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家,您回來了?”
英偉的男子淡淡的應(yīng)了一聲,他輕輕一瞥身旁管家的笑臉,“夫人今日如何了?”
“正想跟當(dāng)家匯報,今日夫人似乎心情不錯,已經(jīng)出屋散步了。”每個人都看得出來,不知從何時開始,夫人與當(dāng)家之間便不再像從前那般和睦相待,更別提看見二人并肩相行,管家心思玲瓏,每每云夫人有些特別的舉動,都會私下向云穆匯報。
他希望,當(dāng)家能尋到機(jī)會與夫人解開心結(jié)。
“夫人最近的氣色好了許多?”不久前,他曾暗地站在遠(yuǎn)處看著,發(fā)現(xiàn)自家夫人的臉色紅潤了許多,他還知道不久前夫人離開府邸去寺廟祈福,雖然驚訝于云夫人的變化,但這是云穆喜聞樂見的。
“是呀,多虧了御太醫(yī)。”
“御太醫(yī)?”云穆眉頭一皺,云夫人何時與御太醫(yī)有所牽連?他的腦海中不由得浮現(xiàn)出那句話,立刻站住了腳步。
管家忽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當(dāng)下尷尬的笑了笑,“是,是啊……自從永寧公主來到府上,夫人也不知怎的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可能是府中難得來了客人,夫人也高興吧。”他自然不敢把芍藥私自做主用了云姝藥方的事情告訴云穆,畢竟這件事情只有他與芍藥還有夫人知曉。
若是讓當(dāng)家知道了,以當(dāng)家的驕傲,定會責(zé)怪于芍藥,到時候事情又會變得復(fù)雜。
不知為何,提起云姝,云穆的心情就十分復(fù)雜,他對于云姝的名字總是耿耿于懷,并且不希望自家的夫人與云姝有所接觸。因為,夫人已經(jīng)十分敏感,他生怕云姝的出現(xiàn),又會讓自家的夫人胡思亂想。
“當(dāng)家要不要回屋里看看?相信夫人會高興的。”管家的忍不住建議道,他總認(rèn)為,當(dāng)一個人心情愉悅的事情,就容易解開心結(jié)。
云穆微微想了想,便邁開大步朝著自己的院子走去。
空氣中散發(fā)著春日的淡淡清香,云穆看著門口擺放的幾盆鮮花,不知有多久,自家的夫人不再擺弄這些盆栽了,果真如管家所說,今日夫人又有了興致。
伸出手去推開屋門,云穆跨了進(jìn)去,然而黃昏撒在這寬敞安靜的屋子里,桌旁的那名女子卻微微低垂著頭,面無表情。
與平日里一樣的冷漠,今日的云夫人在云穆的眼中看來,似乎沒有什么兩樣,只是并不躺在榻上而已。莫非外面的盆景并不是夫人擺弄的?
“夫人,怎不在榻上休息?”
他本以為,今日是與夫人好生攀談的機(jī)會。
對方?jīng)]有回應(yīng)他,云穆的心口仿佛被堵住,看來,自己還是白來了。
“你去哪里?”
剛要轉(zhuǎn)身離開,云夫人突然冷冷的開了口,云穆立刻停住了動作,“夫人休息吧。”
“我有話要和你說。”
這還是三年來的第一次,夫人用如此嚴(yán)肅的語氣要和他談話。云穆深吸了口氣,便輕輕將門關(guān)上,走到云夫人的面前坐下。
那清澈溫婉的雙眸帶著無盡的濃思,云穆的心中升起一絲不安,他意識到云夫人要談的內(nèi)容,可能是他不愿意提及的禁忌話題。
“可有姝兒的消息?”
果然!“皇后正在宮中。”
“云穆!你知道我在說什么!”云夫人的語氣帶著無盡的寒意,她對自己的夫君徹底的失望,三年來,他總是以這樣回避的態(tài)度對待自己!那是她的女兒,難道她會認(rèn)不出來嗎?
“夫人,我再說一次,皇后就在宮中。”哪怕心中對她無限的愧疚,可他依舊是云家的當(dāng)家,很多事情,只能堅持。
云夫人的淚劃出眼眶,云穆心中一窒,他立刻站了起來。
“若你今日踏出屋門,那么就別想再見到我!”
“……夫人!”
“云穆,我從來不曾知道你竟是這般鐵石心腸。你對姝兒,不也傾注了所有的期待嗎?可是為何,我們疼愛的女兒生死未卜,你依舊如此冷酷?!”
云穆只覺得一把刀扎在了他的心口,他的眼中沖著血絲,這三年來,他努力不讓自己去回想過去的一切。
“……夫人,媚兒也是我們的女兒!”
“是,她當(dāng)然是!如果她不是我的女兒,你以為我會任由她坐著皇后的位置安然的度過這三年嗎?!”手心手背都是肉,明知道云姝的消失和她有著脫不開的關(guān)系,可都是自己的女兒!明明知道她犯了大錯,自己卻依舊狠不下心來!
