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保安舉著電話,聽著話筒裡傳來的聲音,一連聲地答應著,同時看了看陳諾,臉上的神情很有些不自然。
好一會之後,保安才掛斷了電話,有些爲難地看著陳諾,說道:“陳先生,不好意思……我們董事會的周秘書說不能讓你見聶總。”
“爲什麼?”具有過人聽力的陳諾雖然已經聽到了電話中的對答,但仍然忍不住問了一句。
“周秘書說,聶總已經和你分手了,聶總交待過,讓你不要再騷擾她。”保安囁嚅著說道。
他顯然也覺得這事有些蹊蹺,知道兩方都不能得罪,因此小心翼翼地選擇著詞語。
雖然已經在電話裡聽過這句話,但再次聽到的時候,陳諾的心中還是猛然一痛。
無雙,你到底在幹什麼?爲什麼這樣對我?
但陳諾也知道,保安並沒有說謊,因爲剛纔電話裡確實是這樣說的,雖然只是一個姓周的董事會秘書在轉達聶無雙的意思,而不是聶無雙親口說出來的,但周秘書如果沒得到聶無雙的允許,就算她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這麼瞎說。
陳諾猜想聶無雙一定有苦衷,所以才這樣對待自己,急於與自己劃清界限。只是從保安嘴裡聽到“不要再來騷擾她”這句話,還是讓他心裡非常地不舒服,彷彿自己是個死纏爛打的無賴一般。
而就在這時,陳諾的手機忽然一陣輕微震動,提示他收到了一條短信。
陳諾看了看手機屏幕,發現是聶無雙發來的短信,心頭不禁一跳,趕緊打開了短信。
短信上只有寥寥的幾個字——陳諾,我們分手吧,別再來找我了。
看來剛纔董事會秘書把自己來找聶無雙的事情告訴了她,所以她纔給自己發了這條短信。
“可是這一切到底是爲什麼,你到底有什麼苦衷?”
陳諾接到這個短信後,便焦急地給聶無雙打電話,聶無雙卻始終不肯接。陳諾又給聶無雙發了這條短信詢問原因和挽留她,聶無雙也一直沒有回覆任何短信。
看來只有找她當面問個清楚了。
好半晌,陳諾才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地平復了焦燥的心情,問道:“你們聶總現在在幾樓辦公?”
“十七樓。”保安猶豫了一下,還是告訴了陳諾。
“我想上去找一下你們聶總。”陳諾咬了咬牙,說道。
“陳先生,我不能讓你上去,否則我會被炒魷魚的。”保安爲難地說道。
陳諾看了看那名保安,嘆了口氣,指了指對面,說道:“那個女人就是董事會秘書?”
保安回過頭去看了兩眼,搖頭道:“不是。”
等保安回過頭來時,陳諾已經不見了。
保安大驚之下,趕緊用對話機通知其他保安:“有個叫陳諾的人闖上十七樓來找聶董了,你們趕緊攔住他。”
“從電梯裡上來的?”另一個保安趕緊問道。
“呃……他……”保安忽然呆住了,他這才發現,在通往電梯的那個方向,根本沒有陳諾的影子,而且電梯也沒停在一樓。
“怎麼了?”另一個保安問道。
“他或許沒上來,或許已經離開了。”保安撓了撓頭,有些不太確定地答道。
“靠,你耍我們呢!”
而在安全通道上,一道人影正如閃電般地向十七樓奔去。
陳諾沒有選擇坐電梯,因爲他此時的速度比電梯還要快,而且他也不想被保安攔截,引出不必要的麻煩。
…………
聶無雙將腰桿挺得筆直,圓潤的鵝蛋臉上,那兩彎柳葉眉微微地蹙起,眼神有些冷,臉上的表情也顯得很嚴肅。
“好了,這個會開了一個多小時了,大家還沒討論出一個具有操作性的方案出來,這樣恐怕不是辦法。”聶無雙環顧著四周,緩緩地說道,“我父親的爲人處事,大家都清楚,他對星海集團的貢獻,大家也都看在眼裡。他平日裡待大家不薄,現在他出了事,我希望大家能同舟共濟,商議出一個靠譜的方案出來。”
聶無雙將“靠譜”二字咬得比較重,顯然是心中不悅。
聽了這句話,圍坐在圓桌旁的十多個公司高層都面面相覷,卻沒有人吭聲。
半晌,一個臉上有著幾顆麻子的中年人忽然嘆了口氣,說道:“聶總,不是我們不肯出力,是這件事太棘手。你也知道,中紀委的馬明辰現在就在金沙市坐鎮,從馬明辰手裡撈人出來,那比登天還難……”
“哦?方總覺得比登天還難?”聶無雙微笑著看了那中年人一眼,眼神卻愈加冷冽。
“不過,就算比登天還難,我們也要去辦,只是我們沒有多大的把握。畢竟我們的人脈這次受到了重創,原來認識的當權人物,幾乎都被關起來了,一點勁也使不上。”被喚作“方總”的中年人趕緊答道。
“一點把握都沒有,一個方案都討論不出來,還辦啥?”另一個五十多歲的老者忽然說道,“這分明是在做無用功,浪費財力!我看這個會也別開了,開下去也沒意義。”
聶無雙聽到這句話,臉上的神情頓時冷峻起來。
“劉總,星海集團是聶家的資產,怎麼處置是大小姐的事,她有決定權,這件事似乎不用再過多討論了吧?”一個面容精緻的中年女人忽然插了句話。
這個長著很精緻的五官、穿著一套藍色職業套裝的女子,正是聶家的管家範美瑞,也就是常熙秋的妻子。
“喲嗬,咱們的董事會什麼時候由範大管家主持了?”那名被叫做“劉總”的老者冷笑道,“更何況,星海集團是股份公司,和聶家好像不能劃等號吧?”
