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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大賊(七)

以區區一百馬賊沖垮了五百多名突厥狼騎佈置的防線,這的確是一個值得慶賀的勝利。但待清點完了戰果,馬賊卻再也高興不起來了。方纔的遭遇戰中大夥至少砍死了一百多名突厥武士,但自己一方也有二十幾個同伴被永遠丟在了草原上。此外,隊伍中還有十幾人受的刀傷較重,如果不及時找地方安置,他們也沒有任何回到中原去的希望。

“這買賣,不劃算!”大寨主劉季真搖著頭,苦笑。此番出塞,他所帶的都是寨中精銳,每個人都是經歷過三年以上刀頭舔血日子的。才一上午就損了三十多名,而此地到大隋和草原交界的山區至少還要走兩天。如果沿途的大小部落都像上午的追兵這麼兇悍,即使能平安返回中原,一陣風這桿大旗也該趴下了。

“不能光顧著逃,照這麼下去,不用阿史那卻禺領著大隊人馬攆上來,沿途這些小螞蚱就把咱們啃成了骨頭渣子!”吳黑闥低聲插言。不與人擡槓的時候,他的話甚有見地。連劉弘基和張亮兩個老江湖聽了,都在一旁連連點頭。

“白天跟他們交手,咱們人少吃虧。卻禺這次估計是氣瘋了,根本不考慮爲了幾百匹馬值不值得弄出這麼大動靜!”一向不喜歡說話的牛進達低聲插了一句。話說完,他的目光落在李旭身上,眼神看起來異常詭異。

“是小子拖累了大家!”李旭趕緊上前幾步,主動承擔自己的責任。上午的突厥武士明顯是衝著自己來的,如果大夥分頭走,估計馬賊們脫困就會容易得多。與其坐在這等人家趕,不如自己把分頭趕路的建議提出來。

沒等他把自己的建議說出口,劉季真看了看他,突然大笑了起來。

“你說我把你綁了賣給阿史那卻禺,他會不會再白送我幾百匹好馬?”劉季真笑著,臉上的橫肉都放出了油光。

“這辦法不錯,火全是他一個人放的,人也全是他一個殺的!”吳黑闥走上前,用胳膊環住了李旭的肩膀。“不過咱這麼幹了,以後就不用再見人。天下英雄誰見了誰向咱臉上吐唾沫!咱還不能擦,擦了肯定有人再吐上去。”

衆人鬨堂大笑,壓抑的氣氛稍稍減輕了些。當下,有人開始安排馬賊們找水淺處用羊皮筏子渡河,有人則用繩子牽了馬,領著它們一匹匹游到對岸去。李旭插不上手,只能跟在劉弘基身邊看熱鬧,看著,看著,他突然有了一個不錯主意。

“突厥人有黑雕幫忙,咱們走得再快,他們也不會追丟!”拉了拉劉弘基的衣袖,李旭低聲提醒。

“我看到了,可那畜生不落低,咱們根本射不中它!”劉弘基沒有回頭,雙眼依舊緊盯著河面。草原上拳頭大者爲尊,如果只一味地逃,附近的部落無論有仇沒仇都會趁機衝過來痛打落水狗。要想不讓別人追,只有把追得最兇的幾股人馬先打殘了。

“我估計阿史那卻禺一時也召集不起太多兵馬來,所以纔想藉著各部牧人消耗咱們的實力。等咱們被消耗得差不多了,他的狼騎也該出場了!所以,咱們得想辦法吃掉最近一股追兵,讓其他想撈好處的部落掂量掂量有沒有將咱們留下的把握!”

聽了這話,正在望著河面沉思的劉弘基眼睛突然一亮,回過頭來,低聲說道:“你是說,殺回馬槍?”

李旭的分析剛好和他的想法不謀而合。但馬賊們人數太少,隨便一個部落的兵馬追上來,都是馬賊們的五倍以上。正面交手,大夥根本沒有取勝的可能。

“我想,能不能就在河對岸設伏?”李旭點點頭,試探著建議。在楊夫子留下的筆記中有很多以寡擊衆的戰例,其中有一個的戰例與目前的情況非常相似。銅匠師父和他分析這個戰例時,對越公楊素當時的佈置拍案叫絕。

“半渡而擊,的確是個以少打多的好辦法!”劉弘基再次上下打量了一遍李旭,大聲讚道。這也是他剛纔的想到的一招破敵之策,只是,他今年已經三十歲,而李旭的年齡只有他的一半。

如果說兩人不謀而合的想法讓劉弘基感到震驚的話,李旭接下來說的建議更讓他矯舌不下。指了指河對岸那齊腰深的牧草,李旭低聲補充:“如果讓不能上陣的傷號躲在草叢後搖旗吶喊,多扎草人,多置旌旗,再胡亂射上幾百支箭……”

