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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9章 諸公震怒為厘金

崇禎十五年的三月,消息傳回了京師,堅守了半年之久的松山城被清軍打破,督師洪承疇以及他所率領的大隊兵馬。在城內激戰,依然不敵。

薊遼總督洪承疇、遼東巡撫邱民仰、總兵曹變蛟等人皆力戰不屈而死,滿城明軍降者十不過

和久病床前無孝子這個俗諺有幾分詭異的相似,和崇禎十四年七月間松山大敗的消息傳回京師天下惶恐震動不同,大半年過后的松山城破、文臣武將皆力戰而死的消息,京師內從皇帝到下面的平民百姓都以一種很平靜,或者說是麻木的態度接受了這一

在松山被圍困之后,出征將士的命運就已經決定了,眼前這個結果大家早就是預料到了,無非是早晚而已。

督師洪承疇戰死,聯想一下在河南剿賊的督師丁啟睿,不由得讓人感嘆,大明再無人可用了。

麻木的接受是一回事,為了做給天下人看,也為了勉勵臣下之心,崇禎皇帝在消息傳回來之后,就表彰洪承疇為忠烈之臣,贈以美謚,公祭招魂。

“洪亨九沒有死,這樣的人物,韃子舍不得殺。”

這個消息在灤州的靈山商行分號快馬傳遞下,濟南城收到消息的速度,比起京師來還要快了一天。

松山城破的消息被嚴密的封鎖,除卻內賬房地幾個人知道之外。也就是李孟和孫傳庭得以了解。

聽到松山城破、洪承疇殉國的消息之后,孫傳庭好像是一下子衰老了十年。久久不語,李孟也能了解對方地情緒,孫傳庭恢復過來之后,長嘆了口氣,開口說道:

“這……大明完了……”

言語之間蕭索無限,不過李孟沉吟了一下,卻說出這句話“洪亨九沒有死”。看著孫傳庭睜大的眼睛,這位重臣氣度的孫伯雅很少有這樣的表情。

洪承疇是李孟的歷史知識中少許能記得的人物,也是這人物的命運太過吸引人,在后期滿清入關內起到地作用太大,還有那所謂的“緋聞”,現代太多的影視劇還有傳奇小說都是著墨不少。

那種信息爆炸的時代,李孟耳聞目睹。多少也是知道些,盡管腦海中的印象有些模糊,但還是下這個判斷。

這時候孫傳庭沒有帶鐵面具,看著李孟的眼神很是古怪,臉上的表情也是盡量地木然,但還是能看到有怒氣浮現。

想必是人已經死了,并且被朝廷彰顯為忠烈。為什么你居然說出這種話來,這不是侮辱死者嗎?

李孟自然知道孫傳庭的表情是怎么回事,膠州營在關外沒有情報網絡。方才那話說出來未免有些像是未卜先知的神棍了,李孟也有些把握不準,歷史會不會因為自己的到來而發生什么改變。

但膠州營的存在,最起碼目前和關外的韃子還沒有什么交集,關內的歷史也是按照原來地大勢在緩慢的發展著,應該不會有什么變化。

“李某所說,應當有個八成的準頭,孫先生,莫要這么看我。李某可是那種妄言地人嗎?”

這句反問倒真是問住了孫傳庭。李孟從沒隨便說什么話,凡是下的判斷基本上都是有理有據。而且是準確。就是因為這一點,孫傳庭在心中隱約有個想法,那就是天命在李孟的身上,被李孟這么反問,孫傳庭稍微錯愕之后,心中卻馬上接受李孟的判斷。

接受了這個判斷之后,接下來的想法卻讓孫傳庭更加的心寒:

“若是這洪亨九活著,要真是為韃子所用,那是天下大害,他……”

