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嚴晃土豪支持,不過幾日功夫青園就布置妥當,手術室、實驗室等比之前那處還要齊全,甚至比嚴家之前布置的還要完善。
青園布置完畢,趙清河也就開始開門會診,趙清河的名氣已經徹底打了出去,如今他不再似從前一般無人問津,不過也并沒有多忙碌。
趙清河起初還以為是依然不被人信任,當歸笑道:“哪里是不信您的醫術,是覺得你有如此神技必是不會輕易出診,所以小病小患的都沒敢往你這送。”
其他四位博士都頗為拿喬,平時想要邀請他們看診著實不易,像平常百姓家的牛羊之類的牲畜基本都不會看,只會給那些有些身份的人家為他們的寶馬看病。可那樣的人家平日照料得十分精細,并不容易得病,平日四位博士其實已經很少看病,尤其是廖應淮和關會,心思已不在這上邊,這也使得難以精進醫術。
趙清河微微皺眉,這可不是個好現象,醫術和其他技藝一樣,需要實踐才能精進,況且他現在還帶徒弟,沒有實踐說再多也沒太大用處,可不能這般下去。
“你與外頭說道,不拘什么病,只要信得過我的醫術就來尋我,只要我有空必是會接診。“
當歸愣了愣,有些不確定道:“什么人領病的牧畜過來都能尋您看?什么牧畜都瞧?”
“嗯,只是瞧病的時候需要排隊,病急病重者優先。一日瞧二十例,可提前預約。”趙清河干脆將簡易版排隊掛號等規矩告訴給當歸,讓他以后按此行事。若非他現在還要忙著護士班的事,否則一天還可以多瞧些。他現在運用中藥依然還達不到游刃有余的地步,仍需要在實踐中提高自己,這便是需要多接觸些病患。
當歸唏噓道:“若是這消息傳出去,只怕咱們這門檻都要被踩壞了。您不知道您開膛破肚的神技傳了出去之后多少人想要慕名拜訪,只是我們這院子沒弄好,所以才會被拒之門外。”
趙清河叮囑道:“以后莫要說我是什么神醫,我會開膛破肚也并不代表我什么病都會治,還是謹慎些好。你在外頭也莫要張狂,更不要把話說得太滿。”
當歸連連應下,“小人記住了,對了,之前尋你的不僅僅是想來找您看病的,還有想要拜師學藝的。不過您一直未見,現在倒是沒多少人前來了。”
趙清河不以為然,“這般容易退縮想來以后也下不了多大功夫去學習醫術,不來也罷。今日起我每隔一段時日都會在門口貼一道病例,若是想要拜師學醫就要先去辯癥是何病,并且還要對癥下藥,述說其中道理,我會根據答案決定是否收徒。”
這般做法并不算稀奇,從前也曾有過先例,雖是不多也不算獨創,令人驚奇。只是趙清河如今名聲大震,從前又是名不見經傳的人物,實在太具有傳奇色彩,讓人想一探其到底有幾斤幾兩。
這消息一傳出哪怕是無心拜師之人都好奇到底是何病癥,因此趙清河第一天將病例貼出就引來不少人圍觀,紛紛好奇這身懷絕技的年輕大夫是否還有其他本事。
可令人詫異的是,貼出去的病例瞧著并無稀奇之處,倒是令人摸不著頭腦起來。
“行走、站立時頭向下垂,四肢縮于腹下,腰胯疼痛,曲腰弓背,把前把后,氣促喘粗,唇舌鮮紅,脈沉遲……”
“這不是五攢痛嗎?因勞役負重,奔走太急,卒至卒栓,失于牽遛,氣滯血瘀,凝滯經絡,侵于四肢而發病,并非什么稀奇的病癥,平時最是常見,這也能做題?”
“不應該吧,趙博士可是會那神技之人,不可能會出這般簡單的題目。”
“那也不一定,興許他只會那一手,其他平平無奇也不一定……”
“我覺得并非五攢痛,應為敗血凝蹄,你瞧……”
眾人紛紛議論,總覺得趙清河不可能會出這般簡單的題目,因此都不敢輕易交答案,甚至還開始當場辯論起來,一個不服氣一個。
而有些篤定答案之人又覺得趙清河用這樣的題目考人想必醫術也不會怎樣,開膛破肚取異物又如何,興許是運氣好也不一定。
有的牧畜命硬,就是肚子被捅個大窟窿也死不了,興許這趙清河年紀小膽子大碰上也不一定。拜師之事可大可小,他們僅僅憑這么一個小小的事就拜師,著實不夠穩妥,還是再瞧瞧的好。
結果第一天竟是無人前來答題,后邊來的人也并不多,可遞上來的辯癥卻都書寫十分詳盡,洋洋灑灑一大片,還牽扯了其他。
趙清河只是讓當歸將交卷之人名字記下,便無后續。他現在不著急收徒,他如今還有其他事要做,手下還有五個水平參差不齊的徒弟,所以這次不似從前一般輕易收徒先晾著慢慢挑選。
趙清河正在屋里書寫,當歸進來道:“趙大人,太醫院的鐘子博鐘大夫求見。”
趙清河挑眉,“你可認得這鐘大夫?”
