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壁之下,是一片茫茫的草地。
一棵龐然大樹孤獨的生長在之上,在天空和草地連為一體之間,成為留守人員眼前唯一一抹風景。
只是突如其來的大風,將面前的這棵大樹從中間生生的折斷了。
樹大招風,尤其是獨木成林的情況,再深的根基都被生生拔出地面。
云瀾坐在倒了的大樹枝椏上,白色的制服早已臟的不成樣子,她卻似是毫無察覺。一條腿著地,一條腿架在樹杈之上,手中握著順手摘的果子,塞到嘴里狠狠就是一口。
感受著果肉中的甜度,云瀾滿足的半瞇著眼睛,嘴角微微向上揚起。她側過頭,順手摘下手邊的另一個果子,眼睛都沒有抬起一下,拋給了立在不遠處的人。
“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吧?”
宋城休接到扔過來的果子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云瀾的問題,連忙答道:“是的,今天是第十四天。”
云瀾慢慢的舒了一口氣,要不是周圍微型電子攝像機跟蒼蠅似的密布著,她連裝做沒看到都做不到,行動被限制到了最大。
不然,她利用精神力的直接干預對方的音沐,絕對能夠時比賽結束的時間,向前推個5天以上,哪像現在這樣,居然還真的在這里耗上了半個月。
也不知道景木現在回去了沒有。
云瀾看著天邊,吐掉嘴里的果核之后,接著不停歇的摘了下一個果子,又是狠狠的一口,口齒不清的說:“三天前,我們就聯系不上權定波了,無論最后一天他的戰果如何勝敗如何,再過幾十個小時,大家就都能出去了。”
“您很討厭這里?”宋城休平時見到的云瀾,哪一次不是風輕云淡的,無論是上課還是圖書館,安靜的像是一個人一個世界。
何嘗見過她現在這樣,架著腿,邊沒有任何約束的吃著野果,邊沒有隔閡的和他聊著天,。
卻異常讓人覺得真實。
就好像,走錯了房間打開了一扇你平時所接觸不到的窗,從而看到了你從來沒有想象過的景色。
他不禁想起學校那次和云瀾并肩走著的男子。只一眼,他就知道,這輩子他都不可能贏過他。
“說不上討厭,倒也說不上喜歡,只是有些厭惡這些爭斗……”云瀾的臉色沒有任何變化,也不知道是指這場比賽,還是指比賽之外的。
宋城休若有所思的看著云瀾,沒有接話。
云瀾也沒有再開口,吃完果子,拍了拍手從枝椏上起身。
然后拿起腰間的小鏟子,蹲在地上,將剛剛自己吃的兩個果核埋了起來,順便將地底方圓十米地方的石塊,用精神力碾成粉塵,并在果核上裹了一層富含生機的精神力。
云瀾擦了擦額前的汗水,慢慢的站了起來,希望,很多年后,這塊地方能夠煥發出更多的生機。
“走吧,我們該回去等消息了。”
“戰風還真不是吃素的,要不是咱們偷襲,咱哥幾個恐怕要交代在這了。”武軍倚在樹干之上喘著粗氣,這沼澤掩護本就少,被兩個隊伍包抄,他即使有三頭六臂也跑的夠嗆。
跟在他后面的人是完成了離間任務后,匯合的兩隊人,現在留下的也不過才將將十來個人。
“累死我了……那兩邊應該回過味來,不然不可能合伙起來不要命似的堵我們。”后邊的人干脆坐在了地上,什么形象都不顧了,這馬不停蹄的跑了整整一夜,是個人都受不住了。
“回過味怎么了?”武軍嘴角就差咧到耳根后面了,“看看他們那點人數,即使不要命的反撲,也掀不起多大的浪來。這次,我們贏定了!”