洪承疇的確沒有死在巷戰之中,副將夏成德派自己的兒子出城和韃虜勾結,把自己的兒子作為人質取信于對方,相約半夜打開城門,放清軍進城。

這賣身投靠也需要有個厚重地見面禮,督師洪承疇作為地位最高地官員,就是個合適的選擇。

那晚上,夏成德安排親信心腹按照約定打開城門,自己帶著手下兵馬直奔洪承疇地官署所在,趁亂沖了進去。

盡管洪承疇做好了殉國的準備,但事到臨頭,放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柄劍無論如何也是割不下去,被沖進來的夏成德部下奪去佩劍,捆了個結實送到了滿清軍中。

巡撫邱民仰、總兵曹變蛟都沒有死在巷戰中,而是在倉促間被滿清俘虜,不過在滿清招降的時候,都是大罵不降,以身殉國。

薊遼總督洪承疇也是大罵不降,不過清軍卻沒有殺他,或許是有過提前的招呼,直接把洪承疇送往沈陽。

以大明在關外的情報,壓根不可能知道這些,只得是當做殉國來宣傳了。

松山這支軍隊的覆滅,代表著大明北方最后一支能戰之軍的敗亡,自從萬歷末年開始,大明的中樞就實行的是“戰于關外,庇護關內”的策略,力爭不讓戰爭發生在大明的腹地。

但在松山之敗后,錦州陷落的時間也不會太長了。

錦州若是陷落,錦州身后的各個堡壘要塞都是無法長時間的堅守,只能是退回山海關,山海關雖然號稱是天下第一雄關,但作為防御實在是太過單薄了。

若是山海關一破,自山海關至京畿之地,一馬平川,根本無險地可憑依守御,何況大明已然無兵可用了。

天下間的有識之士,稍加分析的話,都可以看到很可怕的將來,但很少有人愿意朝著那個方向去想。只是想著或許會有所轉機。

當日明英宗帶著五十萬大軍征瓦刺,結果全軍覆沒。皇帝被俘,大明不還是支撐下來了,今天這個局面,還沒有那時候那么糟。

希望河南決戰之后,徹底殲滅李闖流賊,然后抽調力量再次對付關外地韃虜,不過這個想法只不過是個空想而已。

凡是明白人也知道這個的希望不是很大。但是結果太可怕了,誰也不愿意那個結果發生,大災頻頻,內亂外患,這難道是是末世地景象嗎,很多人都不敢去想這個。

兵部尚書陳新甲自從接到孔府的信箋之后,先是鼓動朝廷下旨提升淮揚軍參將陳六的官銜。升為山東副總兵,這陳六在接受了這個官銜之后,并沒有顯現出什么有自立之心,反倒是加大了在兩淮之地的巡查。

在陳六被提升為副總兵之后,孔府馬上是聯系了幾家在淮北的私鹽販子,準備私自販賣鹽貨到孔府。

這些鹽販子都是毫無意外的被陳六抓到,并且砍了腦袋。這個舉動一做出來,所有人自然都知道這分化之策已經失敗了。

那點驗兵馬的行動更是碰了一鼻子灰,兵部尚書陳新甲打破腦袋也沒有想到。這山東兵馬居然是一個空額都沒有吃,陳新甲并不相信這個結果,但張若麒和山東官員簽字署名地文書可是擺在那里。

兵馬點驗清楚,但兵部尚書陳新甲只是說餉銀要用在京畿之地籌備新軍,事情有輕重緩急,給山東兵馬發餉的這件事情自然是推后,至于推到什么時候,自然是天知道了……

更讓兵部尚書陳新甲惱火的是,不知道為何。他想嚴格保密的這個點驗兵馬的結果。居然在京師中流傳開來,很有些腦袋不開竅的言官御史還有閑居的文人們。寫文章稱頌贊譽,讓陳新甲措手不及。

預先計劃地三個手段里面,有兩個已經是失敗,陳新甲從某些消息渠道還聽說,說是大太監王承恩曾經私下里笑話過他,說是聽評話定計策,純粹是個樣子貨,聽到這個的陳新甲真是顏面掃地。

