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衛也看了一眼,隨即回過頭來,從床頭架的臉盆里擰起一條臉帕,替女兒擦拭頭上粘乎乎的汗液。張九月見狀,只得迎上去問道:,“妹妹有事?”,芳秀一躲,祝季蘭只得獨自面對這府中的女主人,一福之后,低聲道:“聽說小娘子突發疾病,所以來看望。”,若是平素里,張九月肯定和顏悅色,耐心細致,但現在她實在是六神無主,沒那個精力。再說,這時候看望有什么用?遂道:“尋了幾個大夫都沒用,現在官人已經派人去城外尋醫。”
祝季蘭又朝里頭看一眼,小聲問道:“那有什么可以幫忙的么?”,張九月聽了這話,本想讓她出去等候消息,若那大夫來了便引至內堂。但轉念一想,這是個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讓她去取壇酒都找不到地方,還是算了吧。嗯到此處,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妹妹有心了,只是……”
此時,里頭的徐衛說了句:“這里沒什么事,回去呆著吧。”,語氣頗有些不耐。
張九月回頭看一眼,又轉回來小聲道:“官人心里頭著急,你回去吧,沒事,啊。”
祝季蘭有些緊張,兩手在前面不住地絞著,好似有什么話想說”但卻沒有勇氣開口。片刻之后”又對張九月禮”轉過身,似乎要走了。九月也轉身向塌前走去,忽聽背后道:,“姐姐……”,這回,連九月都有些冒火”你嫁入徐家”就是這家的一份了,從官人到我”也沒誰虐待你,何必成天作個苦樣子?有什么話你直說不行嗎?
“怎么?”,九月微皺眉頭問道。
“聽說小娘子是突發腹痛醫者有人說是,絞腸痧”亦有人說是“腸癰”但無論如何施治,都不成效?”祝季蘭這句話說得有些快,像是鼓足一口氣說出來的。
張九月一聽知道她還關切過,便答道:“確實如此,真真急死個人!”
祝季蘭嘴唇一動,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道:“從前我也得過病”和小娘子一般癥狀。突發腹痛,難以忍受,家父請來多名大夫盡皆束手。后來遇個游醫,教了一個法子,便治住了。”
徐衛從塌邊霍然起身,一邊向門口走一邊問道:“什么法子?”
“便是大量飲水,多多跳動,再佐以湯藥即可。”祝季蘭有些畏懼似的看著徐衛道。
徐衛聽罷,怎么也不肯信。女兒痛得這樣”還多多跳動?這誰都知道病人是最好躺在床上別動的。可張九月現在已經有些病急亂投醫的加熱連聲追問道:“真的有用?那到底是什么病?”,“那游醫說此癥喚作,石淋”蓋因腎主水,若飲食不當,缺乏飲水活動,則水結而化為石。”,說到這里祝季蘭將身體前趨”在張九月旁邊細聲道“石制住尿路”因而引起劇痛若大量飲水”上下跳動,則有可能將石排出。”
張九月沒讀過書,這種人一般比較迷信”聽祝季蘭說得有板有眼,有些激動地對走上前來的丈夫道:“官人,就按妹妹的說法試試吧。
徐衛暗思女兒痛得厲害,大夫能不能尋來也未可知姑且按她的法子試試又何妨?便問道:“你先前說,還要佐以湯藥?”
“是那藥叫“排石湯,。”祝季蘭道。
“排石湯?你記得方子么?”徐衛雖然這么問”但卻不抱多大希望,哪有病人記得藥方的?
果然,祝季蘭搖了搖頭,正當夫妻兩個失望之時,又聽她道:,“但聽家父說,排石湯,成方已久,稍大一些的藥鋪都知道。”
徐衛將牙一咬:“試試吧”總比她蜷縮在塌前叫喚強。我這就喜藥鋪”看看能否抓一副,排石湯,回來。”,“好,官人速去速回,妹妹,你來。”張九月一把抓了祝季蘭手,便往屋里拖。徐衛回頭看了一眼,將衣擺一甩”風風火火地搶出去。
到了府門外,下人早備好了馬,徐衛突然加快速度,幾個大步竄上去,踩鐙上馬一氣呵成,正要一鞭抽下時,忽然聽一個聲音喚道:,“太尉留步!”
尋聲看去,只見一名身著灰袍的官員騎著馬攆上來,他是制置司小吏,這種人既不是科舉出身,也不是蔭補入仕,更不是靠軍功提拔。他們是靠“進納”而成為公職人員,說得通俗點,就是買的官。其實說起來”官都不算,因為他們并不是朝廷編制內的,屬于地方聘用人員,如果運氣好,將來或許能授個沒有品級的齋郎之類,如果運氣再好一些,或者有重大立功表現,授個九品官從此踏入仕途,也未可知。這就是既沒本事走科舉,又沒手段入行伍,祖宗又沒積德,以至受不了恩蔭的富家子弟進入官場的方法。
來的這小吏,家資巨萬,他家中向軍隊獻了五萬斤桿草充作馬料,因此得以入制置司作跑腿打雜”傳遞文書之類的工作。
“何事?”徐衛并不認得他,但識得他那身穿戴。
那小吏滾下馬鞍,拜道:,“小人奉張參議之命,有緊急要務請太尉到府相商。”
徐衛這正要急著去抓藥,聽了這話更是煩躁。但張慶知道他女兒生病,這種情況下還來相請,說明事情確實嚴重。
正猶豫時,見一輛馬車駛來”還沒停穩那車簾就掀開,一婦人喊道:“九弟。”
仔細一看”正是他姐姐徐秀萍,紫金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催馬上前道:“姐姐來得正好,我有件要緊的事勞煩姐姐去辦。”
“何事?侄女怎么樣乒”徐秀鼻問道。
“煩姐姐去藥鋪,抓一副“排石湯”排除的排,石頭的石,湯藥的湯。”徐衛疾聲道,徐秀萍雖然也出身將家”但讀過幾句書,識得幾個字”因此徐衛放心些。
徐秀萍聽了,點頭道:“行,你事但去忙,家里有姐姐在。”,語畢,讓馬夫調轉車頭而去。
徐衛稍稍松口氣,這才催動坐騎,直投制置司衙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