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3章 小珂，你還有我
【373】
程沐筠眼睛通紅，卻沒有在哭，目光麻木，神情呆滯，像是什麼也察覺不到了一樣，重複著手中的動作，將一張張的紙錢扔到火爐中去。
父母間隔十年的雙雙離世，全世界最親的人，都走了。
不想再哭，因爲再也沒有人會爲她們擦去眼淚，再也沒有心肝寶貝的哄著她，說，“小筠真乖，你跟姐姐都是媽媽的小公主?！?
再也沒有人，再也沒有人……
御非離在趙惜桐的遺照前鞠躬，程沐筠木木訥訥的起來還禮，卻沒有出聲，根本就不知道，來人是誰，只是重複著一上午已經習慣了的動作。
御非離於心不忍，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聊以安慰，程沐筠這才擡頭看向來人，忍不住鼻子一酸，終於哭出來。
“每個人都要經歷生離死別的，不要太悲傷了?！庇请x低聲安慰。
程沐筠捂著嘴點頭，眼淚依舊不停的滴落。
御非離替她擦擦眼淚，又摸了摸她的頭髮，問，“你姐呢？”
程沐筠朝著後院指了指，聲音嘶啞，“剛剛出去。”
御非離看著她那副隱忍著悲傷欲絕的模樣，心中更緊，又安慰了幾句，才朝著後院走去。
繞了一大圈的路，纔到了後院，他老遠的就看到了程沐珂一個人站在那裡，背對著他，背影寂寥，像是秋日裡枯萎即將凋謝的落葉一樣。
女子微微擡眸，仰望著上方的天空，指間夾著一根菸，冒出絲絲縷縷的煙霧，將她整個人襯托的愈發寂寥朦朧。
一種名爲細水長流的悲傷瀰漫在空氣中，煙霧嫋嫋，然後升騰，漸漸散開，悄無聲息，一切，就像是沒有發生過一樣。
御非離一步步的走過去。
“不是讓你不用回來嗎？”靜靜的站在那裡，聽著愈發沉重的腳步聲，程沐珂沒有轉身，沒有回頭，淡淡的說。
“我不放心。”御非離薄脣輕啓，一張一合的吐出四個字，聲音平淡。
程沐珂微怔，然後徐徐轉過身來，麻木的將手中的香菸遞到脣邊，卻還不等張口的，便被對面走來的那個男人狠狠的奪了下來，然後扔在地上，用鞋尖踩滅。
她回過頭，看見他的笑容，忽然間，覺得什麼都不怕了。
程沐珂木訥的淡笑，笑容裡摻雜了說不出來的婉轉哀傷，“這下好了，我再也沒有什麼負擔了?！?
回憶的時候，有一瞬間是疼痛的，無奈的，絕望的。
離別是遲早要來臨的事，無論內心有多少眷戀與不捨。
其實在很早之前，她就預計了這場生離死別。
死亡，分散，消失。無時無刻的不在上演。而人，終將會習慣。
御非離眸光不變，靜如泰山，深深的凝視著她，程沐珂再也沒有說話，神情麻木至極。
御非離上前兩步，不容分說的將她攬入自己懷中，輕輕的嘆氣。
程沐珂瞳孔猛地縮起。眼淚差點因爲眼眶承受不住重要而落下，最終卻被她給死死的憋了回去，“怎麼了，突然這麼怪？”
御非離不予迴應，堅毅的下顎抵在她柔軟的髮絲上，輕輕摩挲，“小珂，你還有我?！?
小珂，不要怕，就算全世界的人都離你而去了，我也會在你身邊，哪怕是下地獄，我們也要一起猖獗。
如果感情可以轉移，我放棄驕傲，容忍你因爲親人逝去而落下的淚，落在我的胸膛。
那是程沐珂有生以來聽到的最讓她心酸的一句話，剎那間，眼淚紛墜如雨，大顆大顆的滴落，就像是剛剛停了沒多久的暴雨一樣。
人在孤單難過的時候，最容易想起自己最依賴的人。
將側臉貼在他的胸前，她默默的，淚流滿面。
御非離的衣服一點點的被滲透，她熾*熱滾燙的淚落在他胸前，與他的心跳融爲一體。
冷風吹過，涼意蔓延，她窩在他的胸口處，泣不成聲。
程沐珂思緒恍惚，下意識的摟緊了他的腰，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肝腸寸斷。
御非離死死的將她擁在懷中，輕輕的摩挲著她的頭頂，軟著嗓子安慰，“小珂，沒事的，別怕，我在這裡……”
程沐珂落淚的次數實在是太少太少，幾乎是百年難遇，御非離心慌不已。
他侷促的安慰著她，吻著她馨香的髮絲，良久之後，程沐珂終於擡起了頭，眼淚滴落在地上，融碎了一地的淒涼，她柔軟的眼淚，卻像是一把鋒利無比的刀子，準確無比的刺進了他的胸膛，那種撕心裂肺的痛，連御非離都覺得難以忍受，五臟六腑都因爲那種疼而幾近痙*攣。
不是第一次知道心疼是種什麼滋味，但是不知道爲什麼，這一次的感覺，卻格外的明顯。
程沐珂的眼淚，是對於刀槍不入百鍊成鋼的的御非離來說，最最最致命的弱點，堅強如他，驕傲如他，久病成醫如他，固若金湯如他，但是一遇到她的眼淚，他所有的堅強便會瞬間無所遁形，如同被那把刀子給挖了出來，然後赤*luo*裸的曝曬在炎炎烈日之下，幾近融化。
那些理智，全部被侵蝕的一塌糊塗，御非離在這一刻，心酸到了極致。
分離，就像一場，永遠躲不了的宿命。
世界之大，蕓蕓衆生，又有誰能夠逃脫呢？
只是，若她流淚，溼的總是他的臉，若她悲慼，哭的總是他的心。
他想，如果能夠讓程沐珂在這一刻止住眼淚，那麼，就算要他付出再大的代價，乃至生命，他也絕對無怨無悔，甘之如飴。
良久，程沐珂終於止住了眼淚。
像是此時這樣，她需要的其實並不是那些虛假的安慰，她需要的，僅僅只是這麼一個懷抱。
哪怕媽媽的離世讓她悲傷欲絕，難過的想要立即死去，但一想到還有這麼個人，這麼個懷抱，她就忽然多了活下去的勇氣。
這個世界上，有那麼多的人，可以讓她去死，她的朋友，她的妹妹，她的丈夫，她的兒子，但是，卻獨獨只有御非離一個人，可以賜予她生存下去的勇氣，可以給她鳳凰涅槃重生的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