“其實我們只要拖到比賽結束,就可以輕輕松松的拿到冠軍了。不過,按定波的性子,他不見到對方團滅,絕對不會罷休的……”劉慶新將身上軍刃的制服扒了個干干凈凈后,聳了聳肩,說,“他們自求多福吧。”
權定波既然能夠成為總指揮,自然有他的過人之處,只是這整場比賽,云瀾的敏銳感覺遮擋了他的個人光芒,甚至于為了遷就云瀾,權定波甘愿退居二線。
即使這樣,所有人都不會忘了。
權定波是一只長滿獠牙的獅子,而不是一只被圈養起來的貓,a峰山頂將會發生什么,還真是讓人期待呢。
a峰海拔5000多米,垂直高度1800米,三面絕壁一面布滿樹木,從山腳看去,山頂的積雪已經只剩下山尖的部分。
水源正好位于山尖之下,是一個靠著高山融水匯成的淡水小湖泊,或者說是一個大深潭更為貼切些。
比賽沒有集水器沒有凈水器,干凈的水源就顯得尤為重要。
就在水潭四周的叢林中,一群人隱蔽在樹木草叢間,目光緊盯著下方的水源已經整整三天。
“該不會不來了吧,這都幾天了,為了防止他們探測到信號,我們都將通訊器關了,這都不上來……是不是找到新的水源了?”頂著蚊蟲的叮咬,雖然不至于受不住,但是有人難免抱怨幾聲。
“無論怎么算,他們的水都斷了好幾天了,我倒看看,他們幾十個人,偶爾靠一兩個果子,能不能撐到比賽結束。”權定波頭上戴著樹枝藤條扎的帽子,嘴里嚼著一根提神的草根,老神在在的躺在草地上曬太陽。
“萬一他們撐住了……”
“萬一他們撐住了,比賽也結束了,還不是我們贏么?沒找到我們,該著急的是他們,你急什么?”權定波似是嫌陽光太刺眼了,干脆將頭上的帽子摘下來,蓋在了臉上,居然就這么安然的睡了過去。
剩下的人面面相覷,最后都輕松的一笑,的確,這在這種形式怎么也輪不著他們著急。
于是,該輪班的輪班,該放風的放風,當然,該睡覺的也各自找了一個舒適的地方,閉眼休息起來。
夜半,皓月當空。
風掠過樹梢,漾起一片幾乎規律的“沙沙”聲。
白日休息的一批人早已被換上輪班,只有作為總指揮的宋城休已經閉著眼,他表情平靜,不知道是在假寐還是真的已經睡過去。
夜里兩點,所有人的疲憊都疊加到了最高值,大部分人的警戒心都放到了最低。
說白了,就是最容易犯困的時候。
權定波閉著的眼睛突然睜開了,他用周圍的人聽得到的聲音說:“他們來了!”
醒著的人先是愣了一下,大腦清醒過來后,連忙趴在地上,耳朵直接接觸到地面,不由屏住了呼吸。
在細小的樹葉撞擊聲和水流的聲音中,一陣輕微且迅速的腳步聲幾乎不可聞,若不是權定波提前,多半人甚至早已經忽略了過去。
“他們用衣服包住了鞋子。”看著投過來好奇的眼神,權定波不由的解釋道。
醒著的人精神為之一振,所有的睡意都被驅逐到了天外,他們甩了甩頭,連忙趕到一旁將同伴叫醒。
短短幾分鐘內,所有人都站到了自己原本該站的位置之上,手拿著相應的武器,就等敵人到來的那一刻,權定波發號命令。
果然,沒等他們等多久,一小隊的黑影在月色中,慢慢的潛入了視野。
迅速,敏捷,順著一路上的樹影如同鬼魅一樣行動著,若不是事先有了準備,還真的可能看差過去。
如此的潛行水準,不用猜也只有“軍刃”了,大家暗地里松了一口氣,比起戰風那群瘋子,他們寧愿和軍刃對上。
權定波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下方,慢慢的抬起手:“狙擊手準備——”
就在他們行走在一片空地上,將所有人的行蹤暴露在了月色之下的那一瞬間,他眼睛不由的瞇了起來,說:“開槍!”
你以為事情到這就結束的話,那就大錯特錯了。
十分鐘之后,權定波看著眼前被全部判定為“重傷”的一小隊人,因為“傷勢過重”,被特制衣物飾品死死的束縛住了行動。
若不是軍刃他們可以憤恨的看著你,如同蟲子一般在地上扭動著,其狀態或者說其行動力,和“重傷”無二。
權定波第一次覺得,這演習用的模擬系統,怎么這么貼心呢。
“為什么不干脆將他們‘殲滅’?”一旁有人疑惑了,華天軍校的狙擊、樂醫、裝甲并稱為華天的兩三大王牌專業,這狙擊到“重傷”的地步,這么吃力不討好的事情,該不會只是為了彰顯校威吧?
他們當然要活著,死了,還怎么冒充他們。
權定波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笑的一臉深意:“將他們的衣服通訊器都扒下來,我們去給他們總部送水去!”
