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青禾愣了一些, 下意識問：“為什么？”

“理由可以有很多。”沈經年淡然道：“但我覺得一個就足夠了：你是她的母親。”

關青禾對于孩子的姓氏并沒有什么想法，在她的想法里，好聽就可以, 和誰姓都可以。

但沈經年這樣主動開口，會讓她心里感覺很舒服。

沈經年說：“孩子是我們的，他們的一切想法都是建議，采納與否在我們自己。”

他安撫她：“而且, 我確定, 阿婆和我媽不會反對。”

等一系列檢查下來, 令她出乎意料的是，她真的懷孕了, 長肉是長肉，懷孕也是真的。

沈經年將檢查結果從頭看到尾，笑了笑：“上次說她疼媽媽，你還不信。”

剛確定懷孕，因為要注意吃食, 還與老爺子同住, 自然是瞞不過其他人的，很快整個沈家就知道了。

老太太開心不已, 自己還真能在有生之年看到下一代, 沈家已經二十來年沒有新生兒了。

至于沈母, 來靜園前一天, 特地去惠法寺上香, 第二天過來時，身上卻沒有一丁點味。

平日里, 都是檀香縈繞。

關青禾是一點感覺也沒有，比如惡心嘔吐，如果不是醫院的結果，她是怎么也不信的。

沈母問：“你現在懷孕了，還繼續去茶館嗎，要不要生了過后再去？”

關青禾還未回答，老太太已經開口：“你這是什么問題，關家里待到生產？”

沈母說：“茶館人來人往，我有點擔心。”

老太太搖頭：“關心則亂，青禾自己有主意，如果都像你這樣，那這個世界上，女性最好不要懷孕了。”

沈母是千金，嫁進來后有老太太這個厲害的婆婆掌管沈家，她什么都不操心。

兩個人的想法截然不同。

老太太說：“平時多注意，身邊有人保護就好。”

關青禾開口：“茶館我還是會去的，我現在演出時間一周次數不多，平時走后門居多。”

她不可能放棄自己的事業與喜好。

沈經年頷首：“你們放心。”

他比誰都在意。

-

頭三個月時，關青禾一如既往，茶館里只有員工們知道她懷孕了，小心謹慎。

她的演出時間也改成了一周三次，加上周末，其實她作為老板娘，非常輕松。

三個月后，關青禾的懷孕反應開始出現，遲來的惡心感，還有改變的飲食習慣。

好在沈家的那些廚師什么菜都會，她想吃什么都可以準備好，所以生活依舊很舒適。

家宴時，家里的菜色自然也有一部分是關青禾的新喜好。比如她先前喜歡吃甜口的寧城菜，現在變成辣口的菜了。

吃過飯后，幾人在客廳里坐著聊天。

孫文秀看她氣色很好，開口說：“弟妹這么年輕，你和三弟打算要幾個孩子？”

馬佩芝嗑著瓜子，開口：“大嫂，這還用想，三弟這么疼弟妹，哪里舍得要第二個。”

孫文秀說：“我看今晚三弟妹吃辣多，肯定是女兒。”

關青禾抬眸看過去，聲音依舊溫柔：“承大嫂吉言，我和經年都很喜歡女兒。”

孫文秀笑笑。

沈家這么大的家業，沈經年和她只打算生一個，如果是女兒，等長大了說不定就嫁人了。

馬佩芝經常和她別苗頭，比誰都清楚，結束家宴，回家時，她和丈夫說：“大嫂還在異想天開呢，盼著三弟生了女兒。”

“誰讓她是大嫂，別人家是大嫂掌家，三弟妹忙著茶館，還是家主夫人，誰不羨慕。”沈千宏說：“我還想要女兒呢。”

自家那臭小子，看著就煩。

沈千宏暢想：“這一輩要真有個女孩，沈安他們就不會這么不著調了。”

當哥哥了，就不一樣了。

得知這件事，沈經年只淡淡道：“大嫂的話，左耳進右耳出就可以。”

關青禾說：“我知道。”

她早清楚兩個嫂子的性格。

“她今天問我要幾個孩子，我沒說。”

“一個就夠了。”沈經年沉聲：“懷孕不是簡單的事。”

關青禾還沒有體驗到懷孕的難受：“到時再看，說不準以后還會改主意。”

她現在穿著衣服還看不出懷孕，但是晚上換成睡衣時，能看出一點點。

隨著孕肚的出現，茶館里的客人們也看出來了。

“老板娘懷孕啦！”

“哇，小掌柜要出來啦。”

“不知道會長得像誰，不過像哪個都是美人。”

關青禾在那之后就停止了演出。

因為評彈表演彈琵琶，她抱琵琶是要翹腿的，琵琶在懷里，顯懷了就會有影響。

不過，她還是隔兩天去一次茶館。

網上對于這件事都是期待居多，也有人感慨，有好幾個月不能聽見老板娘的評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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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與沈氏合作的大佬都知道，從幾個月前開始，沈經年就不再參加夜間的局。

