я颂郑瑢賴f道,“我皇兄的屁股上原本就沒有痣啊。”
假國君一怔。
什、什么?
沒有痣?
這下別說他驚訝,就連王緒也懵掉了:“可是長孫殿下親口和我說,陛下的右屁股上長了一顆毛痣啊。”
燕山君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小孩子胡說八道你也信。”
一秒被噎成啞巴的王緒:“……”
老實說,國君的屁股上還真沒有毛痣,所以國君才氣啊。
上官慶那熊孩子都是怎么編排他的?
僅僅是為了躲避一次蹲馬步,他就被屁股“長”了一顆毛痣,那要是遇上別的訓(xùn)練呢?
他是不是腳底還被“長”瘡了?
這個不正經(jīng)的小東西,到底在背后編排了他多少小料!
等他回來了,他不打死他,天理難容!
事情發(fā)展到這個份兒上,只要在場所有人不是瞎子和聾子,那假國君就已經(jīng)是當(dāng)眾露了餡兒。
燕山君是被國君拉扯大的,他絕不可能弄錯國君身上到底有沒有那顆痣。
他并沒有偏袒任何一方。
是假國君自己心虛著急,不打自招。
明明就沒有痣,卻以為國君有,于是信誓旦旦地說自己把意外受傷把痣給弄沒了,還笑真國君的痣是有手段弄上去的。
真是滿口胡言。
話本都不敢這么寫!
燕山君對國君一本正經(jīng)道:“我要看你屁股上有沒有痣?!?
國君面無表情地說道:“朕看你是想找死?!?
“好吧,你是我皇兄?!毖嗌骄蚣賴?,指了指一旁的真國君,說道,“看到了,皇兄對我很兇的,沒你們想的那么仁慈。”
有假國君破綻百出在前,又有燕山君鼎力作證在后,王緒當(dāng)機立斷,命人將假國君與韓氏捉拿歸案!
顧承風(fēng)挺意外的,王緒這家伙看著腦子沒那么機靈,可該果決的時候也絕不含糊。
這或許正是國君重用他的原因吧。
王緒厲聲道:“御林軍你們最好不要橫加阻攔,否則以謀反罪論處!”
御林軍中,有人猶豫了。
副統(tǒng)領(lǐng)韓賦卻是不能束手就擒的。
尤其是到了這一步,底下的兵或許可以豁免,可他們這種上頭的將士是一定會被處死的!
他拔出腰間長劍:“保護娘娘與陛下!殺出去!”
他一聲令下,前排的御林軍們即刻拔出長劍將韓氏與假國君圍在中間。
其余人見狀,受到感染,也拔劍追隨。
國君的臉色沉了沉。
這些都是大燕的士兵,卻要鬧到兵戎相見的地步。
王緒與手下的副將分別擋住國君和燕山君,隨即他抬手,目光堅毅地說道:“弓箭手準(zhǔn)備!”
弓弦被拉滿,發(fā)出了緊繃的咯吱聲,現(xiàn)場也陡然彌漫起一股濃烈的殺氣。
韓賦大聲道:“給我殺——”
王緒大掌一揮:“放箭——”
一支支箭矢離弦而去,帶著犀利的破空之響,咻咻咻地射在了御林軍的軀體之上。
御林軍一個接一個的倒下,慘叫聲交錯迭起。
而王緒這邊也并不是一面倒的勝利,御林軍中頗有些驍勇之士,竟然順利地護著假國君與韓氏沖出了中和殿。
顧嬌三步蹬上假山,借力一躍上了屋頂,對身旁的一名弓箭手道:“弓箭給我。”
你誰呀?我為嘛要給你。
弓箭手乖乖地把弓箭給了顧嬌。
顧嬌右手挽弓,左手拉箭,瞄準(zhǔn)假國君逃走的方向,一箭射穿了他的心臟!
一旁的弓箭手驚呆了,那么遠的距離,那么刁鉆的角度,他一個小太監(jiān)是怎么射中的?
哪怕只偏半寸,都會射在都尉府的那名禁軍的脖子上!
假國君倒在地上,鮮血濺了一地,韓氏當(dāng)即驚呼出聲。
“陛下!”
她不能失去這顆最大的棋子!
她折回去要去扶他,卻被韓賦一把抓住了胳膊。
韓賦咬牙道:“娘娘!來不及了!趕緊走!”
韓氏不甘地說道:“可是陛下他……”
韓賦大聲道:“他不是陛下!他也沒有救了!”
韓氏滿目通紅地望著倒在血泊中的假國君。
這是她花費十多年才精心培育出來的棋子,居然就如此輕易地折損了嗎?
她根本還沒來得及好好用他!
她不甘心!
她不甘心?。。?
韓賦一劍斬傷了一名都尉府禁軍:“娘娘!再不走就真的要死在這里了!”
顧嬌再次搭上弓箭,弓弦被拉滿到了極致,讓人感覺隨時都要崩裂。
一旁的弓箭手連呼吸都屏住了。
大多數(shù)弓箭手用的是都是一石的弓,神箭手是兩石,可這一把卻是將近三石的弓,怎么會有人拉到這個程度?
這得多大的力氣?
顧嬌瞄準(zhǔn)了韓氏。
自己人太多了,總是不經(jīng)意地擋住韓氏。
顧嬌閉上一只眼,忽然將弓箭往上一射。
這個小太監(jiān)要射哪里?
弓箭手速速望去,就見那支箭竟然射斷了一截樹枝,樹干啪的一聲斷裂,不偏不倚地砸在了韓氏的身上。
“啊——”
韓氏一聲慘叫,被樹干硬生生砸倒在地。
“娘娘!”韓賦一邊應(yīng)付著周圍的禁軍,一邊朝韓氏靠近。
弓箭手這會兒早已不去想一個小太監(jiān)為何懂射箭了,他乖乖地遞上一支箭。
顧嬌一箭射向韓氏的腦袋!
咔!
一道劍光劈開,生生將顧嬌射出去的箭矢斬斷了。
是暗魂!
暗魂挑開壓在韓氏身上的樹干,拔出了兩支插在一旁御林軍尸體上的箭矢,猛地轉(zhuǎn)身朝顧嬌扔射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