眼下這事情進行的灰頭土臉,但要是不進行下去,恐怕更是丟人,在朝廷公祭松山死難的將士的儀式結束后,兵部尚書陳新甲上奏,說是京畿短暫之間編練新兵時間緊促,需要調外地兵馬入北直隸鎮守。

山東兵馬兵力充足,應調山東兵馬入真定府駐防,崇禎皇帝對這些事并沒有什么印象,直接是準了,朝廷下旨,兵部下文,調山東總兵李孟所部,入真定府衡水、翼州駐防。

一貫是低調的山東兵馬和鎮東將軍李孟,難得的在京師中顯眼了一會,就是因為這點驗兵馬地結果。

本以為也就是個短暫的小插曲,誰想到這種顯眼居然持續了下去,只不過開始的贊譽和好話持續了很短,接下來可就是攻訐如潮了。

因為在二月末,山東兵馬開始在運河上設卡收錢,稱為山東漕運厘金,從官船到民船,無一漏網。

消息從山東傳到京師需要些時間,二月二十五那天,濟寧州地漕運碼頭已經是鬧翻了天,運河水流平緩,船只行動不快。

聽到要按照船上貨物價值的百分之一抽稅,船主都是大嘩,但船只也跑不快,只得是濟寧州收厘金的人自顧自的上船。

一開始的時候,船主都是嘩然大鬧,不愿意交這筆錢,他們總覺得山東兵馬再怎么囂張,也不敢觸犯眾怒,何況法不責眾,這么多人在這里鬧,山東的收稅差人也要忌憚一二,只要一個人不交,大家都是不交錢。

“知道這貨是誰家的嗎,這可是當朝內閣首輔大學士周延儒周老爺的,你們山東巡撫和總兵見到周大人也要磕頭的,居然敢上來抽稅收錢,你們膽子到底有多大,要是得罪了周大人,一個折子上去,你們都要粉身碎骨啊!”

一艘大船上,一名商人在那里破口大罵,他身后站著一幫船工水手,各個都是神色不善,盯著上船來收稅地那些山東稅丁。

剛才這些稅丁上船要查驗貨物。就被這商人攔了下來,雙方稍有推擠。他就是破口大罵,報出自家地名號。

這船在運河上航行,只要是報出周延儒的名頭來,根本沒有人敢于阻攔,誰想到在這山東地濟寧州居然被人攔下,而且還要抽稅。

“這錢收的可有名目嗎!?還不是你們山東的貪官污吏想要中飽私囊,放這船過去便罷了。若是不放,你們濟寧、你們山東大小官吏都等著掉烏紗吧!”

聽這話說的,也不知道他是首輔,還是周延儒是首輔,這邊喧嘩分鬧,在碼頭河港停靠的商船都是靠了過來,看著對面的那些稅丁陰沉著臉不出聲。都是紛紛鼓噪起哄,一時間局面不可收拾。

這商人說的吐沫橫飛,聽著周圍地鼓噪叫好,更是來勁,剛準備說說周延儒如何受皇帝寵信,若是得罪首輔周延儒,等于得罪當今圣上。那就欺君之罪。

在他面前那位師爺模樣的稅吏,在他叫罵的時候,一直是拿著賬本在看。周圍聚攏的船只越來越多,起哄叫好的人也是越來越多,這稅吏把賬本一合,冷聲的說道:

“哪來的這么多廢話,抗稅不交,打下河去!”

那名商人說地正起勁的時候,卻聽見對方說了這么一句話,剛要繼續大罵,卻看見對面幾個稅丁走過來。手中拿著五六尺左右的竹竿。驅趕開他身邊的家丁仆役,一起使勁。直接是把這商人從船上推了下去。

“噗通”一聲,人已經掉在了河中,這一下子周圍鼓噪的聲音頓時是小了許,那名商人應該是會水的,掉進河中居然是撲騰了起來,不過稅丁們卻又拿出根十幾尺長的竹竿,竹竿頭里有個鐵鉤。

一名稅丁拿著這帶鐵鉤地竹竿伸下去勾住了那名商人的長衫后襟,圍著的眾人膽氣一壯,心想這些山東地稅丁果然不敢傷害人命。

周家貨船的商人也是膽氣大壯,剛要喊什么狠話,上面那稅丁雙臂用力,鐵鉤勾住這人的衣襟,更是掙脫不開,直接又給塞回了河中。

二月間,河水開化,漕運剛剛通航,水溫可是很冷,那商人被塞回水中一會,那可是極為遭罪。

“嘩啦”一聲,那稅丁又把這商人提了起來,拿著賬本的師爺走到船舷邊上,好整以暇的問道:

“這位周大學士的親戚,可愿意繳稅協助漕運嗎?”