“如果我是阿史那卻禺,前天定把你一刀砍了!”劉弘基用力拍打著李旭的肩膀,用馬賊們特有的語言褒獎。

“所以怎麼說蔫人有壞主意呢!”剛好拉著馬經過的吳黑闥笑著給出對李旭的最新評價。

過了河後,劉弘基把幾個頭目召集到一處,重複了一遍李旭的建議。衆人轟然稱妙,你一言,我一語地將這個計策補充完整。

衆人當中,劉弘基、吳黑闥兩人武功最佳,他們各帶著二十名馬賊負責斜向攻擊敵軍兩翼。張亮和牛進達在衆人當中箭術較爲出色,帶著三十名弟兄負責正面,先用羽箭製造混亂,然後從正中突破,將敵軍向水裡壓。剩下二十幾個能戰的弟兄歸劉季真率領,他是一陣風團夥的寨主,居中調度,隨時接應其他幾路弟兄的任務是他當仁不讓的職責。還有十幾個無法提刀上陣的傷號,劉季真把他們聚攏到一起,交到了李旭的手上。

“你年齡小,身上還掛了彩,待會兒就別拔刀子跟人拼命了。主意是你出的,怎麼糊弄敵人也理應歸你負責!”劉季真拍了拍李旭的肩膀,低聲命令。

“我可以上陣!我可以射中一百二十步之外的烏鴉,我還可以……”李旭大聲抗議。衆人在安排任務時,都主動避開了迷惑敵人這個角色。被才認識不到一天的馬賊們如此照顧,他心中的非常感動無以復加。

“我是大當家還是你是大當家!”劉季真佯裝憤怒地板起了臉,大聲訓斥,“速去綁紮草人,製作旌旗,違令者,斬!”

“哄!”男人們大聲鬨笑了起來,明快的笑聲驚起成羣的水鳥。

你以後準備去哪?”趁大夥都忙著扎草人的時候,劉弘基湊到李旭身邊,低聲問。

“去哪?”李旭茫然地放下了手上的蒿草。與徐大眼在一起的時候,對方曾經建議二人混入商隊去江南,遊山玩水順帶逃避兵役。如今跟徐大眼走散了,去江南的安排只好先放一放。而返回易縣老家顯然也不是個好選擇,縣太老爺萬一追究起逃避兵役之罪來,自己一場牢獄之災在所難免。而自己又不像劉弘基,有一羣朋友在官場中活動。自己出身於李家的旁支,官府中無親無故。即便提了金子去打點,這份禮物也不知道該給誰送。

也許最好的選擇是當馬賊,天不收地不管。這個念頭只是在心中一轉,李旭自己都連連搖頭。李家家世清白,想當馬賊,甭說別人,父親第一個要殺了自己。

可還有其他的路好走麼?他苦笑著想。從出塞到現在,所有的路都是被人逼著或追著一步步走下來的,從來沒人問過他己想幹什麼,今後有什麼打算。現在到了自己可以選擇的時候,他心裡反而空落落的,徹底迷失了方向。

劉弘基將李旭的表情一絲不落地看在了眼裡,笑了笑,附在李旭耳邊說道:“我有個世交長者在懷遠鎮替大軍督糧,你若無處容身,不如跟我去投他。這位世伯有些辦法,可洗清咱們身上逃兵的罪名!”

“真可以麼?”李旭欣然驚問。自打從潘佔陽口中得知逃避兵役者都被官府視爲盜賊的消息,他就一直很爲自己的身份尷尬。劉弘基的話無異於在他頭上開了一扇窗,讓他在黑暗中隱約看到了人生的一絲光亮。

“可沒親沒故的,人家憑什麼爲我出頭?”心中的自卑感很快又讓李旭自己否決了這份希望。劉弘基是世家子弟,家道雖然敗落了,父輩留下的人脈還在。而自己……。他苦笑著,將手中的蒿草重重擰成幾截。

“有機會咱們再說!”劉弘基拍了拍李旭的後背,起身向遠處走去。河對岸已經傳來了戰馬的嘶鳴聲,他需要抓緊時間去隱蔽自己的屬下。

李旭搖搖頭,把心思又放回了草叢中。有些差距是與生俱來的,就像手中的草,有些生來就是蒿子,有些卻是稗。

“但人不是牲口,不需要名血名種!”虎賁將軍羅藝的話猛然又在他耳邊響起。他擡眼望去,身邊野草或高或低,顏色深淺不同,但每一株頭頂上都是同一片藍天。

“旭子好手藝,以前做過農活?”不知道什麼時候,張亮偷偷摸了過來,問道。

“在家時學過一點,現在也忘的差不多了!”李旭搖搖頭,謙虛地回答。他扎草人的動作很利落,別人一個沒完成,他已經做好了仨,並且每個扶起來都能在草叢中立而不倒,像極了真人隱藏在此處。