因為要回家陪沈太太。

每個沈氏的高層也知道，每周有一天，boss是不在公司的，因為要陪太太去產檢。

關青禾雖理性，但在激素影響下，偶爾也會情緒失控，非常小的事就很難受。

指甲是沈經年剪的，每天的襪子也是沈經年幫她穿的，頭發也是他綰的。

小蘇感慨：“所以世界上還是會有好男人的嘛。”

周謙說：“放心上的人，怎么可能會因為懷孕就變壞。只要有心，連吵架都會避免。”

他們不知道，關青禾與沈經年是吵過架的。

只不過，兩個人的性格都是有話直說，所以吵架基本上等于一句話后就結束了。

生產是在六月尾巴，和關青禾與沈經年婚禮在同一月。

或許是因為身體好，加上平時經常散步，所以并不是很難，但如此，她還是很受罪。

關青禾剛懷孕時還自己想過，她不討厭孩子，可以有兩個，等孕晚期，就不再想這件事了。

沈經年是從頭到尾只有一個想法——他們就算沒有孩子，也可以。

全家人齊聚醫院，看到剛出生的小寶寶，喜氣洋洋。

關青禾早已睡過去，她睜開眼時，病房里的燈昏暗柔和，她看到沈經年在看自己。

沈經年問：“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關青禾晃了下腦袋，后知后覺自己已經生了。

剛出生的女兒就在自己身邊閉著眼，睡得十分安穩，小手成拳，縮在袖子里，貼在臉邊。

關青禾眨眼，“真可愛。”

寶寶臉蛋紅紅的，聽見媽媽的聲音也沒有醒。

沈經年手貼在她的額上，“辛苦了。”

關于寶寶的名字，不止沈經年想過，老太太和沈母也想過，不過只是給他們參考，每個寓意好的字都被拉出來。

最終取名為關靚理。

“理，從玉，意為璞石成美玉，使之成器。”沈經年的食指被小靚理握著，慢聲說：“后來，又有道理，辯理之意，還可做樂理。”

他說：“希望我們的孩子能知書明理。”

“靚字為我私心。”沈經年十分坦然：“我見青禾。”

沈母懶得說他這心思：“小名呢？”

“蓁蓁。”

有詩曰：百谷蓁蓁。

禾為谷，蓁蓁意為蔥蔥郁郁，綿延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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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蓁蓁天性似乎遺傳了媽媽，十分安靜，每天早上到時間就睡，醒得比人晚。

她一點也不怕生，誰來看她，都用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看她，到最后自己又在樂。

當然，她最親近的還是沈經年與關青禾。

沈經年對任何事都游刃有余，唯獨照顧孩子是新手，向來無所不能的沈三爺，也變成了“學生”。

后來，就能面不改色地帶她去公司。

因為關青禾要去茶館，那里人太多，很容易走丟，把她放家里，她長時間看不到爸爸媽媽，不樂意。沈氏就安全多了。

秘書室的人那是想盡辦法，想蹭進辦公室去，屁大點的事也要向沈總匯報。

然后看著小女孩天真地在桌上坐著玩，又忘了說，被boss趕出去。

過了會兒，秘書們又找理由進來。

“沈總今天趕我三回了。”

王秘書睨他，“真想趕你，你以為你還能進得去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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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蓁蓁像關青禾更多，小小年紀就出落得漂亮明艷，小時候安靜，大了些，就變得活潑了一些。

尤其是認識宋懷序家里的哥哥之后，有了同齡人，開始學會想串門，去更新的地方。

宋家的長孫出生要早半年，所以比蓁蓁知事說話等等都要早上半年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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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沒有小孩子，她一個人和大人玩多了，自然對于同齡人更加友好，經常用沈經年的手機給宋懷序打電話。

約宋家哥哥來家里玩。

不然就是去宋家玩。

誰能不喜歡蓁蓁，宋懷序每次都很熱情地邀請她：“蓁蓁來家里，哥哥在家里等你。”

蓁蓁問：“真的嗎？”

宋懷序說：“真的，叔叔怎么會騙你。”

沈經年冷眼，“假的。”

蓁蓁陷入糾結，一時間不知道信誰，最后還是信最親近的爸爸：“叔叔騙我怎么辦？”

宋懷序哄道：“把哥哥賠給你好不好？”

蓁蓁不理解深意，只知道給自己，就像大人給自己玩具一樣，屬于自己的東西那就會在自己家里。

以后都不用去宋家了，多方便。

“好呀好呀。”她歡快應道。

“好什么。”沈經年取回手機，告訴女兒：“多一個人，家里養不起。”

蓁蓁眨了眨眼，難過起來：“咱們家要破產了嗎？”

這還是從關老爺子看的電視劇上學來的，老爺子年紀大了，看的都是豪門狗血劇。

她平時白天都在家里，跟著學了不少臺詞。

電話那頭，宋懷序聽見這話，笑瘋了：“破產了來我家，叔叔家不破產。”

沈經年言簡意賅吐出兩個字：“做夢。”

他掛了電話，想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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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很快就被蓁蓁忘到了腦后，她現在對什么都好奇，關青禾彈琵琶被她見到了，她要學。