這商人剛要張口,又是被塞回了水中,等再被提起來的時候,已經是臉色青白,一出水面就扯著嗓子喊道:

“小的愿意交稅,愿意交稅,拉我上去拉我上去。”

這師爺點點頭,沖身邊的稅丁點點頭,又有兩個人過來,一起把河中那商人拽上船來,那商人上船之后已經是說不出話來,披著件毛氈在那里瑟瑟發抖。

看著這么兇惡地稅丁,那商人地家丁仆役都是大氣也不敢出,幾名稅丁和幾名文吏開始大搖大擺的點驗貨物,估算價值。

周圍圍觀地那些船上的人,現在都已經是安靜了下去,誰也沒有想到這些山東稅丁居然這么兇悍,剛才那船上的商人跳著腳說自己是當朝首輔、內閣大學士周延儒的管事,這船是周大學士的產業。

山東稅丁手下絲毫不留情,直接把人打落河中,看那架勢,要是不答應點檢貨物,恐怕就是按在河里淹死了。

利用這商人鼓噪叫罵,然后吸引河上船只聚來,行凌厲手段立威,專門找這有憑仗的商人下手,更是殺雞給猴看,效果極好。

不過圍過來的船只全都是外地的船只,濟寧州和其他山東的船只,早就是乖乖的靠岸主動請求查驗貨物,繳納厘金。

能在這運河上南下北上的船只,獲利都是不少,這貨值的百分之一,還真不是那么非要不可。

“絲綢、細瓷、香料共七船,共有…….按照濟寧價格估算……一共合計三萬八千兩紋銀,厘金三百八十兩。”

各處點檢的賬房和稅丁過了一段時間之后。匯集在這船上,開始把自己點出來貨物地一項項報出來。

對這次的征稅。由靈山商行和武裝鹽丁人員組成地稅丁稅吏準備的很充分,事先了解各種貨物在市面上的價值,點驗完貨物,直接就是報出了單價,在這艘貨船的船頭,幾名賬房飛快的打著算盤,很快得出了貨物的價值。

披著毛氈的商人被凍地咝咝哈哈的難受之極。船家連忙熬了鍋熱湯,他正在那里大口的喝著,心里面以為這次恐怕要損失大了,這些如狼似虎的,豈不是要狠狠的敲詐自己一筆。

坐在船頭聽到對方報出這貨值和要收取的稅額,這商人反倒是愣住了,對方估算的貨值十分地公平。

嚴格來說。這些稅吏估算的價值比真正的價值還要稍低,因為南貨運到京師一帶,販賣獲利要遠遠高于在山東一帶的販賣。

而且對方說是百中抽一,實實在在的就是百中抽一,沒有什么加額,倒也是公允,和自己預想的不同。這商人反倒是有些無話可說,只得是訕訕的讓下人去拿銀子付賬。

先行威懾,再行公允。這收稅第一步做地極好,稅丁中為首的那名師爺在賬本上記下這收上來的第一筆銀子,心中禁不住有些得意,事先侯山和黃平交流了很久,才決定了這么一個形式。

他知道剛才被他征稅地船只的船主并不是虛言恫嚇,而是的確和周延儒有些關系,這船上的貨物在北方賣掉后,獲利的七成都要進入當朝首輔周延儒的腰包,不過越是這樣的背景。作為殺雞儆猴的那只雞就越有效果。

