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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就這樣憐香一路扶著瑞珠走走停停的回了府,惜玉和幾個下人老早就已等在了側門,一見瑞珠她們回來,連忙迎了上去。

惜玉一聞瑞珠身上的酒氣,忍不住輕輕'啊'了一聲,低問道:

"主子今天既然喝了不少酒,為什么不坐轎回來,空讓人掛心……"

那邊憐香向著還想多說的惜玉搖搖手,惜玉咬咬嘴唇,停住了嘴,瑞珠只一直站在屋里仰著頭,任憐香惜玉給她擦臉、漱口、灌醒酒藥,一通忙完,憐香惜玉原本想給瑞珠去了衣服扶到床上,誰知卻被瑞珠伸手攔了下來。

"我出去溜溜,醒醒酒。"轉過頭,瑞珠用啞得不成語調的聲音低聲說,惜玉欲語還休的張了張嘴,終究還是靜靜閉上了嘴。

瑞珠背著手漫無目的的在黑漆漆的院子里亂走,身子里的酒氣隨著從汗孔里發(fā)散出來的熱氣漸漸稀薄了起來,望見前方黑洞洞的院子,瑞珠本來想停,想轉身離開,但腳步卻不由自主的往那院子里走,一直走到屋子前,瑞珠才慢慢的站了住。

沉默的望著透出微弱燭光的窗戶,瑞珠不動也不走,就如同之前幾天做的一樣,只一語不發(fā)的站在院子里望著那亮著光的屋子。

瑞珠這樣不言不語的站了不知多久,屋子的門忽然'呀'的一聲開了,一條細瘦的人影端著一盆污水從屋里走出來,望見瑞珠,那人不驚不疑的停了停,倒了手里的污水,靜靜的走下樓梯向瑞珠走過來。

"……情況怎樣?"

沉默的望著走到自己面前卻不說話的男子,最后還是瑞珠先有些低啞的開了口,四兒低著眼簾微微想了想,平靜的低聲答道:

"胸口已經(jīng)開始起胎囊了……這兩天他一入夜就燒得厲害,可是又不肯老實的睡,結胎晶的頭一個月最是兇險,他的情況又特殊,可能不會很平安……"

"……麻煩你了。"瑞珠又沉默了一下,才低聲道。

四兒不說話的搖搖頭,靜了靜,忽然低聲問:

"您依然不進去看看他嗎?看得出來,他想見您。"

瑞珠慢慢搖搖頭,低聲道:

"我不想見他。"

四兒低著的睫毛動了動,忽然抬眼道:"老是睡不好他的身子會更弱,先前太醫(yī)給您配的修神養(yǎng)性的方子我記得,明天我就給他用藥,吃了藥即使動靜再大他也不會醒……"

"……"瑞珠一語不發(fā)的深深的望了面前的男子一眼,四兒微微福了福,拿著水盆走回了屋子,瑞珠低著頭面無表情的靜了半晌,突然轉身快步走出憐花閣。

當夜,巡城守備的十二個女衛(wèi)曾攔住一個在早已靜寂無人的打馬狂奔的人,幾個被臨時勒住的馬撞倒在地的女衛(wèi)罵罵咧咧的圍住馬上的白衣女人,但那女人卻冷笑一聲一個馬鞭抽翻了想要奪她韁繩的女衛(wèi),執(zhí)著馬鞭把兒一指一干又驚又怒的女衛(wèi),冷笑著大罵道:

"居然敢攔你奶奶的馬!也不睜大你們的狗眼,看清楚你奶奶究竟是誰!"

被馬上人的氣勢嚇得有些遲疑起來的女衛(wèi)相互對看了一眼,一個機靈些的女衛(wèi)偷偷挑高了燈籠,晃了晃馬上的人,女衛(wèi)年紀梢大的幾個定眼一瞧馬上之人的相貌,馬上收起怒容賠笑著催著其余擋住路的女衛(wèi)讓出了道路,馬上那人又冷笑了一聲,繼續(xù)打馬一路狂奔而去,一直到那人轉過了巷子,還未轉過彎兒來的女衛(wèi)偷偷問那幾個帶頭給那人讓路的女衛(wèi):

"那人可是位大人么?這么年輕……"

年紀大的女衛(wèi)從鼻子里冷哼了一聲,斜了一眼明顯還沒怎么見過世面的同伴:

"敢這么大膽在京城里不拘時間策馬狂奔的人,自然是當官的,這朝里的大人這么多,可長成一副俊秀如男兒模樣的人卻只有一個--"

第二日,禁宮早朝,納蘭王爺因病未到,下朝后,女帝在琉濤殿只問了站在下面的李竹君一句:

"這次是為了什么?"

