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皇宮出來,蕭珩要將三個孩子塞給爹娘,結(jié)果等他一轉(zhuǎn)身,他爹果斷帶著他娘去朱雀大街了。
蕭珩連二人的影子都沒撲著,他望著消失在街頭的馬車,訥訥道:“他們這是干啥?”
顧嬌唔了一聲:“度蜜月吧。”
蕭珩嘴角一抽,遲來二十年的蜜月么……
他看著三個睜大眸子看著自己的小豆丁,瞬間感覺人生崩潰。
他先將顧嬌與三個孩子送回公主府,隨后動身前往定安侯府。
小凈空是德智體美勞全面發(fā)展的孩子,不僅文化課上得滿,武功也沒落下。
他最近在跟著顧長卿習武,盡管顧長卿說了會送他回來,但蕭珩還是盡量每晚去接他。
有家長接,感覺總是不一樣的。
其實教過小凈空武功的人挺多,軒轅麒、龍一、宣平侯、顧長卿、常璟,以及他的師父了塵。
他跟誰都學得很好,并且不會混淆,也是天賦異稟了。
“大哥哥,再見!嫂嫂,再見!”
小凈空在侯府門口向顧長卿與袁寶琳道別,蕭珩也向二人道了謝,而后帶著小凈空上了馬車。
小凈空不小了,他虛九歲了,個子一天比一天竄得快,再也不是坐下去便會被桌子給擋個全的小小豆丁了。
“壞姐夫!”他鼻子一哼,十分臭屁地上了馬車。
蕭珩:一開口就不可愛了,這毛病也不知是和誰學的。
小凈空早已是國子監(jiān)一霸,高冷酷帥,也就是在顧嬌與蕭珩面前才總是如此幼稚。
馬車沒走長安大街,而是往玄武大街的方向去了。
“你要干嘛?”小凈空的方向感很好,尤其國子監(jiān)就在玄武大街上,他對這一帶簡直不要太熟悉,閉著眼都能知道馬車走沒走對。
“這不是回公主府的路啊。”他狐疑地看了壞姐夫一眼,“你該不會是大半夜的要把我拉出去賣了吧?”
蕭珩好氣又好笑地看著他:“是啊,就是要把你賣掉,省得日后你再給我漲租。”
小凈空雙手抱懷,揚起下巴哼哼道:“還說呢?你今年的租金還沒付!這都過去四個月啦!”
蕭珩撣了撣寬袖,淡淡說道:“不是抵債了?”
小凈空眼神一閃:“抵、抵什么債?”
“與人斗鳥,被國子監(jiān)記過一次,叫了家長,我去的。”
“收保護費,被國子監(jiān)記過二次,叫了家長,我去的。”
“考試作弊,被國子監(jiān)記過三次,還是我去的。”
言及此處,蕭珩睨了某小家伙一眼,道:“說好了,替你瞞著嬌嬌,一次五百兩,這么算起來,你還欠了我三百兩。”
小凈空氣焰大跌,虛張聲勢地說:“你、你、你變了!你從前都不會被我賄賂的!”
蕭珩才不會被他牽著鼻子走:“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要白替你兜著?行,一會兒我告訴嬌嬌去。”
小凈空炸毛:“不行!”
一大一小斗著嘴,馬車忽然停下。
“小侯爺,小公子,到了。”車夫說。
蕭珩起身:“下車。”
小凈空跟在他后面下了馬車。
他四下一看,疑惑道:“咦?這么晚了,來國子監(jiān)做什么?”
“帶你見個人。”蕭珩說。
他在前面帶路,小凈空心不甘情不愿地跟上。
進入國子監(jiān)后,蕭珩直接將他帶去了夫子們的閣樓。
這個時辰,夫子們早已下值,閣樓一片黑暗,只有一間屋子似乎點著一盞油燈。
二人來到門口,門是開著的,一個夫子正埋頭寫著什么,太聚精會神的緣故,并未發(fā)現(xiàn)有人過來了。
“孫夫子?”小凈空認出了對方。
孫夫子曾是神童班的夫子之一,后面做了一點人事上的調(diào)動,他沒再教習神童班,小凈空很少再碰見他。
孫夫子比起幾年前滄桑了些,頭上有了幾絲白發(fā),實則他不老,才四十多歲。
“你帶我來見孫夫子做什么?”小凈空不解地問。
蕭珩看著他道:“不是我要帶你來孫夫子,是孫夫子自己想見你。”
“嗯?”小凈空更懵圈了。
孫夫子的眼睛酸痛,抬手揉眼的功夫發(fā)現(xiàn)蕭珩與小凈空過來了,他并沒有太大意外,反而有種終于來了的釋然。
他笑道:“進來吧。”
二人進了屋。
小凈空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桌上擺著大量的紙,紙上布滿了各種奇奇怪怪的公式,他也學過一點,知道這些是嬌嬌前世的數(shù)學,燕國的其中一本國書上便記載著不少數(shù)學的知識。
“抱歉,讓孫夫子久等了。”蕭珩說。
“無妨無妨。”孫夫子慌忙擺手,“大人能答應(yīng)過來,已經(jīng)是我的榮幸了。”
誰能想到當年被自己輕視瞧不起的小瘸子,竟然扶搖直上成為了當朝首輔?