沈經年寫字被她看到了，她也要學。

去茶館里看到咪咪那只貓戴著項圈，她也要戴。

就連回老宅，看到老太太戴眼鏡，她也要戴。當然，這是不可能的。

蓁蓁能進茶館后，后院管得更嚴，一只蒼蠅都飛不進去。

客人們只能偶爾從二樓看到她，因為沈經年會來聽評彈，蓁蓁自然就去二樓和爸爸一起。

第一次發現時，是在點歌階段，聽見蓁蓁奶里奶氣，口齒不清的嗓音：“點歌！”

哪兒來的小女孩聲音，客人們扭頭，看見二樓一大一小坐一起，可把他們看呆了。

一家三口！

尤其是蓁蓁那小拳頭，吃得鼓起的臉頰，真想上去揉兩下，可惜，演出一結束，窗戶就關上了。

沈經年和關青禾都沒有刻意藏著她。

不過蓁蓁這時還小，所以她晚上還是和他們一起睡。

這一天，她睡到深夜醒了。

看見浴室里亮著燈，蓁蓁慢慢爬下床，挪著小步子到門口，拍了拍門：“媽媽，爸爸。”

過了會兒，門打開，她看見爸爸穿著白色的衣服出來，蹲下來問她：“蓁蓁要上廁所嗎？”

蓁蓁搖頭，看見他身上的水珠，說：“爸爸在洗澡！”

沈經年嗯了聲。

“媽媽呢？”

“媽媽也在洗澡。”

蓁蓁哦了聲，糯聲問：“為什么爸爸要和媽媽一起洗澡？”

關青禾聽見這問話，忍不住笑，看沈經年怎么回答她。

沈經年一本正經：“爸爸喜歡媽媽，就要一起洗。”

蓁蓁的小腦袋想不明白：“為什么爸爸不和我一起洗澡？”

她從來就沒在洗澡的時候見過爸爸，都是媽媽和阿姨，為什么呀，爸爸不喜歡自己嗎？

雖然被女兒打斷曖昧，但沈經年也沒法生氣，耐心回答她：“蓁蓁是女孩子，不可以和男生一起洗澡。”

蓁蓁說：“媽媽也是女孩子呀。”

沈經年說：“是啊，但我和你媽媽是夫妻，可以一起。”

“哦。”蓁蓁沒明白，但她記住了這句話。

沈經年看她似懂非懂的懵懂模樣，可愛極了，又叮囑：“媽媽有沒有告訴你，身體有些地方不可以給別人看？”

“有。”

蓁蓁回答還不忘小手拍拍胸脯，摸摸屁股。

沈經年莞爾：“好了，既然你都知道，那就去睡覺了。”

“好。”

她乖乖答應，往回走，又回頭道：“你們快點洗好呀，就能和蓁蓁一起睡了。”

他回到浴室里，關青禾已經笑彎了眼，故意道：“她讓我們快點呢。”

沈經年漫不經心道：“她睡著了就不會知道快還是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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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睡得快，蓁蓁到早上都不知道爸爸媽媽幾點回來的，睜眼了看見他們在自己身邊，就忘了這件事。

“今天爸爸不在家，媽媽要去工作，把你送回奶奶家，要聽老太太的話，知道嗎？”

蓁蓁站在床上，“知道~”

又要見到戴眼鏡的老太太了。

她可喜歡頭發白白的老太太了，起床后就往自己的小挎包里裝糖果和小玩具，都是要分給老太太的。

糖果有嚴格的控制，省下來幾顆太不容易了。

晚上是沈經年先回來，去老宅接她回來。

蓁蓁玩了一整天，坐在車上沒多余的力氣，乖乖系著安全帶。

回靜園的路上，沈經年問：“今天玩了什么？”

蓁蓁興奮地舉起雙手：“安哥哥帶我玩舉高高！”

沈安那性格，確實和小孩子玩得來，要不是怕沈經年，估計能住在靜園里，天天帶娃。

回到靜園，他牽著她回主院。

“爸爸。”蓁蓁忽然問：“我和媽媽，誰更漂亮呀？”

沈經年一頓，“為什么問這個問題？”

蓁蓁說：“他們說，蓁蓁比媽媽還漂亮。”

沈經年告訴她：“為什么要和媽媽比呢，你記住，世界上有各種各樣的美，不需要比較。”

蓁蓁搖頭：“媽媽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蓁蓁第二！”

沈經年刮了下她的鼻子，告訴她：“你問你媽媽，你媽媽會說你是世界上最好看的。”

蓁蓁開心鼓掌：“我和媽媽都是最好看的啦。”

她又想起一件事：“那他們說，爸爸更喜歡媽媽是真的嗎？”

沈經年停下腳步，蹲下身，與她平視：“我先遇到你媽媽，愛她的時間更久。”

蓁蓁不理解，小小地嘆氣：“我怎么沒有先遇到媽媽。”

沈經年莞爾一笑：“因為你不是孫悟空，不能從石頭里蹦出來，我和你媽媽在一起，你才能出生。”

“你問了兩個問題，現在輪到爸爸問了。”他語調依舊溫柔：“他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