若是在地球一個叫做中國的國家,一句話特別符合此時的狀況。
我們首先要打入敵人內部,即使打不入,也要混入。
天即將亮的時候,云瀾下半身套在睡袋中,上半身倚在石壁之上,似是有所察覺,她打開了通訊器的系統。
系統上的其他兩色的亮點終于徹底的消失,只留有紅色的一片,在云瀾的故鄉,這是勝利的顏色。
云瀾看著天空中的魚肚白,慢慢的被朝霞渲染出半片天空的絢麗,嘴角慢慢的上揚,終于,可以回去睡個好覺了。
這一場的強勢勝利,使得華天軍校以絕對的優勢得到三校聯賽的冠軍。
不知道是工作人員的有意還是無意,華天和最后“陣亡”軍刃戰風大的隊員坐著同一飛行器回去,那場面,無論怎么看都精彩。
華天這邊哼著小曲,侃著大山,沒有任何的嘲諷譏笑,但是得意神色溢于言表。
戰風軍刃那邊,或是低頭沉默,或是怒目相對,臉上神色變幻萬千,煞是好看。
終于,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開口了。
“你們該不會用了禁藥吧?”戰風的總指揮阮光倫忍不住開口,這一群人,包括樂醫都太悠閑了。
有一種藥可以較長時間內壓制住暴動,雖然后遺癥是加重暴動的程度,但是對于有強大樂醫支持的人,這些都可以直接忽略。
就好像前世的興奮劑,被演習之類的比賽視作禁藥。
華天這邊轟然大笑,這敗軍的嘴硬倒是表現了徹底啊,武軍第一個嚷嚷出聲:“你該不是輸不起吧?”
阮光倫冷笑,看向角落,說:“若是堂堂正正,我既然參加了比賽自然輸得起,只是,你們自己看看那邊。”
角落里,正是三個樂醫系的女生待得地方。
其的軍刃和戰風的兩位,情況極其相似,她們都躺在了急救床上,面如金紙,汗如雨下,大概連意識都不是很清楚。
一看就是精神力使用過度,在遭受著大腦的強烈抗議。
而不遠處的云瀾,一手拿著書本,一手拿著順來的果子,時不時咬上一口,綁起的長發半垂在胸前,露出一張平靜的臉,透著健康的氣色。
越到后期,但是由于精神力修復藥劑的缺乏,隨行的樂醫的任務就會越艱難。
更別說華天的留到后面的總人數,比兩邊加起來還要多,這樣龐大的工作量,看看身邊躺在床上的兩位就了解。
看著眾人明白了自己的話,阮光倫諷刺道:“你說你們沒有服用禁藥,除非那位是大樂醫!這么年輕的大樂醫,你當我們傻了么?”
“哈哈……”華天那邊又是一頓爆笑,有的人怎么巴巴的趕上來想當傻子。
這也不怪阮光倫,云瀾的名聲雖然不小,但是從出名那會到現在,都沒有特意宣傳過樂階,外面猜測都是7階。
在凌云,或許還有一些人隱隱約約知情。
但是跨越半個星球距離的三所學校,怎么可能知道這些?
三校聯賽之前,各個學校有什么強人,都被打探了清楚,云瀾雖然當時沒有決定參賽,大家心里只是有個模糊的印象,華天似乎有一個七階巔峰的樂醫。
但也只是似乎而已,更何況七階和八階,看似只有一階的差距,但是,大部分人窮居然盡一生都沒有邁過去。
“你們笑什么?”旁邊有人看不過去了,華天這邊的笑,在此時此刻,很容易被看成是嘲笑。
“我們笑你們眼光太低了……”權定波坐在云瀾的身側,將包裝撕開,遞給云瀾一條干凈的毛巾說,“你們沒有見過,不代表別人做不到,有證據你們大可以直接舉報,是血檢還是暴動分析,我們都恭候著。”
那邊終于從權定波的話中提取到了重要的信息,有人想到什么,連忙翻找通訊器內儲存的資料:“天…她是云瀾…”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的看向云瀾,滿眼震驚。
云瀾正在看一篇關于精神力的分析,寫的相當有意思,不知不覺看得有些出神,突然聽到自己的名字,倒是下意識抬起頭來:“有事?”
這個隱隱成為新一代樂醫代表的人,居然已經達到了大樂醫的地步了么?
看著她一臉不關心的淡然神色,軍刃總指揮雷翔不禁苦笑,華天有這樣的樂醫做后盾,他們這場輸的倒是不冤。
云瀾下飛行器的時候,捧著還在思考著精神力的問題,這次無意中“種樹”的事情,開闊了她精神力運用的思路。
精神力帶給事物不應該只有“毀滅,破壞”的一面,按理說,應該還有“生”的一面,只是這“生”到底是怎么個“生”法呢?……
一旁的宋城休很快便發現了云瀾的異狀,放慢了腳步,亦步亦趨的走在她身側,為她擋開四周的人。這姑奶奶一迷糊起來,倒是不分場合。
但是他們還沒有走多久,便被一道身影攔住了。
宋城休見對方沒有避讓的意思,剛想開口,便看清了對方的臉。
那樣的樣貌,那樣的氣度……哪怕只是一眼,都會讓人印象深刻,他緩緩吐了一口氣,朝眼前的男子點點頭,轉身離開了。
云瀾想了半天沒有想出關鍵,發現自己已經停了,她倒是還能記起護著自己走的是宋城休,下意識問道:“宋城休,怎么不走了?”
