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天,慧娘的癥狀越來越明顯。
用膳的時候,她只對那碟子酸酸的腌黃瓜有胃口。
晚上,趙弘毅與她說著話的時候就睡著了。
平日里的零嘴都換成了杏脯和釀的酸梅子。
趙弘毅記得那東西還是他小時候吃過一回,好像是特別酸。
他見慧娘吃的香,小嘴兒一刻不停,就好奇的問:“好吃嗎?”
“還行!”慧娘聞言捻起一顆塞進趙弘毅的嘴里。
差點兒沒把他的牙酸倒了。
而且最近慧娘的脾氣也有些喜怒無常。
前兩天,碧蘇在上房做針線的時候,又把針給丟了。
那針又是她平時用慣了的,就急得滿屋子院子的找針。
這也是碧蘇的老毛病了,以前慧娘頂多數落她兩句,然后讓墨菊和野菱她們幫著找。
可是,那天慧娘心里莫名的很煩躁,碧蘇又拉著滿屋子的小丫鬟嘰嘰喳喳的找針。
她心里那股火就好似一下子被點著了一樣,沖著碧蘇狠狠發了一頓脾氣。
碧蘇以前犯了很嚴重的錯,慧娘會很嚴厲的教訓她,然后會跟她一起想解決的辦法。
但是卻從來沒有對碧蘇發過那么大的脾氣,碧蘇一時嚇懵了。
屋里的小丫鬟們更是從來沒見過少夫人對碧蘇姐紅過臉,她們真是嚇壞了,一整天都戰戰兢兢的。
不光是碧蘇,就連墨菊、晚秋、野菱她們也沒逃過。
誰倒霉碰上慧娘心情不如意,肯定就是一頓教訓。
長平侯夫婦、吳嬤嬤、齊嬤嬤她們這些長輩還好,慧娘潛意識里知道控制自己的脾氣。
即便不是不高興的,也會忍著回芳君院,找個由頭把脾氣發出來。
但是趙弘毅就沒這么幸運了。
慧娘以前最不能忍受那些吃果子到處扔果子皮的毛病。
而趙弘毅卻恰恰是有這么個臭毛病。
以前,慧娘會在趙弘毅旁邊放個空盤子給他盛果子皮用。即便他又扔在外面,慧娘也是好脾氣的招呼丫鬟收拾干凈。
但是昨兒晚上,慧娘從瞿翟院回來,一進內室就看到趙弘毅捧著本書,嘴里正往外吐著瓜子皮。
而趙弘毅面前的矮桌上,他坐著的貴妃榻上,到處都是撒著的瓜子皮。
慧娘頓時臉一沉。順手模起之前放在榻上的書?!尽囊宦暼釉诎郎?。
趙弘毅嚇得倏地抬起頭,瓜子皮半掛在嘴角。
慧娘皺著眉,沉著臉,眼里閃著怒火盯著趙弘毅半晌。然后深深的吸了口氣,一句話沒說轉身去了耳房。
除了那次發現他裝病,對他生了氣,慧娘還從來沒有對他撂過臉子。
趙弘毅好像被慧娘驚著了,愣愣的看著慧娘的背影進了耳房。
然后低頭一笑。
碧蘇、晚秋她們被慧娘豪放的舉動驚呆了,直到慧娘的眼神掃過來,才連忙追了上去。
而留下伺候的香薷和野菱生怕侯爺回過神來發脾氣,擔憂低了頭。
所以,沒有人看到趙弘毅臉上的笑容。
上元節傍晚?;勰镌缇吐犝f今年上元節有舞龍燈和舞獅子的。內務府還專門出了一批花燈擺在鬧市區。
當時她就跟侯夫人商量好了,定了當天晚上云霄樓的雅間,去賞燈、看舞獅子。
結果,當天晚上她們到了云霄樓的時候,慧娘是在趙弘毅的懷里醒過來的。
當時她真是嚇了一跳。
趙弘毅竟然當著長平侯和侯夫人的面把她一路抱上了樓。
慧娘又是驚又是羞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竟然沒有想起來趙弘毅應該裝病的。
最后,慧娘更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到的家,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翌日一早了。
出了上元節,趙弘毅再也忍不住了,連忙吩咐馮瑞去把劉太醫請了來。
侯夫人和長平侯一大早也是趕了過來,一家人坐在屋里等著劉太醫。
劉太醫行了禮,侯夫人就迫不及待的道:“劉太醫,你快些給我兒媳婦診診脈?!?
劉太醫聞言一愣,不是叫他來給勇毅侯復診的嗎?
劉太醫疑惑的朝勇毅侯望去。
趙弘毅隱隱的有些激動,見劉太醫沒有動作,不由催促道:“劉太醫先給賤內診脈吧!”
劉太醫聞言也不好多問,就上前給慧娘作了個揖,道:“勇毅侯夫人冒犯了!”
