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雅幽涼的庭院中,高大繁密的梨花樹下,露出半掩半合的隔窗。窗前鮑凌霜正低頭一針一線的繡著密密實實的團(tuán)花,手裡是新裁製的淡藍(lán)色的袍子,已經(jīng)縫製了大半,看著即將完工的衣衫,嘴角露出淡淡的笑。
“三奶奶,您歇歇吧,這都坐了一上午了,膀子也該硬了,奴婢給您捏捏。”嬋娟伸手拿過鮑凌霜手中的活計放在一旁的針線框裡,然後立在她的身後輕輕捏著膀子,眉眼含笑,面帶疼惜。
“府裡有針線房呢,三爺?shù)囊律滥趾慰嘌e裡外外自己縫製,爺知道了又該心疼了,臨走的時候叮囑奴婢們看著您的。”寶月奉上茶來不由的埋怨道。
鮑凌霜聞言也只是一笑,看著兩個丫頭,輕聲說道:“你家小姐沒有斐然的文采,沒有傾國的容貌,也沒有驚豔的絕藝,有的不過就是這一手好針線。我也不過是想夫君能夠穿的舒舒服服的,每日看著他開開心心的,我就心滿意足了。”
兩個丫頭默然,她們知道自己姑娘是覺得配不上三爺,心裡總想著好好地把夫君照顧好,不讓三爺心生不滿厭棄了她,可是啊這男人哪裡是能幾件衣衫就能收的住的,更何況三爺也不知哪種孟浪的人,更不是那種以貌示人的人。
“三奶奶,不是奴婢說嘴,三爺可真是難得好人,對您的心也是讓人看得明明白白的。您不用妄自菲薄,您是沒有傾國的容顏,可是您性子好,人又和善,三爺又不是石頭,心裡都明白呢。不然的話,三爺也不會上次明明白白的交代了不將玉雀納進(jìn)門的,三爺心裡有您呢,怕您傷心。”嬋娟低聲說道,說著的同時還瞅了瞅院子,就怕有人聽牆角使壞。
鮑凌霜半閉了眼睛,輕嘆一聲,“我何德何能能讓三爺這般對待,娶了我終是委屈了他,他原本該娶一個更好的纔是。”
鮑凌霜心裡明白,若不是侯夫人從中作梗,按照身份條件吳楨的妻子怎麼著也得是嫡出大家的姑娘。這後宅的魑魅魍魎招數(shù)他都明白,可是他還是娶了自己。
當(dāng)時她心裡還擔(dān)心,自己是他的嫡母硬塞過來的,他會不會因此討厭自己,若是他厭棄自己該怎麼辦?她也不過是一個尋常女子而已,哪裡能不擔(dān)心的。只是沒有想到,他從沒有遷怒自己的意思,自從進(jìn)了這個門,就對自己溫柔和善,就是連重話葉不曾說一句的。
成親這麼久了,一直以爲(wèi)做夢一樣呢。
“什麼最好的?”吳楨一腳踏了進(jìn)來,正聽到這一句,隨口就問了出來。
鮑凌霜主僕三人一愣,哪裡想到吳楨居然說話間就出現(xiàn)了。鮑凌霜回過神來忙迎了上去,只見吳楨風(fēng)塵僕僕的渾身是土,一連聲的讓人擡水進(jìn)來伺候他沐浴,又找了乾淨(jìng)和軟的衣衫備著,抽空吩咐了丫頭去大廚房領(lǐng)飯菜,一時間竟忙的直打轉(zhuǎn)。
吳楨笑著伸手拉住了鮑凌霜,“不著急,沒那麼累。你還沒告訴我我方纔的話呢,什麼最好的?”
鮑凌霜瞧著自己被吳楨緊握的手,面上泛起一絲羞澀,想要掙開去,白日裡被人瞧見可怎麼好,多不成體統(tǒng)。沒想到卻沒抽回來,擡眼看著吳楨,只得說道:“我們女人自己說悄悄話,夫君也要問嗎?”
“還不能說了?”吳楨笑道,連夜趕了幾日的路,渾身疲憊的厲害,瞧著粗使婆子將水?dāng)E了進(jìn)來,便說道:“我先去了,回頭再跟我細(xì)說。”
鮑凌霜忙把人推了進(jìn)去,又把衣衫送進(jìn)去,這才鬆了口氣。轉(zhuǎn)身就對上兩個丫頭笑臉,不由得說道:“都怨你們兩個促狹鬼,趕緊的去看看飯菜得了沒,把三爺愛喝的酒拿來,吩咐大廚房做幾樣三爺愛吃的菜。”說到這裡嘆息一聲,“要是咱們自己院子裡有個小廚房就好了,哪裡還用這等麻煩。”
“可不是,不過大奶奶跟二奶奶都是用大廚房,也就不好說小廚房的事情,那些人巴不得您出些岔子,在侯夫人跟前埋汰您呢。”嬋娟順口說道,人就往外走,直奔大廚房去了。
吳楨出來的時候,鮑凌霜早已經(jīng)將酒菜都擺上了,一進(jìn)來就聞到濃濃的香氣,渾身的毛孔都偎貼的舒展開來。擡眼瞧著自己妻子一身家常的淺黃色素紋衣衫,髮髻梳成簡單的墜雲(yún)髻,斜斜地簪了一根銀簪子。長長的袖口已經(jīng)半挽起來,露出一小段雪白的皓腕,手裡拿著一雙銀筷子正在夾菜,眉眼間那柔和的笑容,讓人瞧著心裡就格外的歡喜。
吳楨走過來坐在她的對面,柔聲說道:“我自己來,你坐著歇著。”
“這一路顛簸的三爺怕是累壞了,妾身服侍您是應(yīng)該的。”凌霜抿嘴微笑,給他盛了粥放在面前,又夾了菜,倒了酒,因爲(wèi)常做這些,倒是嫺熟得很。
吳楨沒再推辭,到底是餓了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雅涼繁梨衣。
凌霜瞧著吳楨的長髮還帶著水漬,起身站了起來,拿過巾帕替他擦起頭髮來,嘴裡卻笑道:“頭髮沒了水才舒服,這帶著水哪裡能成,我慢慢給你擦,不耽擱你吃飯。”
吳楨應(yīng)了一聲,吞了一口飯,這才說道:“我走的這幾日,家裡可有什麼事情?”