從正月初三開始。整個山東鹽幫在兩淮的人員就在尋找這樣一個“雞”,到最后目標鎖定在這和周延儒有關系地船主身上。別看收上來了三百八十兩銀子,實際上膠州營地花費可遠遠不止這個數。

知道有這么艘船之后,幾乎是用最緊急軍情傳遞的方式,快馬接力傳到了濟寧州,而且山東鹽幫地人還花錢買通了船上的幾名水手和那商人的家丁,并且有人還在徐州作為替補的水手上了船。

也就是說,即便這名脾氣張揚的江南商人不在船上大吵大鬧的話,肯定會有人用其他鬧起來,在這河上演一出戲。

“你們這些為虎作倀的奸邪小吏,私自設卡收稅,朝廷的體面制度就是敗壞在你們這些人的身上。”

周圍本來已經安靜了半天,那記賬的師爺卻聽到邊上有人這么說,轉眼間就是“為虎作倀”“奸邪小吏”“敗壞朝廷體面”幾頂大帽子扣到了頭上,這師爺也才三十多歲的年紀,聽到這話,禁不住有些惱火。

轉頭順著聲音的來源看去,卻看見有艘船并沒有離開,在船頭上站著一名文士打扮的年輕人,正做出一幅嫉惡如仇的神色,看著這邊。

稅丁們聽到他這么說,都是有些火大,不過為首的師爺卻覺得犯不上為這么年輕的士子招惹是非,看對方的年紀不大,穿著又是有錢人家的模樣,想必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年輕氣盛的角色,當下笑著回答說道:

“朝廷多年沒有撥付銀子修繕漕運河道了,山東要不自己收錢籌措,恐怕這位公子也不能坐船行走。”

本以為這句話說完之后,事情也就了結,誰想到那年輕人又是開口冷然說道:

“朝廷的賦稅出自田土方是正途,這運河上的船只都是士紳官宦的產業,你們恃強凌弱,強行的收取,豈不是給朝廷和地方上抹黑,還顧不顧朝廷的體面。”

這話說的大義凜然,說白了就是這賦稅徭役和士紳官宦是無關的,這些大明的有產階層,享受大明帝國給予的各項福利,成為人上之人,但卻不承擔一絲一毫的義務,那些應盡的義務,繳納的賦稅,卻要由那些大明帝國底層來承擔。

那名師爺的臉色漸漸的冷了起來,他是個沒有功名的讀書人,在進入膠州營當差之前,他家里因為負擔不起賦稅已經是破產,家里人瀕臨餓死,可同村有功名的那幾戶人家,不負擔任何賦稅徭役。卻趁著這個機會大肆地吞并土地。

進入膠州營當差之后,這名師爺被灌輸到一個道理。有責任有義務,山東兵馬戍守齊魯之地,保這漕運之地的安全暢通,收取些銀錢,也是理所當然地。

看那師爺的臉色冷下來,那些稅丁的表情愈發的難看,站在船頭的那名士子愈發覺得自己凜然無比。言辭間也愈發的慷慨激昂,大聲的說道:

“不要以為橫行霸道就可以肆無忌憚,最多也只能是囂張一時,爾等不知道閹黨地稅監、織監在江南的遭遇,奉勸爾等,若是倒行逆施,到時候民怨沸騰。義民蜂擁,就算是后悔也要晚了。”

聽到這句話,帶領的稅丁的師爺臉上卻露出了笑容,弓弓身回答說道:

“不勞公子您費心,江南各處收稅收不上來,主要是壓不住局面,被人一沖吃了大虧。在這山東地面上,誰敢這么鬧,看看岸上都要掂量掂量。”

這名師爺不陰不陽的說完。也不理會那位站在船頭,自以為仗義執言的公子哥,直接領人下了船,上小艇朝著另一艘船而去,臨走的時候給收過錢地船隊留下了張“厘金付訖”的憑證。那名站在船頭的士子沒想到自己這么一大番話,卻被對方這樣的反應,一時間氣得臉色有些發青,順著那師爺指著的方向看去,卻看見碼頭上八門火炮對準了運河的方向。在碼頭那邊還停靠著裝滿了士兵的兵船。