是自己眼拙,沒認出他就是葬身火海的昭都小侯爺。
不過,他有今日成就,與身份并未太大關(guān)系,是他確實才高八斗、滿腹經(jīng)綸。
孫夫子沒繞圈子,直截了當?shù)貙χ艨站狭艘还?
這可把小凈空嚇壞了。
什么情況呀?
夫子你突然對我行禮,我很慌呀。
孫夫子鞠躬完,方笑了笑,誠摯地說道:“你當年念出來的祖率是對的,是我太武斷,冤枉了你。”
這是小凈空剛進國子監(jiān)那會兒的事了。
孫夫子給神童班的孩子講一道算術(shù)題,拓展到了祖率,老祖宗們傳下來的祖率只算到了七位微數(shù),這在《算經(jīng)十書》上有記載,而小凈空一口氣報了十七八位微數(shù)。
孫夫子非說小凈空是在胡說八道擾亂課堂。
小凈空則質(zhì)疑孫夫子誤人子弟,還一口氣給孫夫子甩了十道顧嬌開小灶教給他的算術(shù)題,成功將孫夫子難倒。
孫夫子不服氣,給他也出了十道題,他做出來了一半。
還留下了一番氣死人不償命的金句:“剩下幾道題我做不出來有什么奇怪的?我是學生啊!我就是不會才來這里念書的,我都會了還要夫子干嘛?”
孫夫子氣到拿戒尺去打他手心,結(jié)果小凈空躲得快,他人沒打著,自己摔了一跤。
全班哄堂大笑,其余四個班的學生也全跑來圍觀,孫夫子里子面子丟盡,一個大男人被當場氣哭了。
事后,蕭珩帶著小凈空去向?qū)O夫子道了歉。
作為學生,他不該不敬師長,不該擾亂課堂。
但同時,蕭珩也對孫夫子提出了要求:“關(guān)于祖率的問題,我會努力去求證,如果算出來凈空是對的,那么我希望孫夫子也可以向凈空道歉,因為你冤枉他了。”
小凈空當時也是被壞姐夫感動了一把的,可事后壞姐夫再也沒提這件事,他慢慢的也不覺得是一件大事,就將它忘了。
蕭珩是在那本燕國的國書上發(fā)現(xiàn)了計算祖率的公式,他自己學會之后又教會了孫夫子。
孫夫子是三天前算出來的。
……
從閣樓出來,外面下雨了,豆大的雨珠叮叮咚咚地敲打在屋檐上。
這場雨來得突然,誰也沒提前料到。
車夫拿著傘在閣樓外等候。
只有兩把傘,蕭珩給了車夫一把,另一把遞給小凈空。
雨勢又大又急,地勢低的地方已有小水流蜿蜒而過。
蕭珩在小凈空面前蹲下:“上來。”
小凈空嘟噥道:“我自己可以走。”
“快點。”蕭珩催促。
小凈空慢吞吞地爬上了壞姐夫的背,撐開雨傘,遮住傾盆而下的大雨。
蕭珩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水洼里,衣擺與一雙鞋子濕透。
暮春的雨水冰冰涼涼的,仿佛是帶著最后一絲對夏季的抵抗。
小凈空趴在蕭珩寬闊而溫暖的脊背上,無法不感受到對方的氣息。
他又想到了今天的事情,小聲嘀咕道:“你干嘛還記得呀?誰稀罕他道歉?”
蕭珩道:“那我讓孫夫子收回來?”
小凈空:“不要!”
蕭珩笑了一聲。
“算了,今年給你免租。”
“欠我的三百兩記得還。”
“壞姐夫!”
……
這個年過完,小凈空九歲了,他是當之無愧的神童,與蒙學的孩子拉開了極大的差距,弄得蕭珩與老祭酒不得不時常給他開小灶。
他想下場科舉。
蕭珩沒意見,顧嬌也同意。
他一場過,順利考上童生。
九歲的小童生還是比較稀奇的,他挺高興,拿著童生的文書去向壞姐夫顯擺,結(jié)果就得知壞姐夫八歲就考上了。
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壞姐夫怎么可以比他還早!
“壞姐夫是幾歲考上秀才的?”他問府上的下人。
下人道:“十歲,原本小侯爺考完童生便可秀才,但是公主說,不必太早,押了兩年才讓小侯爺去考,當時就考上了。”
他要做九歲的小秀才!他要比壞姐夫厲害!
前朝的秀才考試是三年兩試,本朝為選拔更多的人才,改為了一年一次。
今年的秀才考試正巧還沒到,小凈空滿懷期待地報了名。
他對考試充滿信心,老祭酒與蕭珩也認為問題不大。
然而誰也沒料到的是,一貫鴻運當頭的他居然在考試的當天水逆了。
小八的狗兒子把他的考引啃壞了。
——沒錯,被顧琰從莊子里帶來京城的小奶狗小八長大了,還當?shù)耍瑩碛辛藘蓚€小狗崽子。
小凈空崩潰大哭。
十歲這年考上也不算晚,能與壞姐夫打成平手。
可是沒錯,他又水逆了。
他在考試的前一天摔斷了手。
十一歲雖說晚了一年,可到底不太多。
這一回他總算成功進入考場,考完卷子著了火……
他仰天抓狂咆哮:“壞姐夫,你是不是把霉運傳給我啦!!!”
十二歲這年,他不考了。
六國紛爭再起,他參了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