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 七皇子歸京票
瓔珞姐弟進了大街,并未走幾步便突然從一旁的巷子里出來一個包著花布頭巾的婦人,上前攔住瓔珞二人福了福身,道:“可是蘇五姑娘和五少爺?妾身乃是春繡坊的管家娘子,妾身的東家是定安侯府的姜姨娘。今日奉了主家的命在此等候兩位,兩位若是暫時無處安身的話,可先隨妾身到春繡坊暫作周轉,以謀后事,等到有了高就之處再離開也不遲。”
瓔珞心頭難免一暖,在蘇府若說還有一點牽掛那便是蘇瑛紫了,這兩日他們姐弟二人出事,并不見蘇瑛紫又任何動作,瓔珞還有點失望,如今見出府后,倒是有蘇瑛紫安排的人前來接應,怎能不令瓔珞感動?
倘若他們姐弟不是因為安排好了后路,倘若他們真的是陷入困境被蘇氏宗族丟棄掉了,這會子蘇瑛紫的接應已然不吝于救命之恩了。
這世上錦上添花的太多,雪中送炭的在偌大的蘇府,瓔珞卻只碰到了蘇瑛紫一個。
想到自己以后要做的事兒,可能也要影響到蘇瑛紫的未來,若然蘇定文倒了霉,蘇瑛紫將來勢必要受到影響,瓔珞不覺有些內疚,心里打定主意,以后一定要多多關注下蘇瑛紫在定安侯府的情況,若她有什么難處能幫上一把,她一定不會放任不管。
“多謝你們東家姑娘和姨娘,只是我們姐弟已另有安排。也請這位嫂子轉告下七妹妹,就說離開定安侯府,乃是我們姐弟所愿,事出有因,不得不隱瞞了一些事情,來日自然會有緣相見,等那時一定將一切和盤告知,讓七妹妹不必以我們姐弟為念。”
瓔珞先時不可能告訴蘇瑛紫自己姐弟的圖謀,此刻離開了蘇府,卻不想再隱瞞著蘇瑛紫,遂便泄露出了此次離開侯府乃是他們所愿的事實來。
那管事娘子聽的一愣,瓔珞卻已笑著道:“只怕我們姐弟身后還帶著定安侯府的尾巴,為了不給你們東家姑娘招禍,你還是快些離開吧。”
管事娘子因瓔珞的話而眉頭微蹙,一時鬧不清楚瓔珞的意思,可既然
瓔珞姐弟不肯接受她的幫助,她也不會強求,更沒必要呆下去,便福了福身,轉身去了。
瓔珞自出了侯府前街便一直有被人盯著的感覺,她不經意間用余光打量了下,確實是有兩個鬼鬼祟祟的男人跟在他們姐弟的身后,明顯的不懷好意。
瓔珞想大抵是有人不愿放過他們姐弟,覺得將他們姐弟趕出侯府都不足泄憤,不管這人是宋氏,還是蘇瑛鶯和白氏,他們是注定要失望了。
并不在意跟著的尾巴,瓔珞和蘇景華沒走兩步便有一輛馬車從岔道邊兒行了出來,停在了姐弟二人的身旁,那駕車之人卻是在郡王妃莊子上常見的張孝孝張管事,他乃是郡王妃的陪房,自然也是清楚蘇景華身份的。
馬車停下,他便笑著道:“小姐少爺快請上車,夫人在車上等著迎接兩位小主子呢。”
蘇景華聞言雙眸一亮,笑著道:“多謝義伯,姐姐咱們快上車。”
瓔珞也淺笑著,卻上前一步沖張孝義道:“義伯,后頭有定安侯府的尾巴,是敵非友。”
張孝義頓時臉色微寒,眸光不動聲色地往后掠了眼。
郡王妃唐氏出身于滎國公府,大豐的國公府乃是封爵的第三等,地位僅次于郡王。滎國公祖上也是戰功起家,張孝義作為唐氏的陪嫁,原是國公府的家將出身,且還是曾經隨著國公爺上過戰場的,其眼力自然不是普通人能及的,往后掃了一眼幾乎便鎖定了兩個可疑的人。
“小姐放心,老奴會讓人處理的。”張孝義回過頭來看向瓔珞的目光不覺帶了幾分贊賞之色。
能夠這樣敏銳的發現有人跟蹤,張孝義覺得這對一個閨閣女子來說,當真是不簡單的事情。
瓔珞這才笑了下往馬車上去,蘇景華已經登上了馬車,拉了瓔珞一把,兩人進了車廂,果然就見郡王妃唐氏獨自一人坐在馬車的最里頭,正滿臉是笑的望著兩人。
蘇景華便投進了唐氏的懷中,道:“祖母。”
祖孫二人之間相認的障礙被清,此刻再見難免有一番心緒起伏,瓔珞坐在一旁笑著搖頭,待兩人平復下來,唐氏才拉著瓔珞的手道:“原本祖母還覺得將這樣的難事丟給你這樣一個小丫頭實在不應該,卻沒想到你做的這樣好。如今出來了便好,出來了便好。”
瓔珞不愿再多提定安侯府的糟心事,卻笑道:“祖母怎么親自來了?”