看那黑黝黝地炮口。和在陽光下反射的鋒刃光芒,這士子白日里打了個寒戰。再也不敢在這里激揚,灰溜溜的躲回船艙之中。

兗州軍都司張江安排了兩個營在這濟寧碼頭上,大明地平民百姓在萬歷年之后很容易被鼓動起來,凡是征稅或者是非文官辦理的事情,往往會和平民百姓發生沖突,比如說天啟末年在蘇州那次。

魏忠賢派人去蘇州抓人,激起民變,結果鬧得沸沸揚揚,去年暴死的復社首領張溥還根據此事寫了《五人墓碑記》。

這《五人墓碑記》對李孟來說,也是在現代時候,所知道的明朝不多的事情之一,初中時候,李孟的成績還是不錯的。

本來按照山東鹽幫和靈山商行商議之后,認為憑借稅丁就足夠來應付可能出現的變化,但李孟卻下文調兵,準備用對付敵兵的態度來對付可能出現地變亂,如果真因為收取漕運厘金發生什么混亂,岸上地軍隊準備殺光所有作亂的人。

萬歷年和天啟年,朝廷都是向著江南一帶派出稅監和礦監收取稅賦,被譏刺為閹黨惡政之一,與民爭利地事例。

可田賦收取,壓榨的狠了,就要像如今一般激起民變,流賊蜂起,何況大明自嘉靖年開始,基本上沒有什么風調勻順的年景,大明帝國的正常運轉,需要賦稅來支撐,農民的收成就是那么多。

那增加財政收入行之有效的手段就是收取工商稅,但這些工商稅要從那些手工工場和大的商行收取,這些富得流油的產業背后是誰,大多是江南士人豪族,這些人又和京師和南京以及地方上的官員有千絲萬縷的聯系,甚至本身就是這些高官顯貴的家人出面經營。

收一分稅賦,他們就少賺一分銀子,自然是滿心不情愿,偏偏萬歷和天啟都是有些主意的皇帝,輕易不會收回自己的政策。

結果下面想出來種種的方式對抗,稅監和礦監在地方上收稅的時候,往往受到地方官的牽制,甚至會被地方官找理由治罪,而江南蘇州、杭州之地,往往是工場主和富商們在背后鼓動。

讓那些工場的工人鼓噪鬧事,沖擊朝廷派下來收稅的官員官署和駐地,讓這些收稅的太監在地方上無處容身。

工人們和稅監以及隨從發生沖突,難免會有死傷,一有死傷,那就是稅監和他們手下的罪過,更是被朝野的士人攻訐。

每有地方官懲治稅監和礦監,地方上的民眾對抗,都被文人們美化成義舉、義民,行為足以和天地同存、日月同輝。是了不得地正義行為。

有些文人名士的好文筆,寫出來地文章。讓人看完之后,的確是熱血沸騰,恨不得身臨其境。

但上面所有的大義凜然之事,仔細追究,都會發現,這些官員、義民所作所為,不過是為了不繳納朝廷收取的賦稅而已。

朝廷收不上稅。沒有錢,沒有錢給官員們發俸祿,沒有錢給士兵們發軍餉,沒有錢去興修水利,但朝廷的運轉每時每刻都是需要財稅來支撐,在士紳官宦,這些最富的人身上收不上來錢。只能是去平民百姓身上,在那少得可憐的田租上扣錢。

大災連連,這番地壓榨自然是民不聊生,現如今擾亂天下的流民之亂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為了平定這流民之亂,抵抗關外的蠻族威脅,卻只能是把上面的循環繼續下去,這就是所謂的惡性循環。

天下各處都是如此。山東私設關卡,收取厘金,雖然不合法度。但卻也是為了重整這種秩序的努力,李孟此時掌管一省,就在這一省之地確保實行,在山東除卻身份特殊的孔府和魯王府之外,所有地平民士紳都要繳納稅賦。