當歸搖頭,“小人一直在這太仆寺里,并未接觸過太醫院的人,就連他的姓名是他自個報的名兒,我之前并不認識。”
趙清河便是不再問,讓他將鐘子博領進來。
“鐘子博拜見趙博士。”鐘子博恭恭敬敬的給趙清河作揖行禮,這鐘子博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相貌俊朗陽光,倒是省得一副好相貌。只是臉色泛著異樣的蒼白,不像是病,卻瞧得有些不自然。
趙清河給他回了個禮,直接開門見山道:“鐘大夫尋趙某有何事?”
鐘子博噗通跪了下來,一臉誠懇道:“聽聞趙博士有那開膛破肚之絕技,鐘子博未曾想有生之年竟然有機會遇見如此神技,實在是向往至極,還請趙博士收我為徒。”
趙清河笑了起來,“鐘大夫想要與我學獸醫?”
鐘子博微微發窘,老實道:“不瞞趙博士,鐘子博是想要學此術使在人身上。”
趙清河搖頭,“你也是醫者,也應是知道人與獸并不相同。所謂隔行如隔山,雖說醫理相通,不少方子人獸皆是用得,可畢竟不是一回事,我這一套可不一定能在人身上使。你抬頭看看墻上的這些圖,我之所以敢下刀。因為我對牧畜十分了解,他們的血肉內臟血管等等如何長的我都十分清楚,所以才敢開刀。我就算收了你,能教的也只是給牧畜下刀,放到人身上卻是用不得的。”
鐘子博這才抬頭望著墻壁上花花綠綠的圖紙,更加眼熱起來。“不瞞趙大夫,其實我的祖上乃仵作,直到我的父輩開始才慢慢轉入人醫。”
趙清河睜大了眼,沒想到鐘子博竟是會與他說這些,更沒想到鐘子博的祖上竟是這般牛逼的存在。趙清河一直覺得做法醫的人實在是厲害,有一顆強大的內心。他雖是醫者,可依然瞧不得那些,更何況他是獸醫,平日接觸的死者都不是人。
趙清河并未言語,繼續聽他說話。
鐘子博又道:“如今我還有幾個叔叔仍是仵作,我在義莊也出入自如,那里邊經常有些無主的。所以我會比一般大夫要更加了解人體,只要我能從趙大夫這里學到一些技巧,我深信我可以融會貫通轉用到人體上。”
這話雖然說得含糊,卻也讓趙清河聽明白了,這分明是暗示他學到一些基礎之術之后,他可以在尸體上演練,然后慢慢摸索出在人體動手術的要領。這人倒是個大膽的!讓他他十分滿意!
人獸確實有許多相通之處,不少實驗現在小動物身上嘗試,然后轉移到人體上,差別并非很大。而外科手術更是如此,若鐘子博真是個伶俐的,又有這么個天然條件,興許還真的可以從他這學了然后使用在人身上。
趙清河想了想,提起筆在紙上寫了最近剛配置出來的消炎方子,只有藥材沒有劑量。“你看看這個方子,若是給人用可是用得?”
鐘子博接了過去,細細查看,頗為佩服道:“此乃清熱解毒,消炎退腫之方,配得極為精巧。人也用得,且藥材都較為低廉,比平時我用的方子要省下不少銀錢。”
趙清河滿意的點了點頭,問道:“你乃人醫拜我為師不怕被人笑話?”