鮑凌霜聞言手一頓,隨即又忙活起來,緩緩地說道:“沒什麼大事,就是侯夫人壽辰的時候忙活了幾天。你也知道我是個沒用的,家裡的事情也幫不上忙,能累著我什麼。”說到這裡一頓,看了一眼正吃飯的吳楨神色如常,這才又說道:“侯夫人的生辰姨娘並未來,只是讓人送來了賀禮。侯爺?shù)故腔貋砹耍砩狭袅怂薜诙绽u回的。還有件事情……就是大嫂二嫂說家裡事情多,讓我?guī)椭讯盏囊律澜o整出來,怕我一個人忙不過來,大嫂稟了侯夫人讓她跟前的大丫頭玉雀過來幫忙,如今在秋思園住下了。”
吳楨的手就頓了頓,面色帶了些不虞,良久才道:“不用讓她進(jìn)主屋,等忙完了這事就把人送回去。”
聽到吳楨的話凌霜鬆了口氣,這才說道:“都是我沒用,若是我能厲害些也不用您勞心了。”
擦乾了頭髮,凌霜拿過梳子細(xì)細(xì)的梳著頭髮,在頭頂結(jié)成了髮髻,用黃楊木簪住。
吳楨伸手拉過凌霜在自己身邊坐下,擡眼看著她,“別說這些話,你我是夫妻,合該一輩子合合美美的過日子纔是。我並不看重那些,你是我的妻,便是我該疼惜的人。”
凌霜心頭一熱,紅了臉,斜倚在吳楨的身旁,幽嘆一聲,“就跟做夢一樣,三爺您這樣的男子,怎麼會瞧上我呢?出嫁前我還擔(dān)心也許這一輩子你都不肯瞧我一眼呢。”
吳楨還是第一回聽到凌霜說這樣的話,不由得輕笑一聲,“說什麼傻話呢?爺不是以貌取人的人。更何況你家爺這模樣這天下能有幾人比得上?要是挑相貌,那我也不用娶妻了。”
聽著吳楨這般話,凌霜刮刮臉,“羞也不羞,哪有人這般自戀的。”13acv。
看著凌霜小兒女的做派比往日倒是多了幾分調(diào)皮,不由得一笑,“你這樣就很好,我要的不是一個妻子,而是一個能陪我一生的人。我有個朋友說過,夫妻就是一生的依靠,不是相互算計利用的跳板。凌霜,你不用很美,也不用很聰明,更不需要滿腹心機(jī),我們過的是日子,不是陰謀詭計。”
“嗯,妾知道。”凌霜的眼眶發(fā)熱,“您的朋友說得真好,妾也以爲(wèi)夫妻就是彼此一生的依靠呢。您這位朋友可真有趣,這樣的話也能說出來,這個世上可不是人人都這樣想的,夫妻夫妻,聯(lián)姻聯(lián)姻,這裡面的東西多了。”
“我這朋友你也聽說過的,以後有機(jī)會讓你們見見面,她是個很有趣的人,最是離經(jīng)叛道膽大包天,可是瞧著她就讓人覺的歡喜得很。”吳楨眉眼間的笑意更濃了。
“你這位朋友是不是就是以前跟妾提過的錦王妃?”凌霜試探的問道,關(guān)於錦王妃總是她心裡一道坎,說不清楚的一種感覺。關(guān)於錦王妃的傳聞太多了,對她這個人真的是十分的好奇,再加上……府中的一些傳言,心裡總是隱隱不安。
吳楨抿了一口酒,沒聽出凌霜話裡的試探,只當(dāng)她是好奇,點點頭說道:“正是,這次上京繞了道在錦官城走了一圈。老平北侯中了毒差點喪命,說起來真是危險,我?guī)Я死芍羞^去進(jìn)點力。若不是有公務(wù)在身,帶著你一起去倒是極好的。五妹妹很是好客,你見了她必然是會喜歡她的。”
五妹妹……好親密的稱呼。
“那她是個怎麼樣的人,聽?wèi)T了她的各種傳聞,妾還真是好奇得緊呢。”凌霜爲(wèi)吳楨斟了一杯酒問道,她真的很想知道,錦王妃在她的夫君心裡究竟是個什麼位置。
三更送上,應(yīng)該是有第四更的,我這邊打雷了要下雨,可能碼字要晚一會兒,大家能等的就等,不能等的就明早起來看哈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