語氣有些驚喜,之前便已經商量好了,瓔珞和蘇景華出府后先不進郡王府,且祁陽王也安排了人前來接姐弟二人先到郡王府在城中的一處隱秘院落安置。
可唐氏日夜期盼好容易等到兩兄妹二人離開定安侯府,如何還難按地住不親自來接人?更何況,為了能順利離開,兄妹二人自莊子上回到定安侯府后就沒有再外出過,唐氏已經有一個來月沒有見到過孫子了,實在想的緊。
“祖母親自來才放心,要我說,咱們還是直接回家去吧!何必再在外頭住上這一段時間,外頭便算收拾的再好,也沒家里妥當。”唐氏拉著瓔珞的手商量著,她自然知道姐弟倆的事兒都是瓔珞說了算,對此也覺得很好,她已經年老了,自己的孫兒有這樣一個能拿主意的姐姐極好。
瓔珞便笑著道:“我們姐弟背負著惡名離開,這會子進郡王府,以后難免會讓郡王府也跟著遭受非議,尤其是等我們洗脫了毒害嫡母的罪名后,世人再知道我們離開侯府當日便進了王府,難免要議論紛紛,猜測不已。于弟弟于郡王府的名聲都不好。此刻并不是去郡王府最好的時機,不過祖母放心,我們今年是一定會在府中陪著祖母一起守歲的。”
如今離過年也就只剩下不到一個月了,且現在瓔珞姐弟已經離開了侯府,又是安置在郡王府安排的院子中,唐氏想什么時候看孫子偷偷去那院子便是,除了不能正大光明的帶著孫子在身邊,已經比之前兩人在侯府見都見不著一面強多了。
唐氏想著過年宮中要設宴,到時候正好公開瓔珞姐弟的身份,帶著兩人進宮參加宮宴,從而將他們介紹給各府誥命們,這樣也極好。且那安置姐弟二人的院子是她親自布置的,住上一個月也委屈不了瓔珞二人,唐氏這才點頭不再多勸。
定安侯府,晚風院,白氏坐在蘇瑛鶯的床前,聽完王媽媽的回報,頓時驚地豁然從床前站了起來,不可置信地道:“你說什么?派去跟著那對卑賤姐弟的人被打地鼻青臉腫扔在了角門外?這怎么可能?誰干的?那現在那對姐弟呢?去了哪里?”
