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身上的七彩紗裙變成血紅長衫,頭頂燃燒著嫉恨憤怒的火焰,手拿銳利的長槍,咆哮道,“奸夫淫婦,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們……畜牲,你怎么對得起我,要不是我,你怎能有今天……道士又能奈我何,你們早晚都要死在我手里……”
傾古今用念力逼得月兒原形畢露,瞬間爆發的靈力讓她精神錯亂,分不清現實還是幻境。月兒指著傾古今大罵“奸夫”,揮舞著遍布靈光的長槍,大喊大叫著撲過來。
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槍頭就刺進了傾古今最在意的臉,他感覺到錐心刺骨的疼痛,伸手一摸,臉上那道傷口足有三寸長。
傾古今霎時就崩潰了,捂著臉頰痛哭失聲,“我的臉,她刺傷了我的臉……”
“性命事小,毀容事大,長青,你快去幫幫他吧!”三不留再也看不下去了,傾古今被月兒追著打已經夠難看了,現在又被劃傷了臉,恐怕他連死的心都有。
“誰叫他這么沒用,手里攥著鎖靈縛都捆不住那個惡鬼。”長青一如往常的冷漠,看他傷心欲絕的樣子,無情地扯了扯嘴角,“還想多看他出點洋相呢!”
“現在這樣,他也無心戀戰了,那惡鬼的靈力還不知道有多強。”水蓮不忍心看下去,又不知道怎么做才能收服月兒,在這一刻,她覺得自己很沒用。
長青無可奈何地嘆了聲,水蓮空有天人的身份,卻沒見她施展過靈力,三不留的功夫都在嘴皮子上,更沒什么好指望的。以往那些很好對付的靈魄,都是傾古今出面搞定,現在遇見個難纏的狠角色,他應付不來,她也不能坐視不管。
騷狐貍死一窩都不嫌多,不過,傾古今好歹是地魔派來的“同伴”,她要是眼睜睜看著他死,水蓮和三不留都會怪她狠心。罷了,誰叫她當初攬下這趟差事,暫且忘記傾古今是狐貍的事實吧!
長青凌空拋出閃靈鎖,纏繞住堅不可摧的長槍,月兒用力拽了幾下,不得已放棄傾古今這個目標,咬牙切齒地扭頭瞪著長青。
傾古今處于崩潰邊緣,雙手掩面悲傷哭泣,壓根不曉得現在是逃亡的最佳時機,心里只想著保護住他的臉,絕對不能再被劃傷,否則,他也不回去了,毀了容的傾古今還不如消失的好。
“笨狐貍,還不快跑,傻站著干嗎,真想死啊!哭哭啼啼跟個娘兒們似的,你還敢說你是男人?”聽到熟悉的叫罵,傾古今這才回過神來,從指縫里看見月兒調轉槍頭奔向長青,激動地打了個嗝,立馬逃得遠遠的。
眼看傾古今脫險,長青這才放下心,集中精力迎戰月兒的鐵槍,她那把槍充滿了憤怒的靈力,長青不敢掉以輕心,她知道靈力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強烈的怨恨能激發出數倍的靈力,這也是月兒能在關鍵時刻掙斷鎖靈縛的原因。
就算月兒的靈力真能凌駕于傾古今之上,長青也不擔心,她有夜魔賜予的神力,足以抵擋更強的靈力。即使這一次收不了靈魄,也能保護同伴全身而退。
“擋我者死!”月兒張開血盆大口,無數條水蛇像亂箭般射向長青,長青甩動鎖鏈震碎水蛇,臉上依舊沒有半點表情。
“她真是個彪悍的女人。”傾古今眼角含淚,看到一條僥幸沒被碎尸的水蛇盤在長青頭上,長青眼睛都沒眨一下,又把它扯下來攥在手里活活掐死,傾古今又忍不住打個嗝,“不得不承認,她比我更像個男人。”
長青和月兒惡戰了上百個會合,遲遲沒能分出勝負,黎明在即,月兒的靈力逐漸衰退,她明白再打下去只有一死。長青也知道她快撐不住了,不留給她喘息的余地,發動更猛烈的進攻。
“丑女人,你我素無冤仇,何必苦苦相逼。”月兒拉住閃靈鎖,跳出數步遠,憤憤不平地抱怨起來,“我只不過要報復那些喜新厭舊的臭男人,我有什么錯?”
長青眼皮子也沒抬一下,“那些枉死之人跟你也沒冤仇,你為什么不肯放過他們?”
