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濃,葛家祖宅燈火通明。
前廳里人影交錯,笑語嫣然,一派其樂融融,長袖善舞八面玲瓏的管家招待完一位重要的客人之后,臉上的笑容終于卸下,走到窗戶旁,眼神看向不遠處,有著濃濃的擔憂。
在徑直相距不到一千米的地方,晝亮的燈光下,年長的樂醫聽到陌生的樂音,撥動的雙手突然一滯,“噌--”一根琴弦從中間崩斷,琴音也在同一時間戛然而止。
阮暖看著跟著自己大半輩子的琴,右手還在微微的顫抖著,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只有她自己知道,大面積精神力的使用,即使沒有別的聲音摻雜進來,她也支持不了多少時間。
看著對面那個眼神徹底淪為獸眼,在一群已經獸人之間左右突圍的年輕人,她眼中終于閃過了無奈和挫敗,眼角的皺紋像是突然間蔓延至整個眼角,生生老了幾歲。
縱使過了這么多年,縱使她將這首樂曲練習了千遍萬遍,她果然還是不能壓制住暴丨亂啊。
所有人都被這一變故給震住了,琴弦一斷,五音不齊……
連最后一點希望,都沒有了嗎?
絕望之后掀起的是滔天的怒火!
樂醫在醫治的時候不允許干涉,一個小輩居然在這樣關鍵的時候,打斷樂醫的壓制!
那不是小孩子過家家,那是生死的拉鋸戰啊!
無數目光刺向“雜音”的來源,云瀾一襲宴會的禮裙,閉上了眼睛,臉上沉靜如水,有一絲長發從發髻之上散落開來,手中拉弓的手不緩不急,以同樣的頻率拉動著音符。
似是完全沒有感受到眾人的視線。
葛夫人拋開了往日的優雅,理智第一次被悲痛所打敗,她用手指著云瀾,尖銳的嗓子有一種壓抑著的悲愴:“你這個低賤的平民,害了我兒子半輩子的婚姻還不夠嗎?現在居然害想死我的兒子……我一定會讓你……”
剩下的半句話,被她身邊的丈夫現任的葛家家主——葛少谷給用手堵住了。
相比于女人,作為有獸人血脈的他,對音樂的感知要比女人來的更加直觀,雖然感覺有些詭異……但是實實在在的是,云瀾音符之中所傳達的能量,比阮暖樂醫差不了多少。
葛少谷對自己妻子搖了搖頭,手并沒有從掙扎著的妻子嘴前抽出來,而是用著巧勁,將自己妻子按壓在了自己的懷里。
轉頭間,那個站在云瀾面前的男子,清清冷冷的向這邊掃了一眼,目光停在葛少谷身上,動了動嘴唇。
只一遍,葛少谷就看出了其中的內容。
“若是干涉,生死自負。”
心中駭浪猛然間翻涌出起幾千杖!
云瀾對于這一切并不是不知道,而是根本分不出心思去管,現在她的精神力正隨著音符一點點的滲透進葛啟聰的身體里。
若是說,景木的那次暴動時的血脈,在她精神力透出的是兩種顏色,一紅一白,她所要做的只是將紅色的暴動血脈驅趕到一個地方,接著用精神力全全包裹,最后殺的一干二凈。
那么現在,她所看見的就是一片白色和紅色交融后的粉紅色,不分你我……
怪不得,這個世界的獸人只要是暴丨亂,基本上就像是確定了死刑,只能慢慢等待奇跡的發生,因為連壓制的“路”都斷了!
云瀾直到這時,才加快了手中的速度,原本帶著安撫的舒緩小提琴音,在幾個四拍之后,漸漸的激昂起來。
腦海中,霧狀的精神力一小部,分為幾十束爆射了出去,順著琴音直接附著在了葛啟聰的身上,接著迅速的包裹住葛啟聰的血脈,開始了強制的分離!
第一束,失敗!
第二束,失敗!
……
最后一束,失敗!
云瀾的頭嗡的一下憑空響了起來,是自己的大腦對自己高強度運轉的警告……云瀾的琴音不得一頓,身體也跟著搖晃了一下,還好被身邊的景木手快的撈了起來。
“你還好嗎?”景木的聲音帶著擔憂,對他而言,無關緊要的人怎么樣都無所謂,但是眼前這個人……
云瀾甩了甩頭,模糊的視線終于清晰了起來,就好像剛才是她的錯覺一般,她慢慢自己站穩:“我沒事。”說著,再次準備搭琴拉弓。
一只手從前面蓋在琴弦之上。
視線前,一張逐漸熟悉的臉上,恢復了在軍部的冰冷嚴肅。
景木說:“勉強沒有任何意義。”
還沒等云瀾回答,不遠處一聲嘶吼聲震天,緊接著是重物墜落的聲音,就像是有人被狠狠的掀翻在地。。
很明顯,琴音停止不過幾十秒鐘,但是葛啟聰被壓制著的□終于又向前了一步。
云瀾一手推開景木,語氣也是冰冷的嚇人:“有意義沒意義是說出來的嗎?有些事情,我不會在沒有盡力的時候,就這么算了!”