誰都知道山東這做法是正確的,但這做法卻不是誰都能學的,天下間也只有山東這種李孟實現了完全控制的地方才能推動。

朝中的諸位大人平素里可是清貴的緊,就算是說話一般都很少提到錢字,說到個錢字都覺得自己俗氣。

可一聽下面的人說自家地貨物。居然在過山東境的時候被抽了厘金。當即是勃然大怒,有那大臣。在朝中十年沒有參與過什么政爭之事,廷議的時候都是打著哈哈做老好人地,平素里走的是難得糊涂的路線。

但這次都是震怒異常,大明朝廷的事自有他人處置,和自己無關。可有人居然要收自家的錢財,那就是孰可忍孰不可忍了,一定要鬧個究竟。

這消息一傳到京城,那些夸贊鎮東將軍、山東總兵李孟不吃空額,忠心為國的言論瞬時間銷聲匿跡。

不管是想到還是未想到的攻訐紛至沓來,“心懷不軌”“居心叵測”這都已經是常見的言論了,還有“豬頭生角”之類的評價。

這些攻訐地言語,都被李孟安排在京師地人手在第一時間得到后,抄錄成冊,迅速的送回濟南城。

對攻擊他有異心地言論,李孟倒是一笑置之,本就是預料之中的,倒是這狗頭生角的典故讓他很生奇怪。老太監劉福來笑著解釋道“文人亂用典,從狗頭生角這詞上化來,說是豬頭上生角為龍形,也是說你有不軌之心的意思”,李孟哈哈大笑,這些人說的倒也沒有什么錯處,還真是說準了自己的心思。

不過京師傳回的奏折之中,有個特殊的就是左都御史劉宗周,他在折子上面說,看戶部和兵部的文檔,那山東兵馬已經是幾年沒有一份餉銀發下,這件事情于理不合,卻有情可原。

而且漕運河道多年沒有修繕,若是這山東抽取的厘金能夠用在運河之上,倒也是個兩全其美的法子,而且朝廷在江北各省很多都失去了控制,軍隊軍餉接濟補上,要是讓地方武官按照這個自籌,也不失為辦法。

事實上,這設卡抽取厘金的辦法,在這樣天下紛亂,朝廷控制力下降的情況下,倒真是個辦法,最起碼可以維持部隊和地方上的供給,朝廷已經是無法提供什么幫助了。

缺點是容易讓地方上獨立性太強,但眼下這樣的局面,獨立性太強,總比沒有一絲的力量要好,所謂是藥三分毒,這法子毒性大了點,可還是有效力的。

只是這劉總周素以清廉著稱,又是個做學問的,他可沒有什么產業和漕運相關,但他說的所謂公允之言,誰也不會聽,萬事家事高,大家的錢財利益受損,誰還管這法子到底是有什么異議。

這個說法,迅速的被淹沒在其他人的折子之中,都說劉宗周太好作此驚人之語,大言無當,不必理會。

崇禎皇帝也是和往常一樣,耳根子在文臣面前特別的軟,自然是不予理會,反倒是申斥了幾句劉宗周。

“周大人,您是內閣首輔,這件事情一定要給大家拿個主意,那李鎮東鬧得實在是不像話了!”

上朝之后,朝中大臣們都是聚在內閣首輔周延儒的府上,想要商議出個辦法來,為了自家貨物在漕運中北收取厘金,許多政見不同的大臣都是走到一起。

周延儒看著客廳中吵吵嚷嚷的這些同僚,他也是有些哭笑不得,聽著那人的話,周延儒也有些火氣,悶聲開口說道:

“老夫表親的買賣過山東境時候也被收了銀子,老夫說什么來著,話講回來,那山東總兵李孟,你們又有什么法子對付。”

一問這個,客廳中的諸位大臣都是啞然,周延儒的名聲在朝廷中并不好,以貪財好色聞名,而且那復社首領張溥的暴死,和他也有說不清楚的關系,但這見識卻是好的,他的判斷眾人都信服。

看到這句話問的大家啞然,周延儒冷笑著又是說道:

“自天啟年到如今,做到總兵、參將這一級的武將,手中實力尚在的,朝廷可有加實罪給他們的嗎?一個都沒有,都是不痛不癢的罰俸和申斥,這山東總兵李孟前段時間點驗兵馬,不還是說沒吃空額嗎,老夫估計著,不吃空額不可能,可肯定吃的比較少,手中兩萬兵是有的,這樣的武將,朝廷能動嗎?下旨申斥,那還不是耳邊風!”