“回中原後你去哪,回老家麼?”張亮笑了笑,居然又問出了一個劉弘基剛剛問過的問題。

“回不去!我逃兵役出來的!”李旭搖頭,滿臉苦澀。如果不是該死的兵役,現在自己可能已經去京城參加明經試。當年在論語上自己可沒少下功夫,幾乎哪一句出自那一篇,哪一列都能記得清清楚楚。

“你聽我說啊,我們東家手眼通天,定能讓官府免了你的兵役!怎麼樣,到了中原後跟我去見東家?”張亮輕輕地搔了搔李旭腦門上的頭髮,低聲勸告。

“啊-呃!”李旭不由自主發出了一聲低呼。看看轉過頭來的同拌,他不好意思地將頭垂了下去。

在這夥新同伴中,張亮的背景最爲詭秘。劉弘基是爲了逃避兵役才遁入草原的,吳黑闥是張亮在雁門關僱傭的刀客。牛進達是個獸醫兼馬販子,劉季真是馬賊團伙“一陣風”老掌櫃劉龍兒的長子,大盜世家。所有人的身份都與他們的自我介紹相符,唯一令人奇怪的就是這個張亮。他自稱爲馬販子,卻精通武藝。非但心思縝密,舉止進退有度,背後還有一個神秘的東家。而這次一陣風出手捋阿史那卻禺的虎鬚,據說也是受了那個東家的委託。

那個神秘的東家到底想幹什麼?李旭越猜越感到好奇。有道是進門容易出門難,一旦那個東家是個坐地分贓的強盜頭,自己跟著張亮去豈不是入了賊窩了麼?

“難道兄弟想留在馬賊窩中,跟著劉寨主混?”張亮見李旭半晌不回答,有些急切地追問。“這種掉腦袋的事情不得以做一次無什麼大礙,若是一生困於此,可就愧對自家祖先了!”

“其實,劉大哥他們人挺好的。他們都不是壞人,真正壞人是逼得他們不得不做馬賊的傢伙!”李旭四下看了看,小聲回答。

“成王敗寇,哪有什麼善惡之分,可他們都不是成大事的主兒。兄弟你一身本事,何不馬上取些功名。淪落草莽,未必是長久之計!”張亮搖搖頭,低聲說道。李旭不溫不火的表現讓他略感失望,但多年的人生闖蕩,已經歷練得他喜怒不形於色。

“張大哥,你容我再想想!”李旭放下一個紮好的草人,順手又抓起另一把青草。如果不是劉弘基相邀在先,他可能真就答應了張亮。但如今兩個人同時表露出招攬之意,讓他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不著急,進了長城再說!”張亮弓著腰,慢慢向前方挪去。河對岸的突厥狼騎已經開始向水中放羊皮筏子,大戰在即,他不能花過多的心思在李旭身上。

“進了長城再說!”李旭低聲迴應。他的身體又開始緊繃起來,鼻孔一張一闔,呼吸中充滿了血腥的味道。他知道,突厥人又來了,可這次,他自己不想再被嚇失了神智。不是自己死就是他們死,這種情況下,選擇只有一個。

正在過河的突厥狼騎有三百多人,看樣子是同一個將領的屬下。那個將領氣急敗壞,沒等大多數人吹好羊皮筏,就命人將戰馬先趕下了水。馬是天生會游泳的動物,只是膽子小,沒人拉著不願下水。幾個身穿黑皮甲的突厥人用鞭子猛抽了幾下,戰馬們陸續被逼下了河道。

“沒良心,惡待牲口的人牲口也會惡待他!”牛進達握著角弓在李旭正前方嘀咕。以獸醫爲輔業的他對馬的感情比對人深得多,最看不得人虐待牲畜。

“他們趕過河的馬越多,咱們賺頭越大!”劉季真冷笑著搖頭。從對手的服色上,他看出了這些人和上午攔截自己的是同一夥騎兵。二十多個弟兄的仇他不得不報,對李旭提出的連環計,他非常有信心。

李旭放下草人,從身邊撿起自己的弓箭。能不能把敵人打懵,全靠著前三輪齊射。所有馬賊,無論是負責攻擊的還是負責迷惑敵人的,都被要求參加前三輪射擊。

陸續有戰馬爬上了岸,東一羣西一隊地走到緊鄰河灘的地方吃草。有些畜生擋住了馬賊們的視線,大夥卻不能出手驅趕。這一戰的目的是要盡最大可能殺傷敵人,沒有劉季真的命令,誰都不能有所動作。