床上躺著剛剛吃了藥的蘇瑛鶯聞言也面露驚愕之色撐起了身子,緊緊盯著跪在地上的王媽媽。
王媽媽臉色也甚是難看,道:“奴婢問了他們,他們說原本跟著那對姐弟一切都好好的,可還沒出侯府前頭的羅漢街,便有一輛馬車接走了那對姐弟,他們還沒跟上便被人光天化日地捂住嘴拽進了一條巷子,頭上罩了麻袋便是一頓狠揍,那動手的人像是老手,出手又重又狠,沒幾下他們便頂不住暈了過來,等再醒來人已經被拖進了侯府里。至于……至于那對姐弟,自然是跟丟了,如今也不知去向了。”
蘇瑛鶯今日中午才剛退了熱,白氏一直守在蘇瑛鶯的身邊,聽到王媽媽來回話,只以為外頭派去跟著蘇瓔珞姐弟的人已經將蘇瓔珞和蘇景華抓了起來,便想著用這個消息來安慰蘇瑛鶯,這才令王媽媽直接來蘇瑛鶯這里回話。
卻沒想到聽到的會是這樣不盡人意的回報,白氏氣的渾身顫抖,道:“竟然還有人接應這一對姐弟,難道會是那靖王世子的人?”
蘇瑛鶯神情猙獰難看,她昨夜在柴房被瓔珞羞辱了一頓,當時就想等到今日蘇瓔珞姐弟被掃地出門,她一定要讓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要讓蘇瓔珞跪在地上卑賤的哀求她。
她萬萬沒想到好容易等到今日,等來的竟然會是這樣的消息,她又想到了昨夜落水之事,別人都以為她是自己掉進水里的,可她卻清楚,是有人用石塊擊在了她的腿彎,才致使她跌進水中去的。
能在定安侯府中神不知鬼不覺地做下此事的,一定是靖王世子安排的人,而今日之事除了靖王世子,蘇瑛鶯也想不出還會有誰能在這個時候接應蘇瓔珞姐弟。
沒想到蘇瓔珞都歹毒地謀害了嫡母,連宗族都不容了,靖王世子竟然還肯這樣幫著她,蘇瑛鶯簡直又嫉又妒,又氣又恨。
只想著,聽聞那靖王世子面丑如鬼,又是天煞孤星,性情也殘暴嗜血,蘇瓔珞如今的身份就算跟在靖王世子身邊那也是連妾室都不配的,等蘇瓔珞被靖王世子玩膩了,或者一不小心觸怒了暴躁的靖王世子,到時候……
蘇瑛鶯只能這樣來安慰自己,她想自己總歸是將蘇瓔珞姐弟二人趕出了侯府,這場博弈還是她贏了的。
不想此刻卻聽那王媽媽戰戰兢兢的又稟道:“夫人,今日一天都沒見過蔡媽媽來當差,奴婢原本以為蔡媽媽是家中有什么事兒被絆住了腳,一時忘記了來府上說一聲也是有的。方才那幾個小廝被打的鼻青臉腫丟回來,奴婢令人去叫福泉給他們治傷,這才知道今日福泉也沒來當差,奴婢覺得不大對勁,方才派小丫鬟去了一趟后巷蔡媽媽家,小丫鬟卻說沒人應門,家里好像是……好像是已經沒有人了……”
若說方才的消息對白氏是打擊,此刻這個消息那簡直是晴天霹靂。
這蔡媽媽是白氏的陪房之一,因為忠心又是個狠心的,故此白氏有什么隱私事兒,便愛指派這位蔡媽媽去做。
這次白氏和宋氏聯手謀害瓔珞姐弟,便是蔡媽媽從中一手牽線,去那荒院找的宋氏,且那砒霜也是經蔡媽媽的手弄來的。
而福泉卻是蔡媽媽的兒子,因會處理傷口,故此府中下人們平日有個磕碰都是叫福泉處理。
如今母子兩個都不見了,家里又沒有人,更是在這樣的當口上,不用想也知道是出事了。
要么就是蔡媽媽做了虧心事,怕被主子滅口,帶著全家跑了,要么便是蔡媽媽一家都被人控制住了!
若是前者還好,若然是后者,白氏簡直不敢想。
頓時一個顫抖,臉色蒼白的跌坐在了床上。
她能想到的,蘇瑛鶯顯然也想到了,她染著蔻丹的手指死死抓著錦被,道:“母親別怕,蔡媽媽一家一定是害怕,所以跑了!一定是的!”