李竹君為難的皺了皺眉,猶豫了一下才低聲答道:"只聽說王爺最近與一干年輕大臣走得頗近……似乎還為一個花樓的小倌兒做了明年民間品花宴的保人……"

女帝聽了李竹君的話,一直有些皺著的眉反倒慢慢松了開,微微笑了笑,女帝轉頭道:

"算了,隨她高興吧--"

日上三竿,睡在香軟紅艷的錦褥榻上的女子鼻端眉正,紅而潤的薄唇微緊的抿著,眉間的微皺給那張俊秀清麗的臉平添了幾分郁麗風情,讓爬在榻邊癡癡的支著下巴望著她的男子忍不住心神蕩漾的臉紅心跳。

他原本會入勾欄這行也是沒辦法,家里窮苦又沒有女孩,他雖長得美可用那些被他爹娘請來給他介紹人家的牙婆們的話說卻是'長了一付妖精的樣兒'……他也知道他這模樣性子不是能給老實人家做夫君的料子,前兩年家里還有些余錢,日子倒還勉強過得,但今年年初他娘一場大病,死了,只留下他和他爹,日子實在窮得沒法過,他雖然心里更想找個有錢點的人家做男寵去,可想入有錢人家,首先要先有錢買通那些專門為那些人家物色人的牙婆,這樣才能把自己的名姓遞過去讓人家挑,但他家窮得連隔夜的米都湊不足一兩,他又不想真落到要隨著他爹出門要飯的地步,只好咬咬牙,自己洗出件還算能見人的衣服,半干不干的穿了,故意走到花樓后門倚門賣俏,也算他運氣好,被這新擴充了門面的風月樓的老板一眼看中,把自己賣了五十兩銀子進了這風月樓。

那五十兩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他雖然賣的是自己的一輩子,卻也讓他那又病又弱的爹能過上兩年鍋里有吃床上有蓋的舒服日子……至于以后,他當初賣自己時并沒敢多想,可沒想到自己確實命好--這風月樓的老板為了能快些擠入京城名樓的排行里,特意不惜重資從京外買了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塵寰,誰知這塵寰雖然模樣好學藝精,卻是個天生面冷心冷軟硬不吃的倔頭,雖然有不少的客人驚艷于他的清冽冷艷,但一個人能有幾分耐心又有幾張臉能經(jīng)得起一個勾欄院里的哥兒一而再、再而三的冷言冷面?這塵寰到京三個月被介紹給多少有錢有勢的女子但這保人的事兒居然就沒定下來,不管風月樓的老板如何威逼利誘,這塵寰就是軟硬不吃,硬是不肯對那些只要他稍稍溫言細語一點兒就會立刻對他山盟海誓給他搬金山銀山的客人稍加顏色,若說管教不聽話的小倌兒的手段,這勾欄院絕對不少,但老板憐惜塵寰那一身吹彈可破的嫩皮、又明白雖然這塵寰性子傲,但死死把那一干風月老手勾住了的,也正是塵寰那雖讓她們看得見卻絕對叫她們吃不著的冷性冷情,最后還是風月樓老板的同鄉(xiāng)薛大人接下了為這塵寰作保的活兒,而且不管那塵寰對她多么的不假以顏色,都不惱不躁的一門心思為把捧場,塵寰的事兒雖是定了,但風月樓的老板卻總覺得若是塵寰那倔強的性子不改,恐怕明年品花宴里她這風月樓只能占風光一角,所以見佾情洗干凈也是個絕色佳人,又是媚骨天生,就又下了重本,硬要把他也擠進那品花宴中--

一紅一白,一冷一熱,一個清冽一個妖媚。

這風月樓為了把他和塵寰推上臺面也算費盡了心思,塵寰那邊究竟怎樣先不說,只他這邊就給他配了上等的侍童和屋子,每件衣服都是綾羅綢緞、金線銀線的縫著,比起他當初在家里食不裹腹、衣不蔽體的日子不知要好上多少,這風月樓的老板既然要把他擠入品花宴,自然就要保住他清倌兒的身子,所以雖然讓他接客,卻只是喝酒陪席,即使有客人偷偷塞一百二百的銀票要破了他的身子,那風月樓的老板也是溫和婉轉的拒絕開,這樣一來二去他也漸漸在心里立下了注意,他當初賣自己時雖沒敢為自己以后多想,但見多了那些有錢有勢的貴人們,他也漸漸摸透了那些女人的心思,所以也就立志要在品花宴上露個大臉,這樣也好讓自己的身價水漲船高,他要進品花宴還要求人作保,而這作保人的肯定是非福即貴,他若應承得好了,說不準品花宴后就能被那保人贖了身子,從此進大家門里吃喝不愁去,這事兒在花樓里本已是常事兒,就算他運氣不好,沒能被人看中贖了身,那在品花宴里露了臉的哥兒自然與一般的小倌兒身份不同,他再憑著自己風流嫵媚的身子多掙幾年錢,最后總不會落到太悲慘的下場--