越來越多的突厥士兵走上了河灘,罵罵咧咧地脫下溼漉漉的衣服。秋天的河水已經很涼,被水濺溼了的皮衣貼在身上又冷又硬。大夥本來沒必要受這個罪,都怪一羣該死的漢人。他們居然敢裡應外合到卻禺大人的新營地偷馬,末了還放火燒了卻禺大人的營寨。這是羞辱所有突厥人,大夥豈能容忍。特別是在他們只有不足一百人的情況下,狼騎們更要捍衛卻禺大人的尊嚴。

李旭將羽箭輕輕地搭上了弓弦,慢慢拉開的弓臂。他心中還是有些緊張,但儘量調整好自己的呼吸。突厥狼騎的將領在衆人的攙扶下已經踏上了河岸,躲在人羣最後,距離自己大概一百五十步,有點遠。但是,如果射殺了他,接下來的戰鬥中同伴們的損失會小得多。

大意的突厥人開始理衣甲,亂哄哄分成數團。有人走下河灘去牽戰馬,有人的身影已經距離馬賊們的隱身地點不足六十步。李旭聽見自己的心臟在怦怦狂跳,鼻孔中呼出的空氣燙得難受。他的全身幾乎都在哆嗦,握弓的手卻越來越穩。

“射!”劉季真猛然跳了起來,擡手放出一支響箭。

羽箭發出一聲淒厲的長鳴,畫了道弧線,徑直砸進最外側的狼騎中。正在脫衣服的狼騎們被打楞了,提著褲子亂做一團。

“嗖,嗖,嗖…….”六十多支羽箭同時飛進人羣,登時有二十多名狼騎被直接放翻在河灘上。沒等對方做出反應,馬賊們又放出了第二波羽箭,鋒利的三棱錐刺破胸甲,奪去更多的生命。

“不要慌,列――-”突厥將領在隊伍最內層揮刀大喊,對方不會有很多人,只要大夥列隊舉盾,完全可以衝過這段距離。

他的命令永遠卻被憋在了喉嚨內,一根遠處飛來的羽箭超越常規射程,直接射進了他的梗嗓。突厥將領掙扎著,抽搐著,身子一軟,仰面朝天倒了下去。

李旭放下弓,豎起了身邊的第一個草人。第三排羽箭已經射完,傷號們一個個從隱身處跳起來,把更多的草人擺成長隊。幾個無法起身和夥伴共同作戰的重傷號躺在地上,雙臂將用衣服做的大旗搖得呼呼做響。

更遠處,馬賊王雙一個趕著二十多匹駿馬,每匹駿馬身體上都扯著一面破衣服做成的戰旗。遠遠看去,彷彿有幾十支隊伍趕過來增援。

突厥狼騎楞住了,他們萬萬沒想到馬賊在河對岸還有數千同夥。沒來得及上岸的騎兵趕緊調轉羊皮筏子,拼命向來路上劃去。已經上岸的騎兵則儘可能地抱起羊皮,“撲通通”蜂擁著向河裡跳。而那些羊皮筏子已經放了氣,無路可退的人,只好慌亂地揮舞著彎刀,就像一羣待宰公羊正在晃動著短角。

“殺,不留活口!”劉季真大喊一聲,從身邊嘍囉手中搶過號角,“嗚――嗚――嗚”地吹將起來。這一仗便宜賺大了,自己這邊居然有個走狗屎運的楞頭青在那麼遠的距離射中了對方主將。將是兵之膽,沒將的士兵還打個屁仗?

劉弘基、吳黑闥各帶著二十多名馬賊,一左一右衝上了河灘。兩支整齊的隊伍呈楔形刺入混亂的人羣,將擋在面前的突厥武士一一捅翻。那些沒擋在路上的武士,則被馬賊們的隊形所擠壓,不得不退進了河水裡。

河水一瞬間就變成了紅色,習慣了在馬背上揮刀的突厥狼騎根本不適應步戰,更甭說雙腿還被冷水裹得邁不開步子。往往是一個照面,就被對手砍中,下一刻,他們的血液已經融進了紅色的河水。

兩側驟然受到攻擊,驚惶失措的突厥人不得不把自己隊伍的向中央靠攏。而正中央處,更多的兵器逼了過來。三十多名馬賊組成的小攻擊方陣一步步推進,刀光如雪,擋在前面只有死路一條。