白氏卻心中不信的,蔡媽媽不是頭一回做這種隱私勾當,以前白氏也曾對付過蘇定功的妾室,沒道理蔡媽媽以前不跑,偏偏現在跑了。
可白氏根本就不敢將和宋氏合謀的事兒告訴蘇定功,這會子出了問題,她一個內宅婦人,又能有什么法子呢,只能吩咐了王媽媽趕緊派人去找那蔡媽媽一家。
不想蔡媽媽這邊兒還沒消息,白氏又得到消息,之前負責看守荒院的苗媽媽也不見了!到了這時候白氏再不知道出了大事兒就白活了,一時驚恐交加,焦躁如熱鍋螞蟻。
而蘇瑛鶯也面色大變,驀然想到府中還有個重要人證,聲音尖利的道:“母親,快,讓人去看看那個被關著的霜杏可還在?若是在,這個人便不能留著了!”
霜杏作為蘇瓔珞的丫鬟,出來指證蘇瓔珞,這才最終定了罪,故此霜杏如今還被關押著。
蘇瑛鶯的提醒,頓時令白氏不跌點頭,道:“對,對,那個丫頭死了,便是死無對證了。母親這便親自去看看,一定不要有事。”
不知是不是老天聽到了白氏母女的祈禱,霜杏竟然好端端的還呆在侯府中,于是第二日,侯府的下人們便知道。以前五姑娘的丫鬟霜杏半夜企圖逃跑,結果從看押房逃出來后慌不擇路掉進池塘溺死了。
且說蘇瑛鶯母女得知蔡媽媽全家不見時,位于豐樂街中段的一處別致小院中,有人也在說著這蔡媽媽。
豐樂街雖然不在皇城之中,可卻是離皇城最近的街道,因緊鄰著勛貴府邸,故此也是寸土寸金。
在這里住著的也都是頗有身份之人,好些后來在朝廷上冒出的新貴府邸便坐落在此處。
祁陽王給瓔珞姐弟安排的暫時住所便在豐樂街的中段,雖然只有兩進兩出,并不大,可修建的卻很是玲瓏精致。
花廳中,瓔珞端坐在太師椅上捧著茶盞含笑飲著,下頭垂首恭敬站著一個中年漢子,這漢子卻不是旁人,正是昨日定安侯府老夫人馬氏過壽,侯府曾經請的戲班子青云班的李班主。
“如今那蔡婆子和苗婆子都被看押的好好的,且他們的家人也交給了姑娘指派的人,姑娘且放心,我老李在此跟姑娘保證,五日之內,一定讓那蔡婆子和苗婆子自動到京兆尹狀告定安侯府去!”
李班主的話令瓔珞滿意的松了一口氣,笑了起來。她在壽宴前便暗中聯系了青云班,且促成了青云班進侯府一事兒,當時她并不知道大夫人們準備怎么算計他們姐弟,可她卻想的明白,不論如何算計,先前一直出入宋氏所住荒院的蔡媽媽和苗媽媽兩個是一定參與了這件事兒的。
故此當日李班主帶著青云班離開侯府時,便將苗媽媽和蔡媽媽都弄出了府,戲班子行頭多,要夾帶她們兩個出府一點都不引人注意。
蔡媽媽和苗媽媽被敲暈了塞進行頭中,醒來后一定會驚懼交加,瓔珞令李班主透露出是白氏要滅口的意思來,而青云班也確實是白氏做主請進侯府的。
苗媽媽和蔡媽媽又都不知道他們姐弟被攆出侯府之后的境況,自然也想不到他們姐弟竟然有此能力。在她們想來,自己姐弟如今應該正被大夫人派去的人折磨著才對,如此,除了白氏,自然再沒人會那樣對待兩人。
苗媽媽和蔡媽媽知道白氏要滅口,必定懷恨在心,只要再讓人將她們的家人帶過去,嚇唬一番,做一場戲讓兩人以為家人已經先行一步,然后再讓看守的人無意間犯點小錯誤,小疏忽什么的,能苗媽媽和蔡媽媽能夠僥幸地逃脫。
繼而安排人跟著兩人,找個機會誘導下兩人前往京兆尹告狀。
雖然苗媽媽和蔡媽媽的家人都是定安侯府的奴婢,被主人打殺了也不用償命,可是做主人卻也沒有隨便殺人的道理。且兩人將大夫人和三夫人合謀陷害瓔珞姐弟的事情捅到京兆尹去,定安侯的名聲就徹底完了,侯府和蘇氏一族也饒不了兩人,這樣也算是為她們的家人報了仇,相信引誘走投無路的兩人前往京兆尹并不是一件難事。
