俱歡顏步步升闔府移家

王玉釧臉上的笑一僵，顧氏復(fù)問道：“你真的快樂麼？”

如果快樂，爲(wèi)何看著笑得那樣燦爛，卻從來抵達(dá)不到心底？如果快樂，爲(wèi)何面上看著咄咄逼人，卻從來不曾真的傷害？如果快樂，自然該瀟灑自如，卻爲(wèi)何那樣落寞？

“我雖然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麼，但是，沒有一個女子願意用一生來折磨別人，因爲(wèi)折磨別人的人，其實(shí)自己心裡更苦。所以放下吧，或者，你可以用別的方式，這樣對你自己纔是最好的交代。”顧氏道。

王玉釧沉默不語，勾著頭不知想些什麼，良久，她仰起頭，依舊是璀璨笑容，靠近顧氏，用一種極爲(wèi)鄭重的口吻問道：“難道姐姐是怕了，怕我奪了夫君的寵愛？還是姐姐後悔曾經(jīng)那樣對夫君，如果姐姐現(xiàn)在認(rèn)輸?shù)脑挘妹貌唤橐獬扇酥馈！?

顧氏怔然，王玉釧哈哈大笑，走到很遠(yuǎn)地方停住笑：“只怕，放不下的不是我，而是姐姐你吧！”

與此同時(shí)，自覺走投無路的春兒一路小跑著來到杜府的後花園，這園子裡還有一處池塘，萬木蕭條，一靠近便覺得冷冰冰的，春兒一頭熱，等靠近了那池塘反而不敢往裡跳了，因想道：“就這麼死了不值當(dāng)。”因而左顧右盼，只等顧氏派人來追，偏生顧氏被王玉釧幾句話堵得啞口無言，自有心事，早忘記春兒一事。因而春兒左等右等也不見人來，她心下哀痛，想不到顧氏也是那般無情的人，遂將眼一閉，身子一躍，就要跳了進(jìn)去……

千鈞一髮之時(shí)，春兒感覺手上一緊，她回過頭。詫異地盯著前來救她的人……

臘八節(jié)過後，杜府越發(fā)忙碌了起來，首要的就是二老爺杜成安在迎娶王玉釧後一個月，便收到朝廷下發(fā)的公文。授的是正三品的王府長史，年前就要上任。算算日頭，必須要即刻動身，但這樣一來，就有了幾項(xiàng)爲(wèi)難之處。其一京官入都汴都，期間雖然也有假日，但遠(yuǎn)遠(yuǎn)不及能夠抵達(dá)金陽時(shí)限，如此顏氏抱孫就要順延，二房夫妻長年分離，已不爲(wèi)顏氏所願。其二幼子遠(yuǎn)離，雖長子還在身邊，到底少了安慰，他日三年五載再爲(wèi)一見，又添思念。其三長子也收到了調(diào)任令。雖然是晚些過去，官階也比幼子低了許多，但好歹也是京官，小年後仍舊要進(jìn)京述職，如此杜府只剩女眷，且終年骨肉分離。

眼看著熬到了頭，就要過上舒坦的日子，又見不得兒子，顏氏心裡哪能不急，這邊二老爺已經(jīng)上任。家書送到，除了問候幾句之外，別無其他。顏氏欣喜之餘，更爲(wèi)惆悵。因此凡有長子攜媳來請安，顏氏便有點(diǎn)懨懨的，提不起精神。又見二房人影稀少，顏氏總覺得少了些什麼。

叫了大老爺來商量，大老爺便說了一句：“母親說什麼就是什麼，做兒子的只要母親高興。怎麼樣都好的。”

於是顏氏便修書一封告訴了小兒子，二老爺一接到家信便沉默了，他又何嘗不是覺得自己形單影隻？故而一安定好後，便四處打探屋舍之事，三月後二老爺回了信，說是已經(jīng)尋找到合適的房屋，但因屋主久不住宿，房屋空落不說，也少不得重新修葺。等到修繕完畢，再接妻兒老小。