範美瑞一陣語塞,她雖然是聶家的管家,但在星海集團只是一個部門經理,連參加董事會都只是列席而已,本來也沒什麼說話的權利,只是眼見聶無雙被欺負,她才忍不住幫了聶無雙一句話,不料卻遭到了逆襲。
“沒錯,星海集團確實是股份公司,不過聶家佔了百分之七十九的股份,是絕對控股。”範美瑞卻並未就此住口,而是輕咳一聲,反擊道。
“那好啊,歡迎聶總把我這百分之五的股份也收購過去。現在星海集團就是一艘要沉的破船,我還不稀罕呆呢!”劉總毫不示弱地答道。
聶無雙靜靜地看著劉總,沉默了半晌,才輕聲說道:“劉叔,您是我的長輩,也是星海集團的元老。按理說,在這種關頭,咱們提收購的事,就是在談分家,這是不是有些傷感情呢?”
“傷感情?”劉總冷笑道,“我只知道趨利避害是人之常情?感情這東西能當飯吃?”
“劉叔,你怎麼這麼……”聶無雙皺了皺眉頭,硬生生地把“絕情”二字吞了下去。
“絕情是嗎?”劉總卻讀出了聶無雙的潛臺詞,淡淡地說道,“這件事,你別怪我擺老資格,也別怪我有怨氣。如果不是你去找那個災星陳諾,星海集團根本到不了今天這麼狼狽的地步!這件事也不是我一個人有怨氣,星海集團從上到下,誰心裡不是明鏡似的?”
聶無雙聽了這句話,臉上頓時顯出了一絲怒容,冷聲說道:“我再次聲明,金沙市的這場風波或許與陳諾有些關係,但並不是他一手造成的。而且我已經和他分手了,劉總,你就用不著拿這件事兒說事了。你三番五次拿這件事做藉口,對我苦苦相逼,莫非是你欺我年幼,覺得我不配當這個董事長,要換成你這位老成持重的劉董來當,所以來逼宮?”
範美瑞聽了聶無雙的這幾句話,心中大爲驚訝——聶無雙雖然還是個大學生,但見過不少大場面,眼界也是比較開闊的,平時說話也比較含蓄,有理有利有節,今天卻說出了“逼宮”二字,顯然頗有些沉不住氣。而這番話,本來不應該由聶無雙來說的,而是由範美瑞來唱黑臉,聶無雙再來唱紅臉的。
她這麼沉不住氣,難道是因爲那個陳諾?範美瑞一邊狐疑地想著,一邊對著聶無雙使了個眼色。
“笑話!我苦苦相逼?我想當董事長?我想逼你的宮?丫頭,你可別血口噴人!”劉總站起身來一拍桌子,怒道,“聶無雙,我是看著你長大的,我怎麼爲你爸爸出生入死,你也是一直看在眼裡的。你今天既然說出這番話,想必是容不下我了,那我走還不成嗎?你把我的股份收購了,我立馬拍屁股走人!”
聽到這幾句話,聶無雙也有些慌了,卻繃著臉不吭聲。
狠話既然已經說了,就不能馬上變軟蛋,否則便是尊嚴全無,這點道理聶無雙還是知道的。
範美瑞見情形不對,趕緊說道:“劉總,你別這樣,你是星海集團的大功臣,大家都是知道的。聶總也是因爲心中著急,所以一時說氣話而已,萬事好商量,別生氣,生氣解決不了問題的。”
“是啊,別針尖對麥芒了……”
“老劉,別生氣,來抽根菸。”
其他幾位董事見狀,也趕緊打起了圓場。
“哼!”劉總餘怒未息地坐了下去,點燃一根菸,狠狠地噴出一個菸圈。
“喂,你是誰?”就在這時,會議室外面忽然傳來了一陣喧譁聲。
衆人的眼光都情不自禁地望向會議室緊閉著的大門,只有背對著大門的聶無雙沒有回頭。
然後會議室的門忽然被打開了,一個青年微笑著走了進來。
“陳諾!”劉總看了一眼那青年,忽然大聲說道。
聶無雙有些驚慌地回過頭來看了一眼,果然是陳諾。
“你來幹什麼?我們已經分手了!”聶無雙趕緊說了一句。
奇怪的是,陳諾臉上的表情卻很平靜,只微微一笑,說道:“我不是來找你說分手的事,是來向你通報你爸爸的事兒。”
“我爸怎麼了?”聶無雙頓時有些吃驚了,臉上的神情也變得焦急起來。
“他現在很好,沒怎麼樣。不過……在座的有幾個人,卻想讓他死!”陳諾冷冽的眼光在會議室裡掃了一圈。
陳諾此時的表情就像一隻怪獸,彷彿要擇人而噬,頓時讓衆人都有些膽寒。
畢竟,陳諾的狠勁早已名揚天下,富貴嶺上的那揚搏殺,金沙市更是無人不知。
有的人把他當成英雄,有的人把他當成瘋子,但誰都承認他是個狠人。
而狠人,總是能讓人敬畏的。
剎那間,會議室裡的氣溫彷彿冷卻了好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