這個計劃雖然在聰明人眼中不算多高明,可對付苗媽媽和蔡媽媽兩個卻綽綽有余了,兩人雖然在內宅中都算見多識廣的人物,可那都是對內宅之事兒精通,脫離了內宅那些事兒,見識便有限了。
何況人驚懼焦躁的情緒下,分辨真假的能耐就要大打折扣了,瓔珞相信自己的計劃還是很有成算的。
又囑咐了李班主幾句,便笑著端茶送了客。
兩日后,清晨,京城北門金安門。
一早金色的陽光灑照在宏偉的城墻上,城門前,趕著進城早市的百姓正成群結隊,秩序井然地排著隊往城里進,忽聞緊促的馬蹄聲響起。
臨近城門,還跑的這樣快,非富即貴,京城附近的百姓到底都是見慣了權貴出行的,頭都未回便自覺地往旁邊避讓了開來。
只有那好奇心特別重的才回頭望去,心道這樣的蹄聲,飛揚快意,許是那戶人家的貴公子又往城外狩獵,或是往京外莊子上尋歡作樂歸來了吧。
望去,果然便見五六騎奔馳而來,那打頭馬上的公子可不正迎合了想法,一派貴公子的飛揚氣派嘛。
只見他身上穿著大紅織金立蟒白狐腋箭袖袍,外披一件烏云豹大氅,頭上束著紫金冠,額上勒著雙龍出海玄色抹額,被五六個穿青色侍衛服騎同樣高頭大馬的青年侍衛緊隨著,片刻便呼卷到了城門下。
只讓見多識廣的京城百姓也要感嘆,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哥,竟威儀氣派至此。
百姓們不認識,那看守城門的士兵卻練就了一雙好眼力,遠遠瞧清來人,便有士兵驚呼了一聲,道:“是七皇子殿下回京了,快讓道!”
說話間一面招呼著還沒反應過來的人避讓,一面趕在七皇子進城前忙忙跪下。
見他們跪了,旁邊進城的百姓也忙呼啦啦地跪了一地。
馬上之人正是七皇子葉宇軒,他縱馬到了城門下,停都未停一下便一陣風般過去了,跪在旁邊恭敬磕頭請安的守門兵只撲捉到一陣風和一縷煙塵。
不過這位爺歷來便囂張跋扈,也不是那等禮賢下士,費盡心機塑造愛民形象,收攏民心的皇子,守城兵們也早習慣了。
待馬蹄聲遠去,那之前喊話的守門小兵便率先拍了拍腿站起身來,道:“好了,好了,都起來吧,該干嘛的干嘛啊。”
城門口一番變故,這才像是重新活了過來一般,動了起來。
那喊話小兵旁邊跪著的小兵瞧著年紀要輕一些,卻是剛剛被分過來的,起了身,不覺還望著七皇子消失的方向,道:“頭兒,剛剛那位當真是七皇子殿下?您沒看錯吧?這時間七皇子怎么從外頭回來?身邊還就帶了那么幾個人,皇子出行,這侍衛起碼也要帶個幾十上百吧,怎么連個儀仗都沒有?”
頭兒聞言不覺一巴掌拍在了小兵的腦門上,道:“老子守了十來年城門就他娘沒挪過窩,早就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這京城上至皇子,下到公候府邸的公子哥,哪個老子認錯過?你知道什么,七皇子就那個脾氣,歷來不喜擺什么皇子儀仗,從來都是風來雷去,輕車簡從的,在皇子中最是不羈。前些時日北邊譎州軍三位將軍因吃空餉的事兒被押解京城,關押天牢的事兒還記得吧?那事兒就是七皇子查的,這不,辦完了差事回京了唄。”
譎州軍三位將軍因吃空餉落馬便是由這金安門押送進的城,小兵自然還記得此事,聞言恍然大悟,道:“那事兒不是都過去兩個來月了嗎?七皇子怎么這會兒才回來。”
頭兒又拍了小兵一把掌,道:“皇子們的事兒也是你能管的?嫌命太長了不是?”