顏氏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下了，這時(shí)候已經(jīng)過了年，又是一年開春時(shí)節(jié)，但見草長鶯飛百花齊放，好一番美好景色。顏氏一臉喜氣地把全家都叫到一處，因無外人也極爲(wèi)疼愛周秉睿，故而他雖然已經(jīng)十三歲，顏氏仍是不叫避諱，道：“今個叫你們來，是有一件大喜事要宣佈。”

各人聽了，面上表情各有不同，因爲(wèi)都知道顏氏最惦念的大事，便不經(jīng)意往王玉釧的身上瞧去，王玉釧將眼神望向另一處，衆(zhòng)人得了個沒趣，全都看顏氏。顏氏笑道：“咱們府里人丁本就稀薄，若是再像往些年，弄個四分五裂的，說出去不好聽，就是我住著，也不舒坦。如今他們兩兄弟終於出人頭地，我總想著，是咱們杜府的祖宗冥冥中保佑著。俗話說，一燥不開兩家，所以雖然你們都各自娶妻了，也沒有單獨(dú)過的道理。”

大老爺忙站起來道：“兒子從也不曾這樣想過，母親哪裡聽到的。”

顏氏道：“我自然知道你孝順，就怕是被人蠱惑了！你的任期一到，也是要赴京的，因此我想著，不如咱們都挪到汴都去，這樣一家子也總在一處了。”

大老爺大爲(wèi)吃驚地看著，道：“母親的意思是……”

顏氏點(diǎn)頭，道：“雖說咱們的根基在金陽，不過到底前幾代也是在汴都住過的，總要回去纔算得上是迴歸本位。”

大老爺?shù)溃骸昂檬呛茫皇窃觞N個搬法呢？咱們府上少說也有幾十人，都帶了過去麼？”

杜汀蘭三姐妹嘰嘰咕咕地，都笑開了顏，杜雅蘭是嫡女，擔(dān)著照顧家庭的重任，去了汴都只會更好，沒有不願意的。杜馨蘭是因聽說父親不久也要去，擔(dān)心父親走了姨娘會被欺負(fù)。杜汀蘭則完全是對哪裡都沒什麼所謂，再者也沒有她做主的權(quán)利，因此不言語。只有顧氏道：“只是這樣一來，咱們祖宅就完全空出來了，到底還是得留下幾個好好看著纔是。”

意思就是還是要留下一個主子看著祖宅了，方姨娘臉一白，總怕會留下自己，她忐忑地捏著帕子強(qiáng)顏歡笑，袁氏都沒有開口，哪裡有她一個姨娘說話的資格，只能頻頻往女兒那裡遞眼神。

不料顧氏接著又道：“媳婦不才，願意留在祖宅裡，替夫君及闔府祈福。”

方姨娘剛要笑開的臉在聽到顏氏的話後忽然頓住了：“你是二房正妻，不能留下。”

杜汀蘭便站起來道；“孫女蒙祖母父親母親垂憐，得以衣食無憂，因此孫女心中感念，也願意陪嬸母留下來。”

顏氏臉上閃過欣慰之色，感慨地對杜汀蘭道：“祖母知道你們姐妹都是好的，都不要再提誰也不必留下，這宅子留下幾個老奴看著，也是無礙的。”

轉(zhuǎn)頭對周秉睿道：“只是這樣，我倒?fàn)?wèi)了難，好孩子，你是怎麼個打算？”

周秉睿見被問到，乍然一聽是嚇了一跳，想好不容易尋到的棲身之所難道就要失去了，又要回到流離失所的地步麼？因而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站起來，道：“但求姨奶奶安排，孫兒感激不盡。”

顏氏便道：“不錯，我也是捨不得留下你的，這樣你便跟我們一起去吧，如此去會考，路途可是要短暫了許多呢。”

周秉睿感激涕零地謝了，顏氏以累了爲(wèi)由叫大家都散了，唯有袁氏慢慢踱步不肯離去，顏氏見人也走得差不多了，便道：“還有何事？”

袁氏便笑道：“母親，府裡各處入都也是應(yīng)該的，只是，不知道竹園那一位，母親是怎麼打算的？是繼續(xù)留在竹園還是也要帶進(jìn)汴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