一席話說的屋中更加安靜,許久才有一刑部的侍郎遲疑著說道:

“前些日子兵部的陳尚書上奏,說是要調李孟所部來北直隸鎮守,若是他聽命調防,事情倒還好辦。”

屋中諸人都是有些興奮,周延儒又是冷笑著說道:

“調劉澤清移防調了幾次,他可曾動過地方,這山東兵馬的調防,老夫看著難,諸位,捱著吧!!”

三月初七,傳旨調防的欽差到達了濟南城……

第258章 首戰第323章 鋼鐵暴雨 殺人的時代第177章 大禮第220章 屯田第285章 兵事生財 處處不平第439章 問船 公府所見 南邊第410章 捷報所到第368章 人心趨利 大喜第396章 夜 雙營 殺的前奏第225章 大魚吃小魚第8章 賺錢了第481章 賊世道 就位第24章 掃除第330章 鐵面人 親疏有別第271章 放與收第6章 吃干抹凈第537章 紫金山書院 北戰第102章 酸第501章 家中事 雙雄會第332章 風起微瀾第507章 雖退非敗 以少圍多第90章 文武殊途第354章 南直隸 潁上 開戰第137章 不信第105章 看明白 孔三德第319章 皇太極 即將到來的大戰第515章 回程 徐州宴 臨清亂第11章 進膠州城第413章 西門宣勝 欲害不能第66章 惻隱第126章 送出去第465章 言下之意 不值一文第511章 帥帳對談第186章 朝野之間第242章 上路第21章 遭遇 殺第173章 甲胄 馬具 傭兵第502章 戰爭從炮火開始第135章 不負君心第51章 定價標準第482章 二劉 高杰 天陰第459章 塞外破陣 偏師向東第452章 開封 楊承祖第97章 低烈度戰爭第307章 火器之利 伯仲之間第216章 晉商第412章 無功 定罪 送人頭第329章 為家 為天下 為誰第165章 侄少爺第104章 東家請客第153章 南京 南京第151章 記憶的歷史 印證第109章 捆起來第359章 打回去就是第36章 年貨第99章 老兵 相問第530章 殖民先行者第392章 唯有向前 彈如暴雨第103章 家宅平安第510章 雖勝不喜 紛紛來降第198章 大宅門第302章 棄剿用撫 暗渡陳倉第178章 回膠州第398章 只能戰 鐵騎兵第440章 山西 汾州 平遙第526章 齊王制度第160章 討價還價第252章 可悲 可恨 可憐第426章 必滅韃虜 南北屯田第389章 大亂第60章 瓷罐第244章 算計第205章 破城第29章 有人找第35章 楞馬罡第98章 真相第457章 借刀殺人第94章 莫名第415章 雷聲大雨點小第356章 血戰 僅僅是開始第346章 請神容易送神難第315章 千刀萬剮 流賊招撫第126章 送出去第336章 淮安小戰 兵部林主事第422章 一試便知 神秘厚禮第439章 問船 公府所見 南邊第298章 城頭觀兵 京師弄險第363章 聞風知意 東西優劣第165章 侄少爺第342章 某人 秘密 盛京第430章 高盛和 柳清楊第378章 商事 入關第144章 請校閱第429章 柳家 求殺人第454章 下套 邊角之戰第532章 那是在武昌這是在襄陽第499章 哄堂而散第133章 過年送禮第343章 國有慶父 南顧北盼第327章 勝后事 太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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