卻說葉宇軒自那日在宮中被瓔珞無情地拒絕之后,心里便一直不得勁,可礙于臉面又不愿再為個女人死纏爛打,要死要活。
憋著悶著過了沒多久,誰知就從唐貴妃處得知了瓔珞和遲璟奕定親一事兒,當天葉宇軒煩悶異常,剛好碰上皇帝那邊接到彈劾譎州軍吃空餉的事兒。
天璽帝要派人去查,葉宇軒便主動地攬了差事,天璽帝歷來疼愛葉宇軒,見這個平日散漫的兒子好容易知道為君父分憂了,當下便允準了此事。
故此當夜葉宇軒便離了京,案子倒是沒用多久就給查了個清清楚楚,連犯了事兒的譎州軍三位高層將軍如今都關進了牢獄,葉宇軒卻呆在譎州不愿意回京。
還是唐貴妃使了人兩天一次的催了十幾趟,眼見著也到了年關上,葉宇軒才不得不收心回來。
他這次離開不知為何,并沒帶白廣彥同往,許是因為他每次見瓔珞,小白都參與其中,瞧見白廣彥難眠便想起一些事兒的緣故。
到底是一起長大的兄弟,從前何曾分開這么久過,故此進了城,葉宇軒沒進宮便直接驅馬往平江侯府去。
進了侯府直奔白廣彥的院子,這時候時辰尚早,白廣彥正在丫鬟伺候下用膳。
葉宇軒直闖進屋,就見白廣彥的通房丫鬟冰露正捧著一碗粥奉到白廣彥面前,露出一截帶著碧玉鐲的手腕來,白廣彥正摸著冰露的手,抬眸瞧著她笑。
兩人顯然都沒料想這會子葉宇軒會進來,冰露頓時紅了臉,忙將粥碗放下退了兩步跪在了地上。
白廣彥倒滿臉驚喜,復又一臉惱怒,跳起來抖著手指著葉宇軒,半響才憋出話來。
“你,你還知道回來啊!”
也不怪白廣彥這等反應,兩人穿一條褲子長大,這回葉宇軒卻抽風一樣,吭都沒吭一聲連夜跑了。害的白廣彥只以為哪里開罪了他,不知忐忑了多少天,倒霉的是,他父親平江侯還以保護主子不利為由將白廣彥狠抽了二十鞭子,如今悲上的傷疤還能瞧出印子來呢。
七皇子卻沒言語,只走過去,坐下才吩咐道:“添副碗筷。”
他這幅不咸不淡的樣子,白廣彥頓時也沒了脾氣,擺擺手令丫鬟們退下去,也跟著坐下,道:“爺,咱能不能打個商量,下次您可別這樣不打招呼就沒人了,好歹您得吱又聲讓我知道怎么回事兒不是,爺不知道我這幾個月過的多少水深火熱。”
葉宇軒卻面露嘲弄的挑眉瞧了白廣彥一眼,道:“爺看你這日子過的挺有滋有味。”
知道葉宇軒說方才的事兒,白廣彥并非重女色的風流性子,他跟著葉宇軒雖胡鬧,可兩人也從不去那種風流地方,今兒被葉宇軒碰到大白天的和通房行為過火,白廣彥也有些尷尬,咳了聲,道:“丫鬟一早便挽了個袖子一直在眼皮子底下晃,雖都是些上不得臺面的爭寵手段,可昨兒到底讓人家伺候了一場,這一早我總不能下了床就翻臉無情裝瞎子吧。”
葉宇軒卻輕哼了一聲,不置可否,只神情冷淡地道:“這回情況特殊,下次不會了。”
白廣彥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葉宇軒是說下次不會不打招呼便撇下他這個貼身侍衛離京,一時便滿意地點頭。想到他說這回情況特殊,便又憶起了先前促使葉宇軒不正常的那件事兒,已經那個人來。
葉宇軒一聲不吭離了京,先時白廣彥還納悶忐忑了幾天,后來卻明悟了過來,明白了原因。
這兩日定安侯府壽宴上的事兒傳的沸沸揚揚,白廣彥呆在京城自然也知道,此刻他想到了瓔珞,不覺便仔細打量著葉宇軒的神情,見他神色一切如常,瞧著并無一絲不妥。
想著都過了這么長時間了,既然當初兩人鬧掰了,葉宇軒又跑出京城去折騰了一場,不過就是個女人,如今多半那事兒已經過去了。
白廣彥便笑著道:“爺這就對了,為這個被除宗的女人連兄弟都不要了,這種事兒不值當。”
葉宇軒卻驀然一僵,似怔了下,蹙眉盯著白廣彥道:“什么被除宗?你說的是誰?”