趙清河的名聲打了出去之后,確實也有人醫過來想要學習醫術,卻是故意隱瞞了自己的身份。或者是直言想要學趙清河開膛破肚的絕技,卻不會拜師。
在大佑人醫瞧不起獸醫,且若是拜了趙清河為師以后旁人知道只怕是會被懷疑醫術,畢竟一個跟著獸醫學習醫術的人,外人聽了怎么都會覺得不大靠譜。因此就算想要學趙清河的絕技還遮遮掩掩,只是想學的此術以后再有其他計較。
這樣的人趙清河如何會收,一邊瞧不起他,一邊又想學他的東西,哪有這么好的事,查明真相之后立馬給拒了。而這鐘子博不僅是人醫還是這太醫院里出來的,比普通大夫更是要清高,他敢這般登門拜師已經讓趙清河刮目相看。這樣的人必是極為好學,所以只要一有學習的機會,不管是誰都能矮□來與之討教。
鐘子博笑道:“我祖上乃人人瞧不起的仵作,我不僅不覺得丟人甚至覺得十分光耀,若非這般我鐘氏醫術也不會有如今成就,我敢說在這大醫院,我父子二人的外科醫術無人能及。獸醫再怎么也比仵作名聲要好得多,我又如何會嫌棄。那是別人不懂,其實平日我與父親經常就用小動物嘗試新藥,我家的骨傷藥膏就是不停在小動物身上試驗嘗試才有今日的成果。”
趙清河心底徹底沒有了疑慮,“我可以收你為徒。”
鐘子博咧嘴一笑,滿臉燦爛,跪著磕頭道:“多謝師父,多謝師父!我必是不會讓師父您失望的。”
趙清河將他扶起,“我話還未說完,在教授你開膛破肚之計之前,需要你先完成另外一件事,若你能答應,我才會正式收你為徒。”
鐘子博斂起笑容,一臉認真,“師父請說,只要是徒兒能辦到的必會竭盡所能。”
趙清河將護士班一事告知給鐘子博,他畢竟是獸醫若真的要開護士班,還是需要一個人醫支持,這樣才能更準確的下藥,指導如何縫制包扎傷口等等。
“你若是想要拜我為師,首先要學這些,且要琢磨如何使在人身上,然后還要去教授給其他人。你若是答應,我必會將自己畢生所學都傳授于你。”
鐘子博直接激動得無法言語了,原本以為是什么刁難之事,畢竟有一技之長之人往往性格古怪,喜歡出一些刁難的題目,沒想到竟會是如此好事!
這可不僅僅是學習醫術的事,還是讓他有機會建功立業的大好事。雖然他一直堅信自己的外科醫術在太醫院不一般,可實際在太醫院他們父子一直地位不高,他們的出身讓眾人看輕。
因此平日這樣的立功機會絕對不會落在他的頭上,沒想到他只是想拜師學藝,還能有如此意外的收獲。
“師父,這,這簡直就是太便宜我了!”鐘子博楞然了半天,才吐出一句話。
趙清河笑著搖頭,“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誰也不知道何時出征,我們現在的時間十分緊迫,你必須在最短的時間之內學到我的技藝且還要能轉換在人身上。而且還要學好學精,否則如何傳授他人。這可是事關千萬個為國奮戰的將士們性命之事,馬虎不得。”
鐘子博信誓旦旦道:“徒兒會刻苦努力,必是不會讓師父失望的!”
趙清河拍拍他的肩膀,“記住你今天的話,若是干不了這事也有可能落到別人頭上。”
興許是被這一句話刺激,也許是因為鐘子博本身足夠努力,后邊鐘子博的表現讓趙清河十分滿意。這鐘子博還真是未吹牛,本身的外科醫術過硬,所以學起來比其他人都要快得多。加之十分勤奮刻苦,沒幾日便是學會了縫制傷口,不過一個月的時間外科手術操作上就趕上了其他徒弟,可謂進步神速。
時間緊迫,趙清河看鐘子博學得差不多,便是將他召到身邊,問道:“我教授于你的那些,你可否能用在人身上了?”
鐘子博一臉自信道:“可以。”
“確定?”
鐘子博并未回答,而是撩開自己的衣裳露出大腿,趙清河竟是看到上面有個疤痕,已經結疤,如同蜈蚣一樣歪歪扭扭,是用他教授的法子縫合的!
趙清河詫異道:“你什么時候受的傷?”
鐘子博笑得燦爛,見牙不見眼,悠然自在,“是我自個割的。”
趙清河立馬明白了過來,直接不知道如何言語了,“你,你真是太胡鬧了!”
這就是后世現代人難以逾越古人的地方,就算是他自己也無法像鐘子博一樣先在自己身上嘗試,親身去體驗這個治療的效果。雖說后世護士在學習扎針的時候也要互相在彼此身上嘗試,可這劃自己一刀實在比那恐怖太多,讓他自己割自己一刀壓根下不去手
鐘子博依然笑嘻嘻的,毫不在意,好像不是割在自己身上一樣。“師父,我縫得還不錯吧?所用的藥物也都是你開的那些,只是劑量上有所不同。”
趙清河直接捶了他一拳,怪不得好像幾天之前鐘子博走路有些怪怪的,原來竟是在自個身上嘗試。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怎可這般糟踐自己的身體,就算是想要學醫術也不能這樣。”
鐘子博卻一臉無所謂,“我父親也知曉,原本還想在自己身上劃一刀讓我試著縫合呢。師父,你不用擔心,我知道輕重,下手的時候都逼著要害的,就是皮肉傷,當不得什么。”
趙清河直接瞪了他一眼,“即便如此,以后不能再這般了!”