“不對,他們該死,我沒有冤枉他們……”月兒瞪著還在流血的雙眼,來回搖頭,“我殺的臭男人,他們死有余辜……你有沒有嘗過被愛人背叛的滋味,簡直是生不如死啊,那么用心愛著的人,以為值得托付終生的人,前一刻還與你訴說衷情,轉過身他就抱著別的女人風流快活……”
月兒眼里流出幾行清澈的液體,委屈地哭訴道,“我又何嘗愿意變成厲鬼?難道我就不想守著夫君安穩過一生嗎?我把自己毫無保留地交給他,換來的卻是他的無情背叛,他有了新歡就忘了舊愛,我每晚獨守空房,流淚到天明,他在外面逍遙快活,回來也不看我一眼,還嫌棄我無理取鬧。”
“無理取鬧?呵,我的滿腔情意在他眼里分文不值,我把真心捧在手上獻給他,卻被他狠狠踐踏棄之不顧。可是,他說過的啊,他說過他會永遠愛我,全心全意只愛我一個人,為什么他的愛說變就變?為什么我還執迷不悟,相信他能回心轉意?”
長青的視線開始模糊,她已經很久沒流過淚,現在竟為了月兒的幾句話熱淚盈眶。原來月兒的遭遇和她一樣,她們都是為情所傷的可憐人。長青她是精,不用化為厲鬼也能殺掉奸夫淫婦,但月兒是凡人,還是受到諸多約束的女人,她要想報仇,只能走上這條路。
“身為女人命該如此嗎?他背信棄義卻能寫休書不要我,我為他付出了那么多,到頭來只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我不甘心哪,死了也不能瞑目,最愛的人傷我最深,叫我情何以堪!如今我是鬼,我不用再看臭男人的臉色,我為那些還沒醒悟的女人不值,所謂的情愛都是騙人的把戲,男人的誓言根本就不可信……”
長青緩緩放下閃靈鎖,月兒說出了她的心里話,字字句句直刺心窩,只是她以前沒想明白,男人的誓言不可信,為什么女人甘愿相信,原來都是因為愛。
趁著長青失神的空,月兒將她踢倒在地,身形一閃,跳進了河里。
水蓮以為長青受了傷,連忙跑過來看她,“長青,你怎么樣,傷到哪兒了?”
長青木然抬頭,雙眼蒙上層層水霧,水蓮從沒見她哭過,心里一驚,“你這是怎么了?”
三不留拍了下水蓮的肩,“讓她好好哭一場吧,能哭出來也是好的。”
傾古今湊過來看了看,撇嘴道,“八成是被惡鬼迷昏了頭,那只鬼能把死人說活,把長青說哭也不出奇。”
“她沒有胡說,你們男人都是騙人精。”長青恨恨地瞪著傾古今,眼神像極了發瘋的月兒。
傾古今往后退了幾步,轉過身看向遠方,小聲嘀咕著,“怎么又扯到我頭上了,做男人真不容易,珍惜生命,遠離怨婦!”
方才月兒說的那番話,水蓮也隱約聽到幾句,想起長青的經歷,還有自己的情傷,不由自主紅了眼眶。
水蓮抱住長青,輕柔地拍她的背,“心里難受就哭出來吧,不愉快的事不要再想了,不值得留戀的人,就把他忘了吧!”
長青用力點頭,眼淚鼻涕都往水蓮身上流,她有太多太多委屈,再不發泄出來都要憋成內傷了。此時,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溫暖,“同伴”這個字眼在她心里悄然生根。
老漢看到水蓮他們從溯月橋上走下來,嚇得差點兒把燒餅都丟出去了,傾古今用絲帕捂著臉,那身月白長衫血跡斑斑,長青渾身像被血染透了一樣,臉和脖子粘著綠褐色的黏液,再看水蓮和三不留身上也沒有干凈的地方。
“來五十個燒餅,三十個雞蛋……”三不留叫住想要調頭跑路的老漢,一屁股坐下來,斜眼看他,“沒想到你又這么早出攤,快把吃的端上來,咱們折騰了一晚上,餓死人了。”
“你們,你們見到她了?”老漢躲在燒餅攤后,不情不愿地拿出燒餅和雞蛋,像被打劫似的。
水蓮丟給他一串錢,老漢還沒剛笑出來,就被她接下來的話噎住了,“小月的事,你還知道多少?”
老漢瞅瞅她,伸出去的手又縮回來,“我只是個賣燒餅的,我哪知道啥事啊!”
“小月說,她想吃你做的燒餅……”長青晃著腦袋,撓了撓脖頸,掉下來兩個蛇頭。
“哎呦娘哩……”老漢腳底發軟,身子一歪靠在三不留身上,三不留沖他咧嘴一笑,“有話你就快說吧,今晚要是再讓她逃掉,明兒個你就得給她做燒餅了。”
“我說,我說,我全都說。”老漢哆嗦著雙腿坐在他身邊,眨眨眼睛,眼淚就要掉下來了,“造孽啊,都是小月家的男人造的孽,連累整個鎮子的人跟著遭殃,晚上連門都不敢出。她也就是買過我幾次燒餅,咋偏就記住我了哪,我老老實實一輩子,賣燒餅賺個辛苦錢,連只螞蟻都沒踩死過,我還不想死啊……”
“也沒說你非死不可啊,不是還有我們在么!”三不留自己從攤子上拿燒餅吃,笑呵呵地安慰道。
老漢想了想,無可奈何地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