一只手伸了過來,緩緩卻有力的握住了云瀾的另一只,然后拉著她走上前去。
云瀾感受著熟悉的觸感,猛的抬頭。
男子他半垂著眸,嘴唇抿成一條直線,陽光下,那曾經令她無數遍暗嘆的側臉,柔和的像是能填滿她整個胸腔。
“景木……”
這一夜,注定是狂歡的一夜。
頒獎典禮沒有舉行,并不影響,那一群年輕人勝利的喜悅。
尤其是陸德校長和景木這個曾經的學長的到來,更是將這場原本只是內部慶祝的晚會,生生拉高了幾個層次。
云瀾綰起長發,穿起小禮服,踩起7厘米高的高跟鞋,戴起了她平時從來不會帶的首飾,雖然按習慣背著琴,并沒有影響她的優雅半分。
她剛剛出場便贏得了一片驚艷的目光。
跳舞,游戲,喝酒,開玩笑……
一群年輕人發自內心的快樂很容易感染周圍的人,云瀾在一張張洋溢起的笑意之中,慢慢的勾起了嘴角。
直到這場臨時的宴會結束,云瀾和眾人這才有些意猶未盡的相互告別。
“怎么了?”
告別之后,云瀾看著原本同樣放松下來的景木,在接到一個通訊之后,臉色又凝重了起來。
“有樂醫受到刺殺了,我今晚要大概要先離開。”景木眼中閃過抱歉,說,“我讓人過來接你”
“不用麻煩了,住的地方就在不遠處,我等下乘坐出租飛行器過去。”云瀾拒絕了,隔著幾條街而已。
景木想了想,點點頭說:“那我先走,晚上有空的話給你通訊,我還有事情和你說。”
大概是事情太過緊急,景木交代完,便匆匆離開去。
云瀾看著景木的飛行器漸漸消失在自己眼前,漫不經心的打了個哈欠,抬腳向目的地走去。
景木還真是世家出來的,難道不知道,出租飛行器在晚上10點后就停止運營了么?
現在都半夜1點多了。
不過,她并不存在什么安全問題,估計也沒有人能動得了她就是了。
安靜的街巷,九城的店面都已經關了門,云瀾閑庭信步的走著,悠閑的像是走在自己公園中一樣。
這樣安靜的城市,沒有了白日的喧囂,撐著若有若無的笛聲,別有一番味道……
等等,笛聲?
云瀾腳步一頓,在這個世界可沒有什么音樂播放器。
音樂除了樂醫和音沐之外,貌似不可能再出現在大街上了,這是有人暴動了么?
她慢慢閉上眼睛,瞬間打開一張精神力大網。
東南方向,侵略性的、帶有殺意的精神力,化成一柄柄半透明的刀刃,瞬間將云瀾的精神力大網撕破了。
云瀾不可置信的睜開眼睛。
精神力實質化!
她反手將背后的小提琴拿了出來,一抹興趣慢慢的爬上嘴角,既然對方一看就在干殺人越貨的勾當,就別怪她順手比試比試看了!
暗夜下,月色朦朧的只能照見那抹血色。
此時。
原本行云流水的笛聲,突然如同暗夜的驚蟬,嘈雜成模糊的一片。
已經呈半面扇形射出的數十把風刃瞬間碾成粉末,空氣激蕩起層層可見的波紋,一圈圈的推開。
“噗!”九夜喉頭一甜,張口吐出一口鮮血,手中握著的翠色玉笛龜裂開來。
他的對面,原本閉眼等死的黑影掙脫開手上的束縛著的青藤,化作一道殘影消失在了原地。
始作俑者從完全沒入黑暗的巷子中走出,提著小提琴的少女面容姣好,長發高高盤起,配上身上黑色的短裙,優雅的像是從宴會中走出,云瀾神情惋惜:“啊啦,真是可惜。”
也不知道是可惜侵入者的逃跑,還是可惜九夜沒有因為她的影響徹底入魔。
她的眼中,一抹深沉一閃而過。
一個會音樂的男人,一個精神力實質化的男人,而且帶有“生”的精神力。
不是太奇怪了么?
晚了一點……
這章6000字的“雙更”,耗費的時間遠遠超出了我的想象,斗來斗去果然耗費腦細胞。
好吧,云瀾的生活又要開始變得精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