鐘子博依然笑而不語,趙清河就知道他沒有聽進去。怪不得一個仵作之后能在太醫院有一席之地,原來竟是這般過來的。這樣的瘋狂勁,簡直讓人害怕。
“既然你這已經沒問題,護士班也就要開起來了。你做好準備,過幾日就要教授他人。記住,不懂的千萬莫要含糊,先問我再傳授給他人。還有,不許你把你這一套教授給其他人,我可不希望我的這些護士還沒有上戰場就弄得一身是傷。”
鐘子博嘿嘿傻笑,連連應下。
晚上趙清河將這事告訴給常廷昭,“沒想到我運氣這般好,收的徒弟一個比一個要能耐,想來沒多久真的就要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了。不過這鐘子博也忒狠了點,自個劃自個那么大一個口子,想想都瘆人。”
常廷昭也十分肯定兩父子,“鐘氏父子確實有些能耐,仵作是賤籍,他們能走到這一步確實不易。”
“你的人可都找好?護士班現在可以開了,鐘子博已經完全有那個能力教授他人。”其實鐘子博本身就是外科大夫,早就有本事教授他人,只是趙清河為了觀察他才拖了這么久。畢竟這世有不少醫療理念是錯的,且對消毒殺菌并不重視,他需要灌輸給鐘子博這一思想,才能放心后面的事。
常廷昭點頭道:“只等你這邊開口。”
趙清河想了想道:“后日便開始吧,這事不弄好,我這心里老是不踏實。”
常廷昭為他揉揉太陽穴,“莫要太費神,有我呢。”
趙清河靠在他的胸口,“為你分憂是我分內的事。”
常廷昭心里那叫個樂,親了他一口,“賢內助。”
護士班正式開班,原本打算是尋那些孤兒去學,后來常廷昭改主意讓軍營里身體頗為瘦弱之人去學。這般一來又是兵又是醫者,在戰場上也更能靈活些。
可這般一來,這護士班就不好在青園里開了,便是直接搬入軍營里去。常廷昭專門辟了一處作為教室,鐘子博和趙清河兩人每日都會進出軍營,倒是讓兩人有了更多的相處機會,有時候還會留宿軍營。
不過如今出征之日將近,兩人都忙得團團轉,也并不能成天廝守在一起。不過能偶爾見到已經讓他們十分滿足,至少比之前要好上不少。
護士班之事也傳如何其他獸醫博士耳里,廖應淮當場拍桌,“這趙清河還真不是個簡單的,連人醫的事都能插手,這般看來藥材之事必是要落入他的手里了。”
關會皺緊眉頭,“賀大老爺可是說了,這事無論如何也得拿下,否則只怕我們兩人的獸醫博士之位不保。”
之前他們暗自放老鼠之事已經被皇上有所察覺,雖然皇后求情最終未把他們如何,可現在兩人地位已經不能與從前一般同日而語。現在這趙清河還如此得了皇上和常廷昭的青睞,只怕藥材之事更是懸了。
廖應淮氣惱道:“我們又能如何,如今這牧馬監已經沒有我兩人說話的份!你沒聽說那趙清河出題收徒之事嗎?每日不知道有多少人候著題,比報考牧馬監獸醫還要厲害。如今還把這小子吹得神乎其乎,不過幾道破題,真是不知所謂。”
趙清河出的都是些簡單常見的病例癥狀,可也最容易產生爭議。況且平日里大家就喜歡較勁,誰都不服誰,現在有了機會誰都想一爭高低。結果爭得唾沫橫飛,反倒是沒了個結論。尤其又怕寫得過于簡單,被人嘲笑,更是熱鬧不已。
關會冷冷一笑,“不過是個毛頭小子,撞了大運就敢自詡神醫。那我們就讓他成也神醫敗也神醫。”
廖應淮來了興致,“何意?”
關會挑眉,“他不是神醫嗎?若是有他看不了的病,那也就沒這般吹得厲害。若是失了臉面,這藥材之事也輪不著他出手了。”
廖應淮眼珠子一轉,“你可是有了點子?”
關會在廖應淮耳邊說了幾句,廖應淮頓時眼睛一亮,“就這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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