白廣彥見他這般心里咯噔一下,一時有些后悔自己嘴快,不過想到這事兒差不多全城都知道了,葉宇軒早晚也要知道,便也沒猶豫,道:“就是蘇五姑娘啊,兩日前和她那弟弟一道被除宗了。”
葉宇軒離京后自然不會再打探瓔珞的消息,他記得那遲璟奕年紀已經不小了,當時定安侯府和遲家定親定的又匆忙,葉宇軒只以為遲家急著娶親,這次回來多半蘇瓔珞都已經嫁人了,哪里想到聽到的頭一個消息,不是瓔珞嫁人了,竟然是她被除宗了?
他半響都沒能反應過來,接著卻是一下子從凳子上站了起來,雙手鉗著白廣彥的肩頭,道:“她如今人呢?”
白廣彥見葉宇軒臉色鐵青,一雙桃花眼中明顯有擔憂憤怒之色,只覺腦袋又疼痛了起來,左顧而言他,道:“你這是剛進城吧?貴妃娘娘不定多擔心呢……”
“她如今在哪兒?!”
白廣彥轉移話題的方法顯然不適合用在此時,他的話沒說完便被葉宇軒打斷,于此同時,葉宇軒扣在肩膀的手也加重了力道,疼的白廣彥抽了口氣,卻是固執地道:“爺何必再過問這些,那姑娘自己不愿和爺牽扯半點,如今她都被除宗了,爺沒得被她牽累了名聲!再說,爺這都出京一趟了,若然讓貴妃娘娘知道爺如今竟還因五姑娘心神大亂的,豈能容得下五姑娘?”
葉宇軒神情冷厲了下來,倒是松開了扣在白廣彥肩上的手,負手而立沉聲道:“白廣彥。”
葉宇軒通常不會這樣稱呼白廣彥,每次這般稱呼的時候便不再是以兄弟的身份,而是以主子的身份。
白廣彥不敢再說下去,忙起身單膝跪地,道:“屬下不知五姑娘如今去了何處。”
葉宇軒這才坐了下來,又問道:“她被除宗是怎么回事,遲家那位大少爺都不出頭的嗎?”
