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人……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嘶啞的嗓音幾乎讓人聽不真切內(nèi)容,就見更多的淚水從對方眼中涌出,滑過那張滿是褶皺的骯髒的臉,帶出一道劃痕。
看著這張令人有些膽顫的臉,蘇青墨遲疑著沒有上前,只站在原地,頗有些驚魂不定道:“你……認(rèn)得我?”
“貴人……貴人啊……”
那傢伙似乎聽不見蘇青墨所說,只一味地重複“貴人”兩個字。眼見對方掙扎著從木板牀上摔下來,“咔嚓”一聲,清脆利落,猶如竹竿被折斷,但對方卻只呻吟了一聲後,又重新站了起來。
蘇青墨大吃一驚,人的骨頭其實(shí)越年老越脆弱,像是剛纔那麼摔一下,不骨折起碼也要躺個十天半月才能好轉(zhuǎn)。
唯獨(dú)只有年輕人的不是,骨頭堅固,偶爾會有小損傷,但修復(fù)的力量卻很強(qiáng)。
可是明明面前這傢伙就是一個十足的老人家啊,爲(wèi)什麼動作還如此迅猛?
眼見對方越發(fā)靠近,蘇青墨卻站在門邊一動不動。身後顧暖的呼喊早已經(jīng)被她拋卻在了腦後,她腦中各種畫面翻轉(zhuǎn)來去,到最後,終於停在了他們最初來到擎南的畫面。
蘇青墨突然出手,一把抓住對方平伸過來的胳膊,她一個旋身轉(zhuǎn)至對方後面,空著的手裡已經(jīng)拿好了銀針。
銀針飛出,針針刺進(jìn)對方的腦袋。少頃她一把將人推回木板牀上,手中匕首突現(xiàn),冷冽的寒光正在昏暗的燈光下閃著一股莫名的光芒。
拉起對方的胳膊,蘇青墨小心地在上面劃開一道口子。
惡臭當(dāng)即瀰漫在整間屋子裡,那種只有死屍身上纔有的氣味讓蘇青墨面色凝重,可她卻不發(fā)一語,只將貼身錦袋內(nèi)的藥瓶拿出,將白色的粉末小心翼翼地灑在了對方的胳膊上。
“別哼哼,如果你再敢多嘴一句,我現(xiàn)在就殺了你。”
知道傷口碰藥會很痛苦,蘇青墨卻冷了臉威脅道。
那傢伙也不知怎地十分聽蘇青墨的話,聞言忙不迭地點(diǎn)頭,脖子上的骨頭
“卡拉卡拉”響的歡快。
時間緩緩過去,蘇青墨蹲守在木板牀邊再也沒有動過一下。門外的顧暖這時候心裡的好奇早已大過恐懼,此刻也小心翼翼地挪過來,倚在門邊伸長了脖子往裡看。
“他……他到底怎麼了?”
蘇青墨雙眼緊閉,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我不是說了嗎,再說話我就殺了你。”
“哎呀,是我說的啦,不是……”
“誰都一樣。”視線中寒光漸聚,蘇青墨瞥了顧暖一眼,後者立馬噤聲。
她重新回頭看向牀榻上的人,只覺得事情的發(fā)生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超出了自己的意料之外。
在他們第一次出現(xiàn)在擎南的時候,因爲(wèi)葉家正直盛時,可謂是每走一步都被對方逼得要死不活。
那時候他們以爲(wèi)葉宇纔是最後的黑衣人,所以不遺餘力將人找出,經(jīng)過一場大戰(zhàn),終於將對方消滅。
事後由於聽到了月曉被擄走的消息,蘇青墨不管不顧與衆(zhòng)人就此離開了擎南,卻顯然忽略了一個問題。
當(dāng)日葉宇在對付他們的時候也曾經(jīng)對城裡面的人下了手,那種吸取人的精氣跟陽壽以供自身所需,而將人突然變老的邪術(shù)。
那一天她所看到的就是無數(shù)正當(dāng)壯年的青年男女眨眼的功夫就變成了一個個老頭老太太,一個個躺在地上呻吟,此起彼伏,好不悽慘。
之前看到的時候,她的確心有餘悸,只可惜後來瑣事繁多,所以漸漸地也遺忘了這一點(diǎn)。直到此刻重新站在這條看似熟悉實(shí)則陌生的街道,聽著這人忙不迭地求救跟呼喚,當(dāng)日的情景如連綿江水一樣涌現(xiàn)在腦中,她突然意識到這裡可能還有更大的危險存在,不然的話葉蕭又怎麼會不顧況南的任務(wù),孤身一人來到此處?
突然,一雙手按在了蘇青墨搭在牀邊的手背上。瘦骨嶙峋又陰冷的觸感當(dāng)即讓她渾身一震,正想甩開的時候,卻見是木板牀上的傢伙正用一雙晶亮的眸子望著自己。
“多謝貴人相救,我……我……”
是個少年,聲音
比之剛纔要清脆很多,那雙眸子散去了混沌跟迷茫,此刻反倒讓人看著心裡面一暖。
蘇青墨有些內(nèi)疚地低下頭,當(dāng)時如果不是時間倉促,他們大可以避免讓無辜之人也經(jīng)受如此折磨的。
“貴人你……怎麼了?”少年情緒敏感,當(dāng)即察覺到蘇青墨的不對勁。他小心地詢問,用那雙充滿褶皺的手輕撫蘇青墨的手背,宛若一陣涼風(fēng),撫平她眉宇間的皺痕,更撫慰了她心中的苦楚。
蘇青墨沒有說話,反手將少年的手扣住。
“你身子纔好了一點(diǎn)點(diǎn),還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她說著,慢慢將少年推回去躺著。
哪知少年聞言卻只笑了笑,笑容極盡落寞:“其實(shí)貴人,雖然我現(xiàn)在覺得好些了,但我知道,我這身子,怕是沒幾天活得了。”
“你瞎說什麼!”
“不,不是我瞎說,而是這個城裡面的人,都是這樣一點(diǎn)一點(diǎn)油盡燈枯,耗死在這裡的。”
少年的歲數(shù)不詳,但在蘇青墨眼裡,畢竟還是個孩子。
當(dāng)一個孩子睜著晶亮的眸子,一臉淡然地談起了死,那種反差,那種刺激,驀地讓蘇青墨心口一滯,幾乎不假思索就脫口而出:“我不會讓你死的,我一定帶你出去,治好你的病……”
話音未落,少年的手重新搭了過來。他緩緩握住蘇青墨吹著的手,彎起了嘴角,不顧有多難看,笑著道:“臨死前能看到有人關(guān)心我,我……我很高興了……”
“可是貴人你不知道,我們這些人,這些被流放在城底的人,都是被拋棄的,不配活著的傢伙。”
“當(dāng)年你們跟葉家那一戰(zhàn)之後,我們很多人都得了怪病,明明都是年輕氣盛,卻看起來一個比一個蒼老。陛下派人給我們瞧病,卻怎麼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說是精氣全沒了,剩下的只有等死。”
蘇青墨當(dāng)然知道這一點(diǎn),聞言也不禁道:“可既然是這樣,他們大可將你們安置在一處僻靜的地方讓你們度過最後的日子,又何必做這種事,將你們留在這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