雖然有些突然,慧娘卻不吃驚。
稍微一想就明白了,折騰了這么久,長平侯和趙弘毅應該也猜到一些了。
而且,開始的時候趙弘毅還會問她,后來,趙弘毅只是很小心的照顧著她,她不小心睡著了就把她抱上床。
她只要伸手就能摸到想吃的酸梅和杏脯。
想來,趙弘毅應該是有了猜測,侯夫人又跟他說了一些。
慧娘露出皓腕放在脈枕上,劉太醫坐在碧蘇她們抬來的圈椅上開始診脈。
長平侯、侯夫人和趙弘毅的目光一時都落在劉太醫身上,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他。
劉太醫頓時有種如芒在背的感覺。
墨菊、碧蘇她們更是大氣都不敢出,生怕呼吸聲大了嚇著劉太醫。
屋里一時靜悄悄。
半晌,劉太醫又對著慧娘拱了拱手道:“麻煩勇毅侯夫人再把右手伸出來。”
慧娘就又把右手放在脈枕上。
長平侯他們從劉太醫臉上看不出什么來,又見他遲遲沒有結果,不由得都有些忐忑。
慧娘心里也有些緊張起來。
她也抬眼盯著劉太醫看,生怕前幾天的那種歡喜是一場夢。
過了一刻鐘,劉太醫才站了起來。
屋里眾人的視線也隨著劉太醫移動。
只見劉太醫先給長平侯、侯夫人作了個揖,起身后臉上才露了笑意道:“恭喜老侯爺、侯夫人、勇毅侯,勇毅侯夫人是喜脈?!?
劉太醫話音落下,屋里有片刻的寂靜。
還是侯夫人最先反應過來,笑著對慧娘道:“果真是喜脈。我就說沒有錯的!”
長平侯和趙弘毅這才回過神來。
長平侯大笑一聲,叫道:“本侯要當祖父了!”
然后大手一揮喊道:“賞!”
趙弘毅沒有長平侯那般激動,但是嘴角高高的翹起,眼里的笑意卻是遮不住的。
“賤內最近精力不濟,常常疲累困乏、走神,可有礙?”
趙弘毅等長平侯笑完了才問劉太醫。
劉太醫聞言頓了頓,才有些猶疑的回道:“勇毅侯夫人和孩子還好。只是勇毅侯夫人小時候的底子不好。雖說最近已經調養好了,但是身懷有孕對她來說還是有些負擔的,固夫人才常常感到疲累,困乏。頭三個月。夫人還是盡量不要操勞,多休息才好。至于養胎的方子,下官畢竟不是專精婦科的,所以,還是請了孫御醫他們再來給夫人診脈開方妥當。”
劉太醫之前也聽說過勇毅侯夫人體質偏寒,當初孫御醫和院正就診斷過,勇毅侯夫人有孕不宜過早,一個是她身子底子弱,另一個是她身子高挑纖細。生產比旁人負擔大。
所以劉太醫就比較保守。沒有直接開方子。
趙弘毅和侯夫人聞言臉上的笑容也收斂了些,他們頓時也記起之前孫御醫和院正的診斷。
一直以來的喜意也淡了一些。
劉太醫又給趙弘毅診了脈,看了看他肩頭的傷勢,松了口氣道:“侯爺的傷以無大礙,只是往后還需注意保養。否則還是會留有后證?!?
趙弘毅謝過,侯夫人讓人給劉太醫包了個大紅封,送了劉太醫出門。
一家有喜,送個紅封讓人沾沾自家的喜氣,這是這里的習俗。
劉太醫就高高興興的收了紅封回宮復命了。
等劉太醫走了,趙弘毅就又喊了馮瑞道:“備馬車!”
長平侯聞言連道:“你這是要去哪了,劉太醫的話還沒放出去呢,你還是等等在往外跑吧!”
侯夫人和慧娘都看著趙弘毅點頭。
趙弘毅則道:“慧娘的身子還是讓院正和孫御醫來看看才行。可是,院正和孫御醫一般人去也請不出來,還是我親自走一趟的好!”
侯夫人聞言默然。
慧娘反而比較想得開,她笑著道:“那也不急在這一時,還是等明兒再去吧!”
趙弘毅沒有說話,還是一臉的堅持。
早些看過大夫,他才能放心!
這時,長平侯開口道:“那也不是非你去不行,我進宮去求皇上?!?
說著,大邁了步子出了芳君院。
眾人對視了一眼,一時無言。
最后還是侯夫人笑著道:“娘先去給菩薩上一炷香,等孫御醫和院正來了,再過來?!?
侯夫人走了以后,碧蘇和墨菊她們對視了一眼,帶著小丫鬟們悄悄的退了出去。
碧蘇有些擔心的道:“本來應該是喜事兒,可是我擔心少夫人!”
墨菊沒有說話,默默的點了點頭。
等眾人都退下去了,趙弘毅才伸手握住慧娘的手。
慧娘抬頭朝他看去。
半晌,趙弘毅抿了抿有些干澀的嘴,艱難的道:“慧娘,要是......就把這個孩子......”
“不行!”
趙弘毅雖然說的含糊,慧娘卻聽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頓時抽回了手,雙手捂著肚子堅決的道:“這是你給我的生辰禮,誰都不能傷害他!”
“可是......”
趙弘毅還想說服慧娘。
慧娘搖了搖頭道:“你應該相信我的,既然我決定了,肯定會好好的把他生下來。再說,孫御醫他們不是還沒來嗎,也不一定說這個孩子就不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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