他本來就是個水性的人,心里沒那么多的倔強剛強,對他來說,肚子餓得'嗷嗷'直響、身上穿的衣服連肉都遮不全才是羞恥的事兒,所以一旦覺得自己摸到了些可以過上好日子的門道,自然就更加盡心盡力的周轉于個個貪圖上他美貌風騷的女客之中,拿喬裝巧、撒癡耍辣的手段無一不使到極致,他的人雖不算非常的聰明,所耍也只些向花樓的哥兒有樣學樣的學過來的小把戲,可他媚骨天成,天生就是一付讓人見了骨頭里發(fā)軟發(fā)膩的模樣,再配上故意做出的千嬌百媚,就更是讓人覺得他風騷入骨,讓見了他的一干女子個個都恨不得把他一口吞到肚子里,吃干抹凈才好--

再說這佾情自從給自己定下了目標,就開始挖空心思要先給自己找個保人,薛玲瓏雖然受風月樓老板之托,答應幫忙,但畢竟她已給塵寰作了保,而那些看上佾情美色的女人雖多,但佾情卻總想精挑細選出一個真正好的,人品如何還是其次,最主要是能把他捧出臺面,據(jù)他所知這品花宴參選的哥兒加上他應該有二十三人,只選其中三甲,若是背后的保人權勢不夠,恐怕就算色藝雙絕也很難出頭,更何況他又不像塵寰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只除了有一付好樣子其余全都不會,就更要找個有點背景的主兒幫他……他原本已選上了那張家姐妹,不管是姐姐還是妹妹都很合他的要求,那兩姐妹也曾多次私下里跟他說讓他只管放心的挑,不管他選上誰另一個都絕不吃醋,而且還會更加盡心竭力的捧他。

他雖不算精明,卻也明白這姐妹倆說這話雖是要他安心,但暗下里的意思也是要他明白,他不管選這姐妹兩人中的誰,要承的都是這姐妹倆的兩份人情,他曾聽花樓里的其他哥兒說過這張家姐妹玩起人來有時最喜歡弄些新花樣,有好幾次明明兩個人都各有哥兒侍奉,但她們卻非要堵著一個哥兒玩二龍戲珠的把戲,這鳳棲國的女子原本就比男子體壯,所以通常花樓里一個男子滿足不了那女子的需要,那女子再叫上一個哥兒一起玩也是常有的事,但兩個女子玩一個男子的事卻不常有,男子原本體弱,一次侍侯一個女子就已是竭心盡力,若再加上一個女子,自然只有被折騰得力疲神損的份兒,那兩個女子又想玩得盡興,期間一些陰損的手段自然是少不了往那男子身上招呼的,所以有這些花樓的哥兒每每一聽是張家姐妹點牌還沒見到人心里就先怕了起來。

這佾情雖說還是清倌兒,不過進了風月樓就沒少受過那些方面的教育,除了真的破身,其余一些事兒也半推半就的受過,他在心里雖然對張家姐妹二龍戲珠的事情也很沒底兒,但想想自己的前程也只能咬咬牙,把心里的怕暗自下壓,原本那日的瓊花宴他事先已決定要把玉杯裝酒奉給那張家的姐姐,算是當著眾人求她給他作保,只等她應下來他心里的那些對于自己未來的就算已先成了一大半,誰知他下了樓卻出人意料的見到了瑞珠,那瑞珠也算他命里的魔障,佾情自從見了她,瞬間只覺自己腦子里原先打好的算盤就全被攪了亂,人只能傻呆呆的憑著自己心里的那股子勁兒往瑞珠身上貼,還想都沒多想的就用玉杯給瑞珠敬酒,也多虧瑞珠事先不知這花樓里的規(guī)矩,稀里糊涂的應了他作保的事兒,要不然只憑他臨場撥了張家姐妹面子的事兒,他這后半輩子就再也別想好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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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10月11日 星期四 9:51:31 PM《穿越文合集》第十五章

四時花開2作者:宮藤深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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