張亮、牛進達揮舞著彎刀,衝在正面攻擊隊伍的最前方。最適合泅渡的地段只有一處,所以他們的位置找得非常正。在他們的帶領下,攻擊方陣重重地砸入了失去了戰馬的狼騎當中,兵器碰撞聲,刀刃和骨頭的摩擦聲,慘叫聲,呻吟聲瞬間響成了一片。

河岸邊吃草的戰馬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沒有人照看的它們不知道逃,也不懂得幫助主人自衛,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主人被突然從地底下冒出來的馬賊們砍倒,屍體被水流衝下,衝遠,無影無蹤。

“能抄傢伙的,都給我上!”劉季真丟下號角,拎著門板寬的大斬馬跳出了草叢。已經沒有必要再故做疑兵了,所有突厥狼騎早就被嚇破了膽,組織不起任何有效抵抗。那些已經爬上對岸的人不敢回頭,徒步向遠方逃去。沒機會跳下河的則不顧一切向河中央退,根本記不得自己不會游泳。

馬賊們心中不知道什麼叫做憐憫,他們涉水追上去,從背後將逃命的突厥人一個個捅翻。還有機靈的馬賊從地上撿起了突厥人丟下的騎弓,站在岸邊射水裡的活靶子。河道邊緣,有不會水的突厥士兵跪地投降,他們的軟弱卻未能換來對手的任何回報…….

戰場局勢已經變成了一邊倒的屠殺。狼騎們人數明明比馬賊多,卻沒有人理智地去看一看,看一看草叢中和遠方的“伏兵”,自從開戰以來,“伏兵”們根本沒前進過半步。他們三個一羣,五個一夥地各自爲戰,用自己和同伴的鮮血拖延著生命終結的時間。馬賊們很有耐心,圍成圈子旋轉著,每一次位置變幻,都讓圈子的直徑小上幾尺……

吳黑闥帶著幾個馬賊,將二十多名垂死掙扎的突厥士兵逼入了死角。身後就是河水,突厥士兵們聽見了河道中同伴的慘呼,不肯再退,咬著牙反撲了回來。

一個骨骼粗壯的突厥小頭目嚎叫著衝出隊伍,撲向吳黑闥。他顯然找錯了攻擊目標,沒等手中彎刀落下,吳黑闥的靴子已經踹到了他的小腹。皮甲猛然向內凹了回去,小頭目蹬蹬蹬倒退了十幾步,張口噴出一攤黑血,身體隨即軟倒在了淺灘上。

吳黑闥不想就此收手,身體一擰,刀光掃進了一名狼騎的小腹。緊接著,他左拳直擊,徑直砸中了另一名狼騎的脖子。

“咯!”頸骨斷裂的聲音令人毛骨悚然。兩名狼騎同時倒了下去,在吳黑闥周圍空出了三尺空檔。突厥人最後的一個完整隊列就此崩潰,馬賊們怒喝著擠了進來,將狼騎打散,剁碎。

吳黑闥又找上了另外兩名狼騎,他揮刀如風,刀刀不離對方要害。無路可逃的突厥狼騎口裡發出絕望的吶喊,互相支援著,垂死掙扎。

一把彎刀被吳黑闥敲上了半空,他墊步,將刀尖向前捅去。雙手空空的突厥人知道今日必死,居然不逃不閃,大叫一聲,用身體頂住了吳黑闥手中的彎刀。刀刃刺破鎧甲,刺破衣服,刺入狼騎的胸口。瀕臨死亡的狼騎併攏雙臂,緊緊抱住了吳黑闥的身體。

“啊―――”另一名狼騎兩眼血紅,撲向吳黑闥身後。幾把兵器砍中了他的身體,他卻渾然不顧,嚎叫著,彎刀猛然下剁。

“啷”一把黑色的巨大彎刀橫在了吳黑闥的身體上方,志在必得的一擊被硬生生擋住了。身受重傷的突厥狼騎楞了楞,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用你一個小屁孩救!”吳黑闥擺脫身上的屍體,回過頭來喝罵。李旭衝他笑了笑,轉身殺進了另一波混戰的人羣。

“要是老子鋼叉沒弄丟了…….”吳黑闥看看手中彎刀,有些惱怒地道。彎刀比鋼叉短,如果剛纔手裡不是彎刀,突厥人根本不可能有機會把自己抱住。

擡起頭,他看見李旭又替別人擋了一刀,順勢砍翻了一個筋疲力盡的突厥士兵。然後,那個楞頭青拎著那把長得離譜的彎刀,衝向人更密集的地方。

“回來,你要死了,老子還誰人情去!”吳黑闥大聲罵著,撒腿衝向了李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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