“……所以,這種話以后就不要再說了……”云穆的語氣有些無力,他也不愿意做一名冷酷無情的父親。
“逃避就能解決問題嗎?媚兒比姝兒究竟差在哪里,你比我更清楚。她做皇后的這三年,你真的滿意了嗎?姝兒在的時候,蕭皇是如何對待我們云家,你看看如今呢?早知如此,我寧愿姝兒資歷愚鈍,給予她最平凡的一生,是我,是我害了她!我應(yīng)該阻止她和蕭皇見面……”
“夫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不可再說了!”云穆自然聽出了云夫人話中的責(zé)怪之意,云媚有再大的膽子,沒有蕭皇的默認(rèn),怎么會有如今的事情?其實(shí)他們夫婦二人當(dāng)初都看出了蕭亦琛的野心,只是都覺得,哪位皇子沒有野心?況且姝兒對他傾盡所有,相信他必定不會有負(fù)姝兒。
沒有想到,他們只看見了一半。
云夫人知道,自己的夫君已經(jīng)沒救了,他這一生都會是云家的奴隸。身為當(dāng)家又如何?連自己的女兒都保護(hù)不了。云夫人緩緩站了起來,面如死灰的模樣讓云穆皺了眉頭。
“夫人,不要再胡思亂想了,事到如今我們沒有選擇。就算媚兒不做皇后,姝兒也回不來了。”
回不來了……“是啊,你說得對,姝兒也回不來了,我的女兒回不來了……”
這傷心欲絕的語氣,讓云穆心中說不出的難受。伸出手去緊緊的扣住了云夫人的肩膀,“夫人,不要再想了,媚兒也是我們的女兒,就把……就把對姝兒的愛,給她吧。”
“就算,媚兒最后會害了云家,你也這么認(rèn)為嗎?”
云夫人幽幽的抬起眼來,臉上居然露出了諷刺的笑意。
“這是什么意思?”云穆心中一驚,他知道自家的夫人絕對不會無中生有說出這么一番話。
哪知道,云夫人只是微微挑了挑眉,臉上的笑意更甚。
“夫人!你想說什么?什么叫害了云家,你知道什么?”
“云穆,果真在你的心里,云家才是最重要的,重要到你可以任憑自己的女兒做出傷天害理的事情,重要到你可以拋棄所有的原則,今日,我算是把你看清楚了。”
云穆深深的倒吸了口氣,他以為,夫人會慢慢的理解他。曾經(jīng)他們是多么努力的想要將云家醫(yī)術(shù)發(fā)揚(yáng)光大,在姝兒的身上,他們看見了無盡的希望,也給云家創(chuàng)造了輝煌的一刻。雖然姝兒如今已經(jīng)不在了,可是他依舊不能放棄希望,因為他的身上肩負(fù)著整個云家,云家的百年基業(yè)。
“夫人,這些話以后再說,方才你說,媚兒會害了云家?”
“你們不是已經(jīng)把清風(fēng)送入宮了嗎?媚兒如此聰明,怎么會不知道你們的意圖,只怕,媚兒很快就會讓你們知道,她是無可取代的。”云夫人方才已經(jīng)想了許久,云媚與伍家有所聯(lián)系,無非是想要得到伍家的支持,她那般看重皇后之位,絕對不容許任何人動搖她。
是的,云夫人一直都知道云媚是什么樣的人,她的野心,雖然隱藏多年,可是很小的時候,云夫人就知道了。
有一次,分家的一位老爺帶來了上等的雪云蠶絲布匹想要獻(xiàn)給身為嫡長女的云姝,可是只有一匹。當(dāng)時不巧被云媚聽見了,只隔了一日,那布匹不知被何人裁成了碎布,云夫人自然知道此事是誰做的,只是被她壓下了,心想著無需因為區(qū)區(qū)一匹布,壞了她們姐妹之間的情誼。
可是日后,這樣的事情多了,云夫人立刻意識到云媚對于云姝那深深的嫉妒之意。她開始后悔,當(dāng)初沒有將一碗水端平,可是已經(jīng)來不及了。
云姝從小所表現(xiàn)出來的天賦,讓她成為整個云家的焦點(diǎn)。久而久之,身為父母的他們對于云媚的關(guān)注也越來越少,明明是雙生女,待遇卻是天差地別。
不是吃穿用度,而是心靈上的。
云夫人明白,云媚的心中肯定十分不甘,雖然她也聰明,可還是不及自己的胞姐。再者,只是出生的時間相差了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嫡長女與嫡二女總是有區(qū)別的。
云姝從小就被認(rèn)定是云家未來的當(dāng)家,或許,這一切也是他們親手造成的。
“或許,是時候停止這一切了。”
云夫人的一句話,讓云穆立刻瞪大了雙眼,“夫人,你千萬不要做傻事!”
“這句話,或許你該對媚兒說。伍家,小心媚兒和伍家。”
伍家?!云穆一時間沒有反應(yīng)過來云夫人話中的意思,他還想問些什么,云夫人已經(jīng)撥開了他的雙手,“我乏了,你出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