黑色的雙瞳中清晰的倒映出自己的身影,清亮的有些刺眼,景木動作一頓,竟是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等他回過神來,云瀾已經再次拉起了琴。
一分鐘。
兩分鐘。
三分鐘。
……
葛啟聰雖然沒有繼續在暴丨亂下去,但是同樣的,也沒有絲毫被壓制的跡象,戰斗著的幾個人身上都掛著血淋淋的傷口,化獸狀態下,幾個人艱難的將葛啟聰包圍在一個范圍之內。
死神的腳步聲越來越清晰,沉重的像是重重的踩在周圍人的心臟之上!
最后一串琴音啜泣著,漸漸喑啞。
終于,琴聲停止了。
葛少谷捂住妻子的手不知不覺的松開,眼神中的亮點正在慢慢湮滅,葛夫人沒有了之前激烈的掙扎,她麻木著一張妝花了的臉,大片大片的淚水淌了下來。
葛老爺子已經不忍再看,原本挺直的腰,一下子被沉重的打擊壓彎了。
藍軒死死咬著牙關,一拳又一拳的打在身旁的巨石之上,手背上,血痕累累。
就連阮暖也慢慢的閉上了眼。
死亡的宣判,只是遲早的事情。
倒是難為那個小姑娘,高強度精神力的演奏,損耗起來,那種感覺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她如此的天賦,居然還有這樣堅韌的心……
只有景木,依舊是那張臉,那個表情,那個眼神……
似乎從來就沒有變過。
云瀾睜開眼睛,腦海中一個想法越來越深刻。
“景木,我想試試自己的‘能力’。”
景木深深的看了云瀾一眼,只是轉過頭去,將外套腿了下來扔在地上,邊將袖口挽到肘部,邊向戰斗的地方走去。
就在里戰斗的地方不足5米的地方,景木突然快速奔跑起來,一腳踏在其中一個男人側踢出來的腳上,整個人凌空起來。
他高抬起一條腿,在半空中旋轉了90度,朝著地面的方向,狠狠的壓了下去!
“碰!”
塵土飛揚,景木一招死死的從葛啟聰背部將他壓在了地上。
他沒有任何表情的抓住葛啟聰的一只手,反手一折,“咔嗒!”一聲,卸下了一只手的關節,接著是另一只手,又是“咔嗒”一聲,另一只手的關節也被卸了下來。
不顧葛啟聰的嘶吼,他從一旁的人手中順手抽出一根鐵棍,雙手拿住兩頭,用力的朝葛啟聰的脖子壓了下去。
“啪!”
腦袋撞到地上,骨骼發出劈啪的響聲。
一連串的動作,快速,果斷,輕易的將葛啟聰的戰斗力給清零了。
無論是暴丨亂還是暴動,不到萬不得已,其實并不會采用這樣的,強制將獸人的行動能力清零的方法。如果連部分暴虐都無法發泄,獸人有極大可能沒等到樂醫的壓制,就爆體而死了。
景木抬起頭,視線在周圍冷冷的掃了一圈。
“兩分鐘之內,除了云瀾之外,麻煩你們撤出這里500米之外,不然我不保證他最后的死法。”
還沒等其他人說話,景木自己就接了下去:“如果你們撤出了500米,說不定葛家少爺還有救。”
在這樣的情況下,不知道是被對之前云瀾的演奏有所了解,還是抱著“說不定”這根最后的稻草的想法……
葛老爺子第一個站起來說話:“按照景木說的做。”
幾個人眼神相互看了看,沒有人出聲阻止,在最快速度內,撤出了云瀾和景木的視線。
看著只剩下三人的場地,云瀾不合時宜的響起了一個詞--清場。
“再耽誤下去估計真的要出事了,開始吧。”景木手下壓制的力度沒有絲毫減緩,看著云瀾說。
云瀾點點頭,再一次拉動琴弦。
【夜晚的風,從半空中略過。
有細小的葉子,有殘落的花瓣,有細碎的羽毛,不舞動著的塵埃……
沒有陽光的夜晚,卻有月光盈盈撒了一地,你看見窗臺上的那一捧銀色了嗎?溫和的,驚艷的,跳躍的,靜止的……和你一樣的美麗。
……
家鄉的老屋旁,有最美麗的姑娘,旋轉著的小風車,流水旁清亮的歌聲。
破皮鞋跳起著最優美的舞姿,半舊的裙擺上旋轉著一年的美麗。
……
你低頭那錢淺淺的一笑,溫暖的像是溢滿陽光。
……】
一曲拉到后半部分,云瀾的精神力慢慢的再次透進葛啟聰的身體內,白色和紅色終于剝離開來,慢慢的,涇渭分明。
云瀾曲調一變,激昂的曲調就迸發了出來。
腦海中再次分成兩個場景,一個是景木壓制著葛啟聰,一個場景是音樂中,那游子心中的歸鄉……
剩下的精神力,順著音符撲向葛啟聰暴動的血脈,實質化的,蕩起一圈圈水色的波紋。
有枯葉被風吹進,絞成一片細小的灰塵。
景木感受著葛啟聰反抗的力度,漸漸的放松了壓制的力度,最終他慢慢的站了起來,將鐵棍往一旁一扔。
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撿起自己剛剛扔在地上的外套。
扔在了地上的葛啟聰身上。
這種情況,被動的恢復人身……
光著身子什么的,的確比較不適合女孩子見到。
我絕對不承認,景木動手成那樣這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