白廣彥不敢欺瞞,這才將葉宇軒離京后發生的事兒說了一遍。葉宇軒聽聞遲家竟然為了結親海家退了親事,臉色便越發差了起來,及到最后知道瓔珞被除宗的始末,臉上陰云密布,道:“早知道會這樣,當日爺便不該答應她放手,便爺當日強行納了她,跟著爺總比如今這樣強。”
白廣彥聽葉宇軒口氣中滿是懊悔和痛惜,不由蹙眉,七皇子這明顯就是還放不下嘛,這叫什么事兒啊。
葉宇軒卻收拾了心情,面色恢復了正常,道:“現在就派人去查,看看她離了定安侯府后去了哪里,如今在何處落腳。”
白廣彥嘆了一聲,卻也不再多勸,也知道勸說沒用,當下認命地拱了拱手,大步出屋而去。
葉宇軒此刻卻也沒了用膳的心思,緊跟著便也起身離去,上馬后便直接往遲府奔去。
說起來也是巧,今日正好是遲家向海家下聘行納征禮的日子,葉宇軒到遲府時,府門前一派熱鬧,被紅綢系著的一抬抬聘禮都堆在了府門前,正準備等吉時到了好吹吹打打地往海家送。
葉宇軒當日聽到遲璟奕和瓔珞定親,是一心的難受和火氣,煩悶和郁結。如今兩人的親事黃了,瞧著遲璟奕要去下聘海大姑娘,葉宇軒發現自己非但不高興,心里的火氣和煩悶簡直就是更上一層樓了。
瞧著那一抬抬聘禮只覺得刺眼,恨不能上前掀翻了去才好,他在門前翻身下了馬,直接便往府中沖。
門口的小廝自然不會認識葉宇軒,見他一人一騎到了門口就二話不說往府里去,臉色又甚為不佳,一瞧便是來者不善,忙便攔上前來,道:“這位公子爺可是來賀喜的,卻不知……哎呦。”
他話沒說完,葉宇軒一馬鞭便抽了過去,直甩在了小廝的肩膀上,頓時便是衣破血流,葉宇軒已跨步進了府。
“來人啊,攔住他!”那小廝撲倒在地上,待反應過來后頓時叫嚷了起來。
小廝護院回過神來,紛紛上前,可葉雨軒橫沖直闖,下手不留情面,他們哪里阻攔的住,只讓人趕緊地過去通報老太爺和大少爺。
遲璟奕今日穿著一件紫紅色廣袖圓領長袍,領口袖口皆圍有白狐腋子毛,織錦遍地的袍身上滿布暗紋很是喜慶。
海家和遲家結親乃是遲家高攀了,作為海府未來的姑爺,即便遲璟奕心中還有解不開的結,可既然抗不過命運,妥協于家族,決定娶海大姑娘,他便會給未來妻子應有的體面,今日是一定要去親自下聘的。
他臉上掛著得體的笑容,正在明懸廳中和遲老太爺一起招待今日過來的賓客,便聞前頭傳來一陣騷亂,有小廝神情慌張地奔了過來,遲璟奕望去,心知是出了什么事兒,忙沖遲老太爺欠身道:“祖父寬坐,孫兒去看看。”
言罷,快步出了明懸廳,迎上那報信的小廝示意他低聲莫驚動賓客,得知了原委便加快腳步往府門處去。
他剛穿過一進院落迎面便見葉宇軒行在前頭,左右后頭跟著一群企圖阻攔卻又身上掛彩的小廝護院,四目相對,瞧見了他,葉宇軒明顯臉色一寒,加快了腳步。
作為遲家的大少爺,熟悉京城權貴是必須的,遲璟奕自然不會像小廝一樣不識葉宇軒。他愣了下,才忙揚聲道:“都住手,還不向七皇子賠罪!”
說著自己也上前一步撩袍退下,磕頭道:“草民不知殿下到訪,失禮之處還望殿下贖罪。”
聽到遲璟奕的喝斥聲,那些企圖阻攔的下人才紛紛大驚,跪了一地。葉宇軒一步步走向遲璟奕,在其身前站定,卻并不喚起,只目光沉沉盯著遲璟奕的身影瞧了片刻才揚聲道:“都退下!”
跪在院子中的下人們愣了下才反應過來,忙爬起身來,也不敢多看便紛紛退出了院子。
遲璟奕自然知道七皇子來者不善,不然他只要報上名諱,府上的小廝護衛就是有一萬個膽子也不敢對皇子動手,如今七皇子一路打打殺殺的進來明顯就是來挑事兒的,他實在想不明白,這又是為了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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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葉子:蒼天吶,爺終于被后媽放出來了
素素:呃,雪藏太久,七皇子叫啥,等我翻翻記事本
小葉子:大地啊,作者太傷人,小娘子們可萬萬不能這樣啊,爺回來了,月票的甩起來,媚眼的拋起來啊!
素素:葉子